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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話
第一章 沉默讀書會

作 者 作 品

四疊半宿舍,青春迷走
神聖懶鬼的冒險

譯 者 作 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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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帶(YY0242)
熱帶

類別: 文學‧小說‧散文>推理科幻
叢書系列:新經典文化
作者:森見登美彥
       森見登美彥
譯者:高詹燦
出版社:新經典文化
出版日期:2021年03月08日
定價:460 元
售價:363 元(約79折)
開本:25開/平裝/480頁
ISBN:97898699687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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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話第一章 沉默讀書會



  第一章 沉默讀書會

勿語無涉於已之事,
否則將聞不豫之言。



今年夏天,我在奈良的家中,感到相當懊惱。
因為我不知道接下來該寫什麼樣的小說才好。
人在奈良的我,每天過著一成不變的平淡日子。早上七點半起床,從陽台環視奈良盆地,向朝陽道早安,吃培根蛋,九點開始坐到書桌前。下午一點,寫作暫告一段落,吃過午餐休息片刻,傍晚再度坐到書桌前,處理寫作以外的雜務,看看書。到了晚上七點,和妻子共進晚餐,之後寫日記、洗澡、打發時間,然後上床睡覺。如果寫作順利的話,這種生活倒也沒什麼好挑剔。
但寫不出東西時,就一般社會觀念而言等於「零」,比路邊的小石頭都還不如。
寫不出東西的日子一直持續,我不時會想到魯賓遜的遭遇。自己就像發生船難,漂流到無人島,空虛地等待經過的船隻。隨著奈良的四季變換,寶貴的人生光陰就此虛擲。盤起雙臂,什麼也沒做,轉眼成了老頭子,和同樣變成老婆婆的妻子坐在外廊曬太陽。如果真能這樣,倒也還不壞。
我心想,也差不多該舉白旗認輸了。
處在這種小說家的撞牆期,實在提不起勁認真閱讀「小說」。扎實的社會性主題或有深度的人性電視劇,也很難耐住性子看下去。連坐到書桌前都會心生排斥,只好躺在從不收拾的被褥上,一會兒看《古典落語》,一會兒看《聊齋誌異》,一會兒看《奇談異聞辭典》,大致掃過一遍後,我開始看起大部頭的鉅作《一千零一夜》。
沒人能知道人生會發生什麼事。
我與這本書的邂逅,帶我展開一場不可思議的冒險。



《一千零一夜》如下展開。
很久以前,波斯有位山魯亞爾國王。國王在某個契機下得知妻子對他不貞,就此對女性充滿不信任,到近乎變態的地步,他每晚命人帶一名處女前來,奪走其貞操,隔天一早便殺了對方。大臣的女兒山魯佐德對遭此厄運的女子們不忍心,決定挺身而出,不顧父親的反對,自願到國王跟前服侍,並開始說奇妙的故事。但每到天將破曉時,山魯佐德便會將說到一半的故事打住,要得知故事後續發展,山魯亞爾國王便無法殺她。就這樣,山魯佐德每晚都保住了性命,拯救了自己和百姓。
這就是所謂的「框架故事」,收錄在《一千零一夜》裡的龐大故事,幾乎都是山魯佐德說給山魯亞爾國王聽的故事。在山魯佐德的故事中登場的人物,又會再說出故事,所以像俄羅斯娃娃般層層疊套的狀況會持續發生。故事本身天馬行空,趣味無窮,這種複雜奇特的敘事結構,堪稱是《一千零一夜》的精妙所在。
岩波書店出版的精裝版《完譯?一千零一夜》,全套共十三卷。
在第一卷的開頭,與山魯佐德一同來到山魯亞爾國王跟前的妹妹敦亞佐德,按照事先與姐姐說好的方式,央求姐姐說「睡前故事」。
於是山魯佐德對她說道:
「我當然很樂意說故事給妳聽。不過,這需要我們無比偉大、高雅的國王允許才行!」
山魯亞爾國王正好也為失眠所苦,因而欣然同意山魯佐德說故事給妹妹聽。就這樣,山魯佐德說起了第一晚的故事。
附上插畫的扉頁有這麼一段文字。

