搜尋

首頁歷史‧傳記VIEW書籍基本資料

關 於 本 書

‧強力推薦
‧內容簡介
‧作者簡介
‧目 錄
‧得獎記錄

線 上 試 閱

推薦序

作 者 作 品

忘了我是誰
花豹與白兔:天涯的她方

VIEW

【類別最新出版】
那一天,我追的歐巴成為了罪犯
醫美大叔的戀愛腦摘除手術
【1書+1筆記】好好走向終點線:人生最重要的10個終活練習
25張命盤:25種精彩人生的課題與啟示
監控危險心靈:穿透人性裂隙的觀護人筆記


烤神仙(VPM0001)

類別: 歷史‧傳記>VIEW
叢書系列:VIEW
作者:蔡怡
出版社:時報文化
出版日期:2014年04月18日
定價:260 元
售價:205 元(約79折)
開本:25開/平裝/256頁
ISBN:9789571359472

 放 進 購 物 車

 轉 寄 給 朋 友

 發 表 書 評 

 我 要 評 等 

Share/Bookmark

線 上 試 閱

 

推薦序



  推薦序

推薦序 家譜族系的書寫地圖
詩人、作家方梓
療癒與家族紀事書寫,都是書寫者對生命的回顧與審視;不但能從困惑、與傷痛中轉化,也為困局的生命找到出口。
《烤神仙》前半冊便以「敘事治療」書寫,回憶父親、母親流離困頓的一生,倒敘鋪述父母親的生命史;父母親倉促離家來台,數十年未返,老年生病、失智。後半則以故事細述自己的童年、求學、婚姻、旅遊與生活。
最令人動容的是作者描述父親的失智,作者仿若陪著父親回到少年、童年和幼年,從台灣回到山東,人生旅程倒著走,眼看著父親的生命節節凋萎、衰敗的過程;而母親因長期生病性情躁?與家人產生的疏離,作者寫來溫婉兼具張力,彰顯女性細膩的觀察與思維。
作者以文字地圖概念,橫跨父母親一生的流離顛沛與作者成長與生命歷程,以年歲為軸,地域空間為經,交織出作者家譜族系的故事,密實的為自己的身影攝寫記錄,同時透過不斷書寫,療癒父母雙離的傷痛。

推薦序 水火兩岸
作家、幼獅文藝主編 吳鈞堯
談寫作,總會涉談執筆的核心,芸芸我輩,理由千萬,猶如我們不一樣的臉。
「臉」的不同,還在於心,在於環境、身世與歷史沖激的大故事。這構成臉的美妙,這譜成文字的各種發音。
六十多年前,兩岸戰事,致使一對以為短暫旅臺的夫妻,再回不了彼岸,他們苦守遺憾,落地生根,他們是蔡怡的父母。蔡父當教師,蔡母家管,作育二男一女,在這岸延續血源,以及身為兩岸人,他們的無奈、傷懷與苦樂。
蔡怡父親寡言溫厚,母親則漂亮精明,兩人性格截然,都有志一同地抵抗家族的婚配命令,在不自由的年代,自由戀愛。臺灣必定帶給他們自由的想像,尤其南臺灣,陽光彩好。兩岸戰爭是一層現實,逼迫新人夫妻明白,生活無法倒退,再退,就險涉大海了。婚姻生活猶如另一場兩岸戰爭,沒有臺灣海峽,沒有楚河漢界,發生得更緊、更密。蔡怡與其手足,便在火線中成長,尤其是蔡怡。
蔡怡的文章常被「誤會」重點在寫「親情」,甚至是切合潮流的「銀髮長照」,那是因為文章的表面,真長作那樣,比如怎麼看顧失智的父親,獲得《聯合報》散文大獎的〈烤神仙〉,堪稱代表作。〈一甲子的凝視〉,父親已不認識病床上躺著結縭甲子的妻子。〈母親的味道〉,與母親的互動睹之鼻酸。〈二十歲的父親〉,父親退化作一個小孩,但不成長,只能繼續退。蔡怡在雙親退無可退之際,挺身照料,寫下了親情佳構跟看護老人等文章。
這是蔡怡常被看見的一個重點。蔡怡更大的勇敢,則必須追溯到她的成長。她的家庭,怎麼成了火線?童年、青春如何巢滅,她又是怎麼一泥一枝,辛苦築巢,且築得更大、更好,不僅遮風避雨,也化解人間憂傷。蔡怡追得更遠,寫下父母的大時代,那個讓很多人心碎的歲月江湖,人雖渺小,卻長得堅韌。她的父母流離於此江湖,蔡怡用文字構築她的江湖。前者是火、後者是水,蔡怡的故事,火、水同源。一個熾熱、一個淚多,這些都必須勇敢面對,才能蛻變、才能對話。
寫,無疑就是想說、要說、必須說,但是面對核心,卻不是件容易事,喜怒、孤單與憤懟等,這些,都得坦誠。我們常顯善、掩惡,這不僅鄉愿,且又再度矇騙自己一回。蔡怡不這麼做,她生就一個美麗的女子,是來自父母的庇蔭;她書寫的每一字句,是自己練就的,也淵源於火線。兩岸的、兩性的,水火本同源,蔡怡透過書寫,看到時代是怎麼一血一淚,沖激她,有了自己的平原。蔡怡在這裡種下的故事,除了親情、老人照養,更經常是慈愛與慈悲。愛自己的傷,以及父母的跟時間的。
愛,自己的傷。水火同源不單是臺南關仔嶺的著名景點,也說出蔡怡的寫作核心。心頭的微火一發動,便見柔水流殤。水跟火,有各自的底色,蔡怡拔取一株,栽文兩岸上。

