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逝的德國人(AA0078)

類別： 文學小說
叢書系列：大師名作坊
作者：鈞特‧葛拉斯
       Gunter Grass
譯者：張筱雲
出版社：時報文化
出版日期：2003年02月24日
定價：220 元
售價：174 元(約79折)
開本：長25開／平裝／192頁
ISBN：9571338656

【書摘 1｜書摘 2｜書摘 3】

▼  書摘 2

我的這對教師夫婦，兩個人都是「理性至上者」！他們來自德國北部赫思坦（Schleswig-Holstein）介於沼澤和樹叢之間的城市，當地出生率呈現負成長、死亡率不斷上升。男的三十五、六歲左右，女的三十出頭，他出生於哈德馬遜，母親一直住在當地；她出生於濱海低地克廉坡，她父母親賣了農莊之後，帶著留給自己的養老金搬到克廉坡鎮上。兩個人一直是忠實的學運分子。他們結識於基爾市∣∣在一場好像是反越戰，或反托辣斯的靜坐示威活動中。我假定是基爾，雖然示威地點很可能是漢堡或柏林。十年前，他們想要以言語毀滅一切毀滅我們的東西，而暴力只在必要情況下容許使用。這兩個年輕人的「文化大革命」結束得比較快。所以，只耽誤了一點大學課程，也玩過學生公寓裡交換伴侶的遊戲，但最後仍舊結婚去了。雖然不進教堂，親屬家人還是在場的。

這是七年前的事，四、五年前，國家初級考及格，兩人轉到公家機關做事，再通過第二次國家考試，現在是高級中學的正式教師。兩人彼此相愛，是一對模範夫妻，長得又相配，簡直像現代童話裡的一對。他們還沒生孩子，但養了一隻貓。

沒孩子，不是因為不准或生不出來，而是，對他而言，當妻子的還未將「現在終於想生一個孩子」這句話說出口，反過來也一樣，如果丈夫想要孩子的話她才生，「生孩子的事理論上我可以瞭解，」但另一方面，「如果以負責任的態度來處理，就另當別論，那必須就事論事，你要許給孩子怎麼樣的一個未來？前景並不樂觀。再說，世界上已經有太多孩子，例如，印度、墨西哥、埃及和中國，只要看統計數字就知道了。」

這對夫妻在凱撒卡爾中學（Kaiser-Karl-Schule，簡寫成ＫＫＳ）都教外文；男的教英文，女的教法文，此外也教地理。凱撒卡爾中學名稱的由來是因為卡爾大帝D在九世紀時，派遣一支押解犯人的遠征隊到赫思坦邦，就在今天的伊徹賀鎮被阻。由於兩個人都特別喜歡教地理，所以，不僅對河流、山脈、地層和礦藏瞭若指掌，也非常清楚人口成長率的變動。他時常引用馬克思的理論：資本家的盈餘皆來自剩餘價值。她在數據、曲線、推算上堅持：「這裡，你看南美洲的人口成長率到處是百分之三，墨西哥甚至是百分之五，它們把僅有的一點經濟成長結果吞掉，而教宗這個笨蛋，居然還禁止避孕藥丸。」

她定期服用避孕藥，而且總在第一堂課開始的時候，一種奇怪的習慣，似乎是在為理性的放棄作公開示範。如果把《理性至上者》拍成電影，可以這樣開始：整個印度半島的地圖。她，鏡頭拍到胸部的高度，擋在半個孟加拉灣、整個加爾各答和孟加拉共和國前面，把一本書合上（沒戴眼鏡），以順便的姿態，吞下一顆避孕丸，然後說：「我們可以這麼判定，印度聯邦共和國人口失控，在家庭計畫方面的努力失敗。」

現在，印度這個人口過剩的國家，尤其是比哈、克拉拉、烏塔各邦，光看與人口數字纏鬥就已經夠悲慘，還加上階級制度，學校教材貧乏，沒有前途。

所以，我們先在雅加達和瑪格麗特，後來又在開羅和史倫道夫E碰面時，我對他說：「原先我想如果是要拍成電影，應該在印度或爪哇拍，不過去過中國大陸以後，我覺得如果得到拍片許可的話，在中國拍也可以。」

同時，我建議這對教師夫婦應該像我、烏特、瑪格麗特和史倫道夫一樣去旅行。也跟我們一樣，走在陌生的人群中，努力將事實和統計數字作個比較。從他們居住的伊徹賀跳到印度孟買，把時間換算一下。（他們對當地已經有）一點基礎知識，打過了預防針，嘴巴說我們是來這裡學習的，心中卻帶著新的傲慢精神……。

這時候，他們內心充滿無法抑制的恐慌，這兩個人很可能（正如我們在上海的情況）在孟買人潮洶湧的市中心突發奇想：把世界上七億印度人換成德國人，不過，以德國人的標準來衡量，印度僅次於中國的人口數還不足以引發幻想，我們不是絕種，就是變成十億人口，不是前者就是後者。

史倫道夫夫婦和我們，這次是為哥德學院所作的公務旅行，雖然節目排得很滿，但工作很簡單，他們放映影片，我朗誦自己的作品。而我們的這對教師夫妻想在假期獲得有意義的資訊，所以，他們特地選了一家廣告目錄上強調、保證「絕不粉飾太平，和事實吻合」的旅行社。至於哥德學院的安排我很清楚，他們是委託哪一家旅行社，名字我還得想一下，反正我們必須聽命於哥德學院主任的指示；而我們的教師夫婦將尾隨旅行社雇用的導遊，這位導遊很清楚什麼地方可以買到象頭人身的神像或爪哇的木偶；他還知道在印度﹁徹底搖頭﹂表示「是」；什麼該吃，什麼不可以吃；坐人力車該給多少小費；或是，他們付錢請當地人帶領四處參觀貧民窟的時候，是否可以拍照。

我們略過哥德學院主任和他們私下的一些紛爭。值得一提的是，為了拍這部電影，我們請了一位導遊，他是公司雇用的職員，大學時期專攻印度教，有時候會顯現出一副比實際年齡蒼老許多的面孔，漠然的目光似乎瞭解一切，像戴鎳製眼鏡的偉大上帝，他對任何事情都持兩種不同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