「一千零一夜  就此展開」

宛如聽到一扇巨大門扉開啟的聲響。
今年夏天我閱讀的這部作品,是把喬瑟夫.查爾斯.馬爾迪魯斯(注:Joseph-Charles Mardrus,一位法國醫生,同時也是東方研究學者)從阿拉伯文翻成法文的作品,轉譯成日文。
「馬爾迪魯斯版」是否準確的傳達出原著的原意,這點也許有待商榷。但作為讀物,趣味十足。
話說回來,《一千零一夜》跨越東方與西洋,夾雜了各種假的抄本與隨意改寫的翻譯,使得這部作品本身就是個故事,有段令人嘖嘖稱奇的由來。而這樣的懸疑性色彩,也是《一千零一夜》的魅力之一。想了解《一千零一夜》由來的讀者,希望能自行翻閱可信度高的參考書籍。總結來說,世上沒有人知道這個故事真正的原貌。
《一千零一夜》是本充滿神祕的書。



七月底的某個下午,我走出書房,倒向我那向來都不收的被褥上。
對下一部作品的構想仍舊卡在暗礁上,動彈不得。我開始思考,乾脆就在暗礁上蓋一棟住起來舒服的房子,在裡頭生活算了。在小小的庭院裡種蘋果樹,養隻可愛的柴犬,取名為「小梅」。然後唱著歌頌妻子的歌曲,拿出《一千零一夜》來重新溫習,以此度過餘生吧。
我全神貫注在隱居生活的安排上,妻子在一旁哼著讚美歌,慢慢的摺疊洗好的衣服。丟在枕邊的《一千零一夜》,終於看到超過第五百夜了,卻覺得怎麼看都看不完。
不久,我望著天花板嘀咕道,
「看來,我小說家的生命已經結束了。」
「結束了嗎?」妻子問。
「結束了。我已經不行了!」
「我認為,你大可不必急著做這樣的決定。」
「確實是沒必要大費周章的宣布。寫不出作品的小說家,世人會自然而然遺忘。而世人同樣也將逐漸被遺忘,近代文明失控的結果,是走向毀滅,人類早晚會成為宇宙的渣滓。若是這樣,眼前的截稿日還有什麼意義?」
每次只要陷入悲觀,我往往都會站在宇宙的觀點來否定截稿日的意義。
「你不必這麼悲觀嘛……。人們不是常說,只要靜靜等待,幸福自然會來嗎?」
我向來很看重妻子的意見。「說得也有道理。」我正想著如何無所是事事地等候幸福到來,這時摺好衣服的妻子指著《一千零一夜》問:
「那本書到底是在說什麼?」
這其實是很艱深的問題。
「有很多美女登場。」
「哎呀,有美女?那很棒啊。」
「當然了,不光美女,也會出現魔神,還有國王、王子、大臣、奴隸、壞心的老太婆……。一直看下去,會覺得一些生活瑣事都已不再重要,有種腦袋經過一番洗滌的感覺。不過,這位山魯佐德真的很不簡單。竟然能說出這麼多故事。」
「她應該是個很聰慧的女性。」
「這本書很神奇。是本神祕的書。」
過了一會兒,妻子抱著衣服站起身。
「你要不要休息一會兒,先吃飯吧?」
我前往廚房一看,擺著昨晚吃剩的法式蔬菜牛肉湯。
看得到甘甜的小蕪菁、香腸、紅蘿蔔丁,剩下幾乎都是馬鈴薯。
「這樣根本不算法式蔬菜牛肉湯,應該說是法式馬鈴薯湯了。」
我住在位於奈良某台地高處的公寓,從陽台的玻璃門可以環視整個奈良盆地。我一面喝著法式馬鈴薯湯,一面心不在焉地望著夏天的盆地。像濃濃奶油般的積雨雲浮在藍天上,遠方的群山顯得朦朧,宛如一座未知的大陸。蒼翠的森林和山嶼零星散布在眼下的市街裡,如同浮在南洋上的群島。
我覺得好像在其他地方看過這樣的風景。正當我心不在焉想著這件事情時,各種畫面浮現腦海。那是小時候全家出外露營的回憶,是笛福的《魯賓遜漂流記》,是史蒂文森的《金銀島》,是朱爾.凡爾納(Jules Gabriel Verne)的《神祕島》。但有件重要的事,我怎麼也想不起來。我隱約覺得這件事與剛才我和妻子的對話有關。
我向著正在廚房削蘋果的妻子喚道:
「剛才我們聊了哪些話題?」
「退出文壇?」
「不是……」
「《一千零一夜》?山魯佐德?神祕的書?」
我停下喝湯的動作,展開思索。
神祕的書。這說法刺激著我的大腦。
「熱帶」。我如此喃喃自語,妻子露出訝異的表情。
「熱帶?」
「沒錯。是《熱帶》。我想起來了。」
那是在我還住在京都的學生時代,碰巧在岡崎附近的舊書店裡發現的一本小說。一九八二年出版,作者名叫佐山尚一。如果說《一千零一夜》是神祕的書,那麼,《熱帶》同樣也是一本神祕的書。