推薦序 直視生命中無可迴避的痛
作家、臺北市婦女閱讀寫作協會理事長 汪詠黛
一顆晶瑩剔透的心,自然清澈而細膩, 素樸的文筆既不炫技,也不求華美,卻深入肌理,充滿悲憫情懷。這就是我認識的蔡怡,文如其人。
初識蔡怡時,她五十歲出頭提早退休,四處上課學習。她的學經歷輝煌:臺大中文系榜首、臺大中文研究所,為愛奔赴美國結婚,修得教育博士,在美國有多年中文教學經驗,回臺灣後從事英語教材編寫、師資培訓工作,位居教務長之職。這麼一位中英文俱佳的高人,美麗雙眸散發出的光芒,馬上讓人感染到她對寫作的認真與熱情 。面對一字、一句、一段、一篇、一個標點符號……,她字斟句酌,一點都不馬虎,一修再修,琢磨再琢磨,而且,她還樂此不疲,一篇文章甚至會修個一百遍以上,毅力驚人。
她的目標明確,只有一個:寫作。一定要寫,非寫不可,全力以赴,即使寫到一眼差點失明,但,就~是~要~寫!
蔡怡的寫作動機單純,既不為名,不為利,只是純粹為自己走過的人生留下雪泥鴻爪;她從記憶百寶箱中隨手掏出的一則小事,化成文字,都讓人驚歎她果真是一位說故事高手——真誠溫暖,感動人心。很快的,看過她文章的人都成了她的粉絲,期待看她不斷在報章雜誌刊登的大作、專欄;更隨著她陸續得獎,我們興奮組團出現在頒獎典禮上,給她最熱烈的掌聲,享受著與有榮焉的驕傲。
遇到這樣的場合,我總是習慣性的在心裡默默向蔡怡在天上的父母稟報:「怡姐又得獎了,您們一定很高興喔!請一定要保佑她健健康康,繼續寫出好作品。」
雖然我沒有機會親見蔡怡的先嚴先慈,但是我在她的文章裡早已認識他們。認識這一對從山東青島匆匆隨政府來臺,落腳屏東大鵬灣的年輕夫妻;認識那不甘被困在奶瓶尿布操持家務,好強燥鬱的女文青;認識溫文儒雅內斂自持,卻壓抑一生、晚年失智的書生……。
我很慶幸常常能做蔡怡的第一個讀者,她冷筆之下的濃烈情感和愀心情節,很難不讓人掩卷拭淚。不過,看完之後,心中卻充滿了愛的能量與感恩,感恩怡姐如此勇敢而坦誠的寫下生命故事,縱使其中有著永遠無法彌補的遺憾和傷痛,但她用血淚書寫對親人的愛與思念,卻神奇的讓身為外人的我心靈得到洗滌與撫慰。
在《一甲子的凝視》文中,蔡怡寫她那全心為家庭奉獻卻錯踩彼此人生幾十年的父母:

