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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摘 1
卷頭語
一、 緒論
說苑，換成現代術語，就是「名言彙編」，也可說是「妙語的花園」。這是西漢未劉向的傑作。當他掌管中央藏書而典校祕籍的時候，趁便輯錄了先秦及漢興以來傳記和諸子百家所載雜事而成本書；內容全景攸關為政、修身、世道、人心的短篇故事或箴言，堪稱是世人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明鑑。雖是輯錄，因所採用的書籍龐雜，編撰者還得隻眼獨具，經過深思熟慮，體例才能一致，所選也才能符合時空的需求。文章合為時而著，即使是述而不作的編撰，亦須切合其時代背景，個人的識見才可能行之久遠。說苑一書，真可說是一部西漢儒家人生觀的結集，並且已流行了兩千年，成為中國人踐履人道的圭臬。
二、 改寫的必要
說苑所採擷的言論故事，固然是中國古代智慧的結晶，比聖經的箴言更切近於實際的人生事務；但是時代推移、環境遷異，從劉向輯錄成書，又歷兩千歲，書中主人翁立論的可行性趣味性固然有待商榷，而文詞的魔障也往往嚇阻了後人品嚐蜜汁的勇氣。為了讓現時代的青少年們有個甜蜜的年華，我們有責任提煉、過漩這蜂巢裏的蜜；我們要用蜂王漿滋補有造化的青少年們：叫他延年──尚友兩千多年前的賢人；把他美容──洞燭情境而因應得體而光彩煥發。這本說苑的改寫，就抱著這個心意，從劉向當年選出的精華再加選擇，除了通篇以趣味性為主、完全去掉那些直接的論道說理外，還是本著劉向的精神，做一番過濾的工夫，把較切合現時代的聖哲言論改寫成語體文，但願能得到許多共鳴。
三 、說苑代表西漢儒家的人生觀
時代遷移，古今異勢，雖然宇宙還是這個宇宙，地球還是這個地球，人類還是最具靈性的動物，中華民族還是承襲先人的文化遺產繼續茁壯；而先人從大自然歸納體認而得的「道」仍有待「明」，而群體或個人行事究竟是否「正義」，就有待因時制宜。孔子編訂詩、書、禮、樂、易、春秋以為教材，亦承自先人的道、義而匠心獨運，以期適應當代而開啟來茲：此孔子所以集大成而為聖之時者。此後百家爭鳴，各得一察焉以自好，是以學術紛歧。呂氏妄想集大成而作春秋。亦不外道、義的採擷：惜乎智慧不足以貫之，徒以文化遺產件件為奇貨而可居。經過秦暴政及楚漢之爭，古籍遺佚；至漢惠帝時始除挾書之禁，文帝復廣開獻書之路，武帝時遺書已陸績出現，政府乃廣加收集。到了漢成帝時，又四出搜訪，所獲更多，遂任命劉向、任宏、尹咸等校閱所有典藏在祕府中的書籍。其中劉向負責校閱的是六經、傳記、諸子、詩賦等類的書，校書前後長達二十年，每一書成，輒論奏其旨歸，辨其訛謬，敘而奏之
（其後劉歆繼父業而總群書奏七略，是為我國目錄學之祖）。在儒家政治權位提高聲中，劉向繼蕭望之之後，卓然與外戚宦官相抗衡，趁檢校祕書之便，刻意採擷群書箴言，推明古訓，以衷之於道德仁義，而為純粹儒家者言，成說苑一書。此書雖未盡窺道義之精微，取舍不能無失；然劉向數困於讒而不改其操守，亟欲有補於當世，亦堪稱儒林楷模。
四、說苑是劉向精心編著的
據漢書本傳所載，劉向「采傳記行事，著新序、說苑凡五十篇奏之」，所以歷代學者多把新序和說苑看成是劉向所編的姊妹書，且以為二書體例、內容都類似詩外傳，卻常有一事而大同小異分見兩書的，那是因為採摭來源不同纔並存不捨。但是今傳劉向說苑一書本奏云：
