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類別: 文學小說
叢書系列:藍小說
作者:亞拉娜.葛雷登
       Alena Graedon
譯者:呂玉嬋
出版社:時報文化
出版日期:2016年01月29日
定價:380 元
售價:300 元(約79折)
開本:25開/平裝/416頁
ISBN:97895713653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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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字典編纂,我尚未耽溺到忘記文字乃大地之女、萬物為上天之子的境地。
——山謬‧強森(Samuel Johnson),《英語字典》(A Dictionary of the English Language)前言

「當我使用一個字,」矮胖子以相當鄙夷的口吻說,「我要它是什麼意思,它就是什麼意思──不多亦不少。」
「問題是,」愛麗絲說,「你能不能讓字有好多好多不同的意思。」
「問題是,」矮胖子說,「到底誰在做主──就是這一點而已。」
——路易斯.卡洛爾(Lewis Carroll),《愛麗絲鏡中奇遇》

小時候我常常驚詫,一本書闔起來後,字母不會混淆,也不會過了一晚就消失。
——波赫士(Jorge Luis Borges),短篇故事〈阿萊夫〉(Aleph)

十一月

A
Al‧ice \'a-l's\ 名詞:一名因倒影而轉變的女孩

去年十一月,一個極為寒冷寂寥的週五,我的父親從字典消失,而且不只是從「字典編輯社」辦公室所在的百老匯玻璃大廈消失。那一晚,我的父親──《北美英語字典》總編輯道格拉斯‧山謬‧強森──從他效力編纂的實體文物中悄悄消失了。

那是字典死亡、印刷文字斷氣之前的事,那是病毒爆發之前的事,那是我們的語言幾乎如融雪般熔化之前的事。那是我險些失去所愛一切之前的事。

我後來才懂了,文字是穿越時光的滑車,是了解他人思想的入口。沒有了文字,還剩下什麼呢?難解的風俗,奇妙的儀式,枯萎的心靈。沒有了文字,我們是歷史的孤兒,我們的人生與思想抹滅殆盡。

在父親消失前,在S0111初露跡象前,我很少反省我們的生活方式。我在不時改變的世界中長大,這個慢慢失去書籍、情書、相片、地圖、外帶菜單、時刻表、唱片封套、日記的世界,是我逐漸接受了的世界。我要是少了什麼,少的是我沒想過會少的東西,我們怎麼可能少了文字?我們在文字海裡沉溺,每一分鐘都有新文字隨著婉轉鈴聲到來。

在我的一生中,父親都在哀悼謝函和書法的消逝,還有報紙、圖書館、檔案館和郵票,後來甚至懷念起他拖拖拉拉才願意接受的手機。當然,有字典絕版時,他也會傷心失落。我能理解他對這些東西的懷舊之情,老牌奧利維蒂打字機的美學、拆信刀、鵝毛筆。但當他暗地談起模因機隱約的「後果」及危險,當他批評「加速淘汰」和「銜尾蛇」,預言文明的末日,我並沒有將他的話放在心上。多年下來,他許多預言最後成真──記憶衰退,文字交易所崛起,後來語言病毒出現了──但沒有人聽信他的話,政府、媒體或出版業都不聽,我那聽膩了這些悲嘆的母親不信,即使二十三歲起就開始替他工作的我也不信。沒有人擔心我們可能在進步的歷程中得到減壓症──我們就是要讓自己飛得更高更高。

唔──其實也不是沒有人聽信他的話。我後來才知道父親原來有同謀,一群與他抱持同樣罕見信念的人。而我直到他那夜啟程後才找到他們,或者應該說是他們找到了我。

***

父親與我相約在五十二街的奇想小館共進晚餐,這是一個月前才恢復的童年儀式──從我的男朋友麥克斯搬出去那晚開始恢復。交往的四年光陰化為塵埃,分手或許不該意外,我們兩人都曾經想過要結束,但我以為我們終究有了穩固堅定的羈絆,接著──麥克斯就離開了。