窗外陽光被窗紗篩成細細的金線,灑在他倆被悲歡離合的沉重包袱壓駝了的背上,映照他倆的蒼蒼白髮如風中蘆荻。歲月毫不留情地在他們的臉上刻出條條印記,寫下斑斑痕跡。我在他倆的眼神中,讀到曾屬於他們的美麗春天,蓊鬱夏日;有長日將盡的燦爛,更有結褵一甲子即將天地永別的無限悲涼。他們的相互凝視,是在交換吟詠一首千古傳唱,但不到臨頭,誰都無法體會的生命哀歌。

生命的確如一首哀歌,卻也曾燦如春花,怡姐以舒緩而沈靜的文學之筆,寫出父母不完美的婚姻,但筆鋒一轉,又將缺憾還諸天地,帶著讀者默默走過悲傷的幽谷,將款款深情盡藏心底。這是多麼溫暖的人生智慧啊!
在《二十歲的父親》一文,失智的父親拒絕做父親時,蔡怡幽幽寫著:

我的心好像被戳了一個洞,一陣寒風刮過,冷到心底,眼前是永無止境的灰暗,而自己就在這瀰漫的灰暗中,用力追趕父親的背影,還口口聲聲地喊著爸爸、爸爸.....

然而,一轉身,擦乾淚水,蔡怡直視生命中無可迴避的痛,勇敢承擔,雲淡風輕地寫下:

把寒冬藏在心底,換上一副春暖花開的語調,好似新生命正要熱鬧開鑼,我興高采烈地宣布:「好啦,就讓你當二十歲的爸爸吧!」

勇哉,蔡怡!她用最誠摯的心,寫下親身經驗,告訴我們人生雖然不圓滿,只要有愛,親情依舊在,人間有至善。
蔡怡不僅有一枝具有療癒效果的筆,她整個人都是。她那慈悲溫柔善良的本性、豐富的人生閱歷,加上待人熱情、處世圓融的特質,讓我們這些文友姊妹視她為心理治療師、婚姻諮商師、醫療顧問……。她協助創辦「臺北市婦女閱讀寫作協會」,拉著另一半誌德大哥護持著我們,五十歲以後才開始寫作的怡姐,才華與潛力無窮,還有好多關於「這些人、那些事」要寫呢!
恭喜怡姐交出這本時報出版的好書《烤神仙》,我們期待下一本,下下一本……

推薦序 故事的療癒
詩人、編輯人、文學講師 小熊老師‧林德俊
心思纖細、情感豐沛、生命流轉,蔡怡是注定要寫作的人。中年之後提筆,令她筆下盡是回望的姿態,時空距離拉開,引出了更深邃的注視,那些鮮明可觸的場景、紋滿肌理的情節,必定在她腦海以不盡相同的版本播放過無數次,寫下來,會是生命的一種完成。
完成這部親情書寫,最困難的部分,恐怕不是找到承載這些故事最理想的文學形式,更難的,應是正視這些經驗,跨過人生難免的無奈、淒苦、悔恨,挖出珍珠一般的亮光——愛與感恩,美及溫暖。
為了唱出一首追憶之詩,蔡怡吃足苦頭,但她用不屈不撓「對付」自己的求好心切,十年磨一劍,終於琢磨出用力於無形之作。無疑地,她擁有頂尖作家必備的創作意志。
讀著蔡怡筆下的自己與父親、母親、手足、夫婿、愛子、朋友……這些表情生動的臉孔,讓提筆者的性格輪廓跟著立體化起來。沉浸在她的生命情景,我們也許會在鏡子似的片段,見到一部分的自己。這是故事的療癒,走進字裡行間,掬起一把淚和笑,把心洗滌過一遍。