「所校中書（中央收藏的祕籍）說苑雜事，及臣向書民間書誣校讎，其事類眾多，章句相涵，或上下謬亂，難分別次序；除去與新序復重者，其餘者淺薄不中義理。別集以為百家後，令以類相從，一一條別篇目，更以造新事十萬言以上，凡二十篇，七百八十四章，號日新苑，皆可觀。」
據此，則新序、說苑二書，自有舊本，劉向重為訂正，非創自其身。
按新序一書，雖與劉向當年及見的左傳、國語、戰國策、史記等書相出入，然較中義理，不用大肆更造，所以只能夠說是劉向所校編，一如戰國策，此不能不辨。隋書經籍志新序三十卷、錄一卷，唐書藝文志其目亦同；而曾鞏校書序則云「今可見者十篇」，蓋宋初殘闕之本。今本新序計雜事五卷、刺奢一卷、節士二卷、善謀二卷，即曾鞏校訂之舊。
至於劉向所見說苑原書，因為「淺薄不中義理」，所以要「更以造新事十萬言以上」，「一一條別篇目」，「號日新苑」。總之，說苑一書有其底本不容置疑，唯經劉向刻意大肆更造，錄傳記百家軼聞瑣事之足為法戒者，藉以端正禮法、啟迪教化、辨別邪正、罷黜異端，以為當代的龜鑑。所以說苑一書，可說是劉向所編著的。
五、說苑的時代背景
據漢書本傳所載，成帝即位後，劉向以故九卿召拜為中郎使領護三輔都水，數奏封事，遷光祿大夫。當時成帝正熱中於詩書、觀古文，遂詔向領校中五經祕書（校勘中央收藏的寶貴經典）。每一書校成，劉向就寫篇書錄上奏，以助觀覽而補遺闕，往往藉機而言得失而陳法戒。那時成帝的元舅陽平侯王鳳為大將軍，倚靠太后，執政擅權，兄弟七人皆封為列侯。適逢天地多大災異。劉向歸咎於外戚貴盛，於是博采群籍，集合上古以來歷春秋六國至秦漢符瑞災異之記，著為洪範五行傳論奏之。成帝心知劉向忠精，故為王鳳兄弟起此論，然終不能奪王氏權。
劉向又眼見習俗愈奢淫，而趙皇后、衛婕妤之屬出身微賤而踰越禮制，「故採取詩書所載賢妃貞婦與國顯家可資法則以及孽嬖亂亡者，序次為列女傳凡八篇，以戒天子。」
劉向以為「外家日盛，其漸必危劉氏。吾幸得同姓末腐，累世蒙漢厚恩，身為宗室遺老，歷事三主。上以找先帝舊臣，每進見，常加優禮；吾而不言，孰當言者？」劉向遂上封事極諫，其言略曰：「人君莫不欲安，然而常危；莫不欲存，然而常亡；失御臣之術也。夫大臣操權柄、持國政，未有不為害者也。」「歷上古至秦漢，外戚僭貴，未有如王氏者也。」「事勢不兩大，王氏與劉氏亦且不并立，如下有泰山之安，則上有累卵之危。陛下為人子孫，守持宗廟，而令國祚移於外親，降為皁隸，縱不為身，奈宗廟何？」劉向這樣不畏權勢地諫諍，怎奈王氏已尾大不掉；劉向死後十三年，王莽就纂漢了。
劉向編著的說苑一書，其作用殆如洪範五行傳、列女傳及極諫的封事。例如臣術篇首章云：「做大臣的，要服從皇上的命令，對皇上交代的事情做完以後要報告，一切事情不敢專橫，不隨便效忠一個人，也不隨便提高自己的地位，一定要對國家有益處、對皇上有幫助。」振著劉向就提出人臣的行為有六正六邪：六正之臣包括聖臣、良臣、忠臣、智臣、貞臣、直臣，此為劉向自我的期許；六邪之臣包括具臣、諛臣、姦臣、讒臣、賊臣、亡臣，其中的賊臣乃王氏兄弟的寫照──專權擅勢、持招國事以為輕重於私門、成黨以富其家、增加威勢、擅矯君命以自顯貴──，其餘則阿附諂媚王氏的在位大臣的嘴臉。又如反質篇錄楊王孫裸葬以矯世一則，蓋有見於成帝營建延陵，制度泰奢，「積土為山，發民墳墓十萬數，財靡百億」，「死者恨於下，生者愁於上」。劉向為此事亦曾上疏諫諍，歷述聖王薄葬之德與暴秦亂君競營墳陵之非。由此可見：劉向憂國憂民的襟懷，已灌注到說苑裏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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