我的學生時代在京都度過。
位於北白川的四疊半榻榻米大小的公寓房間,有一整面牆都是書櫃,我常逛新書書店和舊書店,很認真地買書。
書架上擺的是看過的書、正在看的書、最近會看的書、日後會看的書、相信日後有一天會看得下去的書、要是日後看得下去「我的人生無憾矣」的書……書架就是這些書的集合體,當中交雜著過去與未來、夢想與希望,以及小小的虛榮。在這層意涵下,坐在那四疊半的房間中央時,就如同坐在自己的內心世界一樣。
窩在宛如無人島般的四疊半房裡看書時,那些希望運用書中知識讓自己出人頭地,或是用它勾引黑髮美少女的這類鬥志昂揚的想法,會完全消失,光是看書就覺得滿足,等到猛一回神,發現黃昏的氣息已悄悄來到窗外。這時候會發現,自己剛剛沉迷其中的事物根本不存在,那只是印成文字裝訂成冊的書,面對這樣的事實,心中會升起一股不可思議的感慨。

那是我迎接大四到來的八月發生的事。
說到那年的八月,是我過往人生中最模糊,最沒活力的夏天。我對前途感到迷惘,辦了休學,不知如何是好,日日在京都北白川一帶閒晃。當時我和一位司法考試落榜,同樣在百萬遍知恩寺一帶閒晃的朋友,會騎著腳踏車繞琵琶湖一圈,累得死去活來。我們想藉由折磨自己,來擺脫心中的鬱悶。
總之,那年夏天酷熱難當。
夏天的京都四疊半的公寓,簡直不是人能住的地方,簡直是塔克拉瑪干沙漠。光是坐著發呆,就會送命。於是我每天都出外找尋涼快的綠洲。最常去的就是平安神宮所在的岡崎一帶。那裡有許多免費又涼爽的地方,例如勸業館、國立近代美術館、琵琶湖疏水紀念館等。行經二?通,一路往鴨川走,會來到一家名叫「中井書房」的舊書店,我前往岡崎時都會順道進店裡逛逛。
我就是在那家店裡發現佐山尚一的《熱帶》。
書店門口旁有個寫著「百圓均一價」的紙箱,我往內窺望,就看到那本書。為什麼會買那本書呢?也許是因為書封設計古意盎然。反正也才一百日圓,而且我有的是時間。
買下《熱帶》後,我騎著腳踏車前往岡崎的勸業館。
在這棟近代的建築裡,冷氣無比涼爽,大廳裡空無一人。我在自動販賣機買了果汁,在大螢幕前的長椅坐下。螢幕上正播放京都府警察平安騎馬隊的畫面。
我在那裡翻開《熱帶》的第一頁。