推薦序 脫卸陰霾後的生命之歌
詩人、作家路寒袖
本書大部分的篇章都以父母為主題,蔡怡一篇又一篇的寫著晚年失智的父親、常年受躁鬱所苦的母親,千絲萬縷的父女相依與愧疚、母女的怨懟與釋懷,一句一回首,彷彿少提一次他們的身影就會從記憶中煙滅。
無論是隱忍的父親或病發時蠻橫的母親其實同是被大時代擺佈、扭曲的小人物,都是悲劇的主角,所幸他們有一個至情至孝的女兒叫蔡怡,雖然,她從小在陰翳的家庭氛圍中成長,但她遺傳了母親在詩詞藝文方面的天賦與興趣,為他們寫下了這本感人肺腑的故事。
父母至親的眷顧是蔡怡最難以割捨的痛,是成就本書的能量。父母百年之後,蔡怡對他們的懷思固然不會有所減弱,但為人子女的盡孝確已告一段落,過程那些徬徨失措、驚愕虧欠,蔡怡早已用被磨礪出的細膩心思與寫作才華,一一化解、療癒了,所以,接下來我想看到的是,脫卸陰霾,陽光照耀臉龐的蔡怡;想聽到的是,調準頻率、喇叭對著自己生命的蔡怡之歌。

推薦序 從受傷的靈魂到文學的星空
詩人、作家、四也出版公司總編輯 許榮哲
早在成書之前,我就看過作者多篇得獎作品,題材多與父親、母親,以及自身的成長經驗有關。那是作者一路走來,不能逃避的責任,無法卸下的重擔,喘不過氣來的磨難。原本它們一條一條,清清楚楚,愛就是愛,痛就是痛。但作者不甘心如此,她用文學手法,把愛與恨,摻入了理解與寬容。一如希臘神話中的星座故事,作者將生命裡受傷的靈魂,用文學的手法,揉成宇宙星雲,隨後一個接著一個擺放到文學的星空。從此,人們有了仰望的理由。