勿語無涉於己之事,
否則將聞不豫之言。

《熱帶》就在這段神祕文字後展開。
那是怎樣的故事呢?實在很難用三言兩語說明。既不是推理,也不是寫戀愛;不是歷史故事,也不是科幻小說,更不是私小說。說奇幻小說可能近似,但這樣並無法說明什麼。
總之,是讓人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的小說。
故事從一名青年漂流到南洋一座孤島岸邊開始。似乎遭遇了船難,但青年失去記憶,不記得自己是誰、為什麼會在這裡、這座島又是何地。不久,青年走在黎明時分的沙灘上,發現美麗的海灣和碼頭,並遇上一名自稱叫「佐山尚一」的男子。
讀到這裡,我心中發出「咦?」的一聲驚呼。
佐山尚一不就是寫這本書的人嗎?
「哈哈,感覺愈來愈有趣了。」
充滿謎團的開頭,加上主角無依無靠的遭遇,很吸引我。因為我同樣也在這京都的市街上失去容身之處,整天窩在宛如無人島般的四疊半房間裡,雖然靜靜等待,但風和日麗的好天氣始終不來,不得已,只能渾渾噩噩過著日子。
我在勸業館大廳看了約四分之一的《熱帶》。印在老舊頁面上的淡色鉛字、涼颼颼的冷氣、空無一人的大廳,至今仍可清楚的憶起。
不久,我回過神來,合上書本。
「這本書莫名的吸引人。我就好好細看吧。」
我將《熱帶》收進背包裡,走出屋外,下午的陽光亮晃晃地照耀市街,平安神宮前寬闊的柏油路面被曬得灼熱。我騎上腳踏車,從京都市美術館旁穿越而過,落下濃濃樹影的樹叢中傳來陣陣蟬鳴。彷彿回到少年時代般,我心中無比雀躍。
接下來那幾天,我每天看上幾頁《熱帶》。
看不見的群島、以「創造魔法」統治海域的魔王、想查出這魔法祕密的「學團之男」、行駛在海上兩節車廂的列車、暗示有戰爭存在的砲台和地牢裡的囚犯、渡海前往圖書館的魔王女兒……。
「這故事到底會是怎樣的結局呢。」
說來也真不可思議,愈往下看,閱讀的速度變得愈慢。
我常想起以前辯論社成員提到芝諾(注:Zhenon,古希臘哲學家。以提出四個關於運動不可能的悖論而聞名)所說的「阿基里斯追烏龜」。腳程飛快的阿基里斯追趕緩慢爬行的烏龜。當阿基里斯追上烏龜的所在時,烏龜前進了幾步。當阿基里斯追上烏龜時,烏龜又前進了幾步。這種情況不斷反覆,所以阿基里斯絕對追不上烏龜,就是這樣的詭辯。換句話說,在這種情況下,我是阿基里斯,而結局是烏龜。
總之,整本書我看了一半,這是可以確定的事。
但我與《熱帶》的別離,卻突然到來。
盂蘭盆節結束的早上,我一覺醒來,發現理應擺在枕邊的《熱帶》不翼而飛。「咦?」我感到納悶,在室內遍尋不著。當天我結束打工回到家後,又找了一次,還是遍尋不見。也許是我帶出門遺失了,我到打工的那家壽司店店長辦公桌上查看,也問了常去的咖哩店和影帶出租店有沒有撿到失物,並到生活合作社食堂的餐桌底下翻看,找遍了所有地方,但我的努力完全落空,第三天晚上,我不得不承認,我把《熱帶》弄丟了。
「沒辦法了,只好再找一本買回來了。」
我心想。
這是多天真的想法啊。
一找就是十六年,歲月就此流逝,期間我走遍各家舊書店,徘徊於二手書市,造訪各間圖書館,上網搜尋,就是找不到《熱帶》的相關線索。二○○三年,我以小說家的身分出道,接著研究所畢業,在國立國會圖書館任職。調職到東京後,也曾走訪神保町古書街尋覓《熱帶》。但這條全世界最大的舊書店街一樣無法把《熱帶》給我。
就這樣,我無從得知《熱帶》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