自序 五十後的寫作路
五十歲出頭,我仍在芝麻街美語的總管理處廝殺奮鬥,繼續為已服務十五年的企業實踐自己的教育理念,要把我認為正確的語言學習方式紮根於臺灣這塊土地上,並在競爭激烈的兒童美語教學市場走出條不同的路。
直到九二一、九一一等天災人禍不斷發生,提醒我人世的無常,讓我體會除了眼前,我實在沒有多少未來可以掌握,這才決心退出很挑戰,但也很紛擾的權力中心,安靜沉澱於電腦視窗前,為自己打開扇扇心窗,寫下啃蝕自己多年一直想寫卻沒時間寫的故事。
剛開始練筆時,聽到某寫作前輩引經據典地說:「若在五十五歲前還沒寫出什麼代表作,這一生也就寫不出什麼好作品了。」乍聽此言,備受打擊,因為我可是離五十五歲不遠才要開始寫作的人啊。但繼而一想,我的寫作純粹是為自己曾走過的人生留下雪泥鴻爪,讓生命不要留白,既不求名,亦不為利,前輩之言論,於我何有哉?於是不為其言所動,而專心寫作,沒想到幾年下來,還屢獲文學獎項的肯定。
寫作之初,並不順利,情緒雖多,但寫出來的多零碎不成章;為沿用適當的詞彙或成語,經常搜腸索肚遍尋不著;出身中文系的我要引段詩詞,翻遍整本唐詩、宋詞,還抓不到記憶中模糊的意境;以前的滿腹經綸,不知被歲月封存到記憶體哪些加密的檔案裡了,怎麼都打不開、拿不出。懊惱萬分之餘,在各種文藝講座中學到,臺灣文學界早就不流行「掉書袋」、「用成語」了,甚至連我認為最貼切的形容詞,都成為偷懶的「便利貼」,寫作要用獨特、創新且有個人風格之筆來敘事描寫,這種寫作不正符合記憶力逐漸減退的我嘛!
為了寫專欄,書寫成了生活的一部分,寫作講究組織文句,合乎邏輯;用字遣詞要琢磨精準,避免語意不明,混淆讀者。這些要求無形中激盪我的思緒,連講話時,都習慣性地把人、事、物,時間、地點,前後交代得有條理,因此溝通能力不因年紀增長而退化;又因加入臺北市婦女閱讀寫作協會而廣交文友,走入群眾,這都是寫作帶來的意外收穫。
為了寫故事,在自己的記憶百寶箱中努力挖掘題材,才發現原來自己走過的人生路相當長遠、曲折,又饒有趣味。過去在異鄉、故鄉、中文、英文世界,來回穿梭的軌跡,拓展了自己的視野,更肥沃了創作之田。若不是為了寫作搜尋,前塵往事早就被打包成壓縮檔,淹沒於腦海的深層角落了,因此才發現原來滄桑悲憫之情懷,是下筆最深刻的泉源;經過淬煉之人生,更是寫作最滋養的成分。
因為書寫,一再回顧自己的人生,省視自己的成長,某些傷痕、懊惱、誤會、心結,某些無法重來的過往,無法彌補的錯失,在真實的描述與想像中,被反覆模擬、修改,讓多少遺憾與不捨,都在筆尖來來回回的縫補下,撫慰了、癒合了、弭平了、消融了,剩下無窮的思念。
失去父母成了天地孤雛,我才領悟他們在我人生無形與有形的時間、空間,占了多重的分量,一旦失去這幾十年的情緣牽絆,留下的黑洞該如何填補?
於是我的一枝筆圍繞在他們身邊,而他們也就永遠活現在我眼前了。
和失智的父親朝夕相處他人生最後的五年歲月,讓我近距離觀看原本並不想知道的老病死亡,目睹他的靈魂與肉體之舟,擱淺、停滯於生命之河,方知死亡不可怕,可怕的是老病的折磨。生死悲歌雖千古傳唱,但誰都沒有準備好它的來臨,我只知道書寫可以幾近傳真我的餘痛。
寫作是終生適用的一技之長,它填滿我心靈、生活的所有夾縫,讓我忘卻父母遠去、兒女成長的失落。我看似窩在有限的電腦桌前,過著自處的孤獨日子,其實內心正展翅翱翔於寫作特有的想像無限,享受著澎湃萬千,又澄靜如水的清明人生。
衷心感謝路寒袖、方梓、吳鈞堯、汪詠黛、許榮哲、林德俊等老師,不但給我指導與機會,更在百忙中為我寫序,有推薦,並期許,深深鼓勵我這年紀雖大,但在寫作上仍屬新手的後進。說到感謝,不能不提朱媽媽,劉慕沙女士,她一聽我要寫作,每次見面都大包小包提了滿滿沉重的書,對我說:「蔡怡,要寫好文,先讀好書。」
五十後的寫作路上最大的恩人是汪詠黛老師,從二○○七年她的私塾班開始,就一路提攜指引,不惜燃燒她自己來照亮我的寫作路,不吝分享她的藝文善緣,為我開啟直通之門。感恩!
另一位恩師是吳鈞堯老師,感謝他的薰陶,帶領我正式踏入文學的新境界,讓我將熟知多年的聯想、譬喻、時空交錯等巧思,栽植於自己的文章中,讓我發現寫作的領域可以這樣寬廣又絢麗迷人。
當然更要感謝全力支持我發展寫作的老公李誌德,沒有他的包容,沒有今日新書的出版。
此書能出版最大的推手是時報文化出版的李總編采洪,感謝她的賞識;李主編國祥用心編輯,讓此書能以最完美的形式呈現,他的努力我感動又敬佩。
因為這些恩與緣,我會在寫作這方田裡,怡然自在的持續耕耘。

烤神仙
我坐在父親的病床邊,撫摸著他那雙白?不見經絡但布滿老人斑的雙手,細細端詳著他插著鼻胃管、氧氣管一直昏睡不醒的臉孔。病房裡的空氣凝滯不前,就像父親的生命一般凝滯著,時間被鎖在過去與未來的縫隙,也停滯不動了。為了找一個出口,抑或製造一點看得見、或看不見的流動,我輕輕哼起〈奇異恩典〉,這是當年他和母親「謝飯」的曲子。那時我剛退出職場,經常帶著一抹驕陽與幾碟他們愛吃的小菜,與他們共進午餐。未進食前,他們先閉目唱歌,以代替低頭禱告,謙卑的唱出凡塵對神的仰賴與感恩。
母親在世時,因她一貫的強勢,我心目中的父親是個沉默寡言,永遠陪著笑臉、沒有自我、沒有聲音的影子。但母親往生後,我和先生把父親接到家裡來照顧,這才發現一個完全不同的父親──愛講故事的父親。
不過父親講的故事年代,隨著時日往前移,逐步以倒退方式進行。五年前的夏日,在樹梢第一聲蟬鳴中,他愛講十六歲時因為抗日戰爭而離開農村,跟著學校看遍大江南北,由中學念到大學的輝煌歲月;這同時也是造成他永別家鄉父母,一生無法團圓,讓他痛得刺骨椎心的烽火歲月。
這段父親人生旅途中最重要的轉折,居然沒多久就在他腦細胞的逐一死亡下,幾經翻騰,澈底消失了。
接下來,他就只記得十歲在老家西門外的棗樹園裡抓「神仙」,拿回家烤著吃、燒著吃的歡欣。我問他:「什麼是神仙?」他很訝異地回答:「神仙就是蟬的幼蟲,妳都不懂嗎?」從來不知道老家有果園的我,好奇地追問:「棗園有多大啊?」「有三行,每行有六棵棗樹,夏天傍晚時分,油滋滋的神仙就都從土裡爬到樹幹上。我眼尖,一次能抓上十幾條。」
我隨著父親精彩的描述,想像包覆在土裡,度過漫長歲月的神仙,還沒有掙開牠的殼,在耐心等待雷的啟示或節氣的更換。黑暗中,悠悠地,牠終於聽到屬於牠的呼喚,於是從較鬆軟的地洞冒出頭來,緩慢爬上棗樹幹,用如針般的嘴刺,汲取清新可口的綠樹汁;牠聽到孩童的嬉鬧聲,想與他們共戲,沒料到自己尚未羽化的身軀,會成為布施的祭品;我那才十歲左右的父親,萬分欣喜地找到眾神賜下的補養品,從地上、從樹上,一一捉住牠們,高興地跑回廚房裡生著柴火的爐灶邊,擠在正忙著蒸紅棗發糕的奶奶身旁,烤神仙。
那股油香味,在蒸氣氤氳的廚房裡盤旋迴轉,久久不散。
不知道父親烤的是神仙?還是人間煙火?
接著,父親退化成了七歲小孩,在土造的城牆上跟著打更的人巡邏,他不怕摔,因為城牆有一米多寬;他還在家門口供牲口喝水的大水塘裡游泳。我問:「誰?你游泳啊?」「哪還用教?看看人家怎麼游,不就會了嗎?」
游泳有這麼簡單嗎?我打開記憶之窗,依稀看見多少年前,在東港大鵬灣泳池邊的情景,父親耐心地教我:「雙手往前推,雙腳趕快配合往後踢,蛙式就是這麼簡單。」傍晚的夕陽餘暉讓泳池的水面閃著粼粼金光,映照著父親那張年輕英俊的臉龐,我摟著他的脖子撒嬌地說:「我就是學不會嘛,再教我一次。」
父親說故事有固定的模式,說完了夏天在「大坑」裡游泳,接著他一定會說:「大坑冬天水結冰後,可以在上面打滑。」我聽不懂他的土話打滑,讓他愣了好一會兒,然後結結巴巴、比手畫腳的解釋:「就是跑──跑──跑──,ㄘ──ㄘ──ㄘ──。」
父親的一生似乎也就這樣從大坑的冰面上,「ㄘ──」的一聲快速溜滑了過去,了無痕跡。
當烤神仙、溜冰等回憶也從他的記憶體整個刪除之後,他愛談論去他姥姥家快樂過年的歲月。他說姥姥家可大了,占了整個張家村子的一半,「我有六個舅舅啊!」爸爸一再反覆地說,就怕我不懂擁有六個舅舅的幸福,臉上露出三歲娃娃才有的天真與歡愉,我猜父親去他姥姥家過年的時候,只有三、四歲吧。於是,我倆開始用娃娃音說娃娃話,像是一對姐弟,一對說好不拆穿彼此謊言的我們,敲打桌子,學公雞叫,還一起咿咿啞啞的哼兒歌,那「胡說話、話說胡」的顛倒歌就是我跟父親的最愛。
「張三吃了李四飽,撐得王五沿街跑……」我背得滾瓜爛熟,因為三歲時就常被父母推到叔叔、阿姨跟前炫耀展演。時光流轉,教會我、炫耀我的父親老矣,輪到我唱「顛倒歌」給父親聽。歌名依稀就是一種古老預言?早早預言了天下人父與人子的關係,行到最後,終將顛倒?
一年多前,父親成了不到一歲的小嬰兒:不會走路,我請他坐輪椅,他先摸摸上衣口袋,怯生生地問我:「坐這車子要花錢嗎?」他大小便失禁,但不肯穿尿布,我哄著他說:「這是今年最新款的內褲,好漂亮啊。」他堅稱自己不餓、不肯吃飯來遮掩忘記如何夾菜的窘境,我買牛肉大餅、菜肉包放在他眼前,然後躲在門後,偷偷看他用兩手抓著食物大口大口咬著吃,好香、好滿足的模樣。
隨著他靈魂的遠去,他對我的稱呼也由五年前「親愛的女兒」變成「大姐」、「媽媽」。想必他的眼神早已穿透我的軀體,望著不同時空裡,他至親,但十六歲之後就無緣相聚的姐姐;以及他至愛,但卻終生未能盡孝的母親。那個到了晚年,天天拿個小板凳坐在村莊門口,來回張望的母親?那個企盼嬌兒騎著農村還很少見的單車像風一樣停在她面前說:「娘,我下學了」的母親?那個終其一生,未能等到大時代捉弄的獨生子回鄉、含恨而去的母親?
最後,父親在病魔肆虐下只能困惑地、冷漠地望著完全陌生的我。
如今,躺在病床上的他,因為心肺衰竭,更成了洗去所有印記,沒有任何反應的一張白紙,在他那張白紙上,我最後曾經被寫下的任何一種身分,都讓我悲傷惆悵。
我一遍又一遍地吟唱〈奇異恩典〉,並咀嚼醫生的叮囑:「老先生就剩今晚了……」面對生死拔河,我卑微無奈,只能就著病房黯淡的白色燈光,貪戀地看著他即將走入生命終點卻依舊清秀的臉龐,上面刻著的不是歲月的痕跡,而是一條條愛的紋路與我倆今世不捨的情緣……
玉罈子上嵌著父親八十歲生日時還神采奕奕的照片,我和家人把它安放於母親身邊的空格子裡,深深跪拜後,我決心追隨他的魂夢,造訪他生前反覆勾勒、多年想回卻一直回不去的老家,去體驗他的痛,去觸摸他永遠觸摸不到的鄉情。
到了許家莊,我找不到可以打更的城牆,西門自是不見影蹤;棗樹已被砍光,而「神仙」都長了翅膀飛走了;我踩在種著大片棉花已不再屬於我們的農地,空想當年父親幫爺爺收割小麥的情景……
三合院門外的「大坑」已乾涸見底了,沒有牲口飲水,沒有小孩游泳;冬天,想當然也不能溜冰打滑了……
我急著按下相機的快門,但再快,也無法捕捉父親兒時的村落樣貌,它已自人間消失;父親最愛炫耀的「用紅磚打造,有十個人住」的祖厝,只剩斷垣頹舍,黃花滿牆,爭著在夕陽微風中,悲切地訴說屋主的故事。
原來,父親把栽植在他生命裡最珍貴、最美麗的人生記憶,從十六歲到三歲,用倒敘的方式託付給我了。這是他生前給我的最後一筆愛的餽贈。
我站在祖厝及膝的荒草前,側耳聆聽大地的聲音,有野雁聒噪橫空而過,有秋蟬最後的嘶喊。迎著晚風,我深深地吸口氣,想聞出當年廚房爐灶邊父親烤神仙的油香味,但它依風遠遁,去到一個我進不了的世界。父親如神仙,等到了大地的召喚,掙脫了他的殼,快樂羽化在那兒的棗樹邊。
神仙應不再被烤了……

 
推薦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