得知消息後,我感到天旋地轉,踉踉蹌蹌走進父親的辦公室,他提議我們提早下班。我擔任父親的助理──他口中的「謄寫員」──四年多前,我大學一畢業就接下這份工作,當時以為是暫時的,只做到我準備好畫作集、申請研究所為止。不過,我漸漸發自內心喜歡上我的生活,像泡澡一樣慢慢放鬆下來。我喜歡有空可以看看電影:漫長無劇情的義大利電影,簡短而暴力的法國電影,動作電影,尤其是有冷酷無情女主角的動作電影。由於父親的緣故,我最喜愛迷死人的巴斯特‧基頓所主演的電影。我喜歡邁開大步逛三十九街跳蚤市場,幫麥克斯找經典舊款工作服、飛行員夾克和襯衫,我喜歡邀請朋友家人到家裡吃千層麵和舒芙蕾,我喜歡跟媽媽在高架鐵道公園和炮臺公園濕地散步,偶爾陪她去公園做志工。

其實,我也是由衷喜歡這份工作。工作內容或許不是那麼難,但是有趣:仔細整理撰稿人的注釋,把校訂匯入語料庫;將引文歸檔;草擬備忘錄。即使擔任編輯會議的記錄也沒有那麼討厭。稍微提不起勁或覺得無聊的日子,我還是喜歡這樣的固定工作,有個地方可以去,頭髮是梳好的,身上沒有潑灑到顏料或黏土(或未知數)。我喜歡我的同事,有的跟我一樣古怪。也許,最重要的是,我喜歡跟父親共處的時光(我習慣跟其他員工一樣直呼他道格),就算是他叫我受不了的時候──這種事常常發生。在我成長期間,他忙於工作,即使每晚都在家睡覺,我有時覺得他好像是出了遠門,多日未歸。我想他,但不見得會意識到這一點。成年後,開始與他長時間相處,逐漸認識他的大方、戲謔、嚴苛及自豪的成就,我感到非常幸運。

週末大多數時間,我仍舊待在工作室,畫畫、雕塑、設計麥克斯所謂的「藝術裝置」──微型立體模型,克維拉纖維、錫箔或葉子做成的衣服,麥克斯和我做古怪動作的逼真立體圖像。用麥克斯的話來說,就是「活在當下」。我的作品集始終好像尚未完全準備好,道格為此經常唸我,老說:「妳確定妳沒有對自己太嚴格?妳的能力遠遠超乎妳所以為的。」不過,我似乎永遠還有一點小事要處理,可以晚一點再完成作品集。

麥克斯的計畫──MBA、實習、赫米斯公司──似乎更急迫,尤其對他而言。麥克斯常說:「一旦我開始賺大錢,妳想做什麼就可以做什麼。」他說這句話來收買我。從小到大,我經常在內心交戰下接受他人的金錢,大多是外公外婆給的。(他們很有錢,而我口袋空空,又是他們唯一的孫子;但我大多數時候還是會設法禮貌婉拒。)不過,麥克斯話裡的事實,多過我所願意承認的。況且我以為我們理所當然會結婚,開始養兒育女。他離開後,我必須面對的其中一件事就是:我自己。

不過,在事發當日下午──簡訊寫著:我的東西今晚搬走──我還沒做好面對的心理準備。道格察覺到這一點(我扶著他的辦公桌穩住身體,淚水撲簌簌流下臉龐,應該是一條線索。)就是那時,他建議去奇想小館。「現在來看看我有沒有空。」他一面開玩笑,一面隨意瞄了瞄空白的日曆。道格也是單身,幾乎永遠都有空。

接下來的那一個月──奇想小館的特餐從燉肉、肉餅開始循環到比目魚片、火雞(感恩節快到了)──道格與我每到週五晚間便坐在小館臨街的轉角雅座。我們喜歡那裡,因為那家店還有一個女服務生──瑪拉。她頂著橘紅色頭髮,板著臉孔,好像替你送餐是施恩一樣。但她大多數時候也只是裝裝門面,跟在其他餐廳一樣,我們用我的模因機點菜。不過,那裡還是令人感到安心,我們會邊嚼邊小罵幾句。

我們約七點半見:我從家裡出發,道格直接從字典編輯社過來。他不會遲到,連晚個幾分鐘也不會,通常等人的是他。他俯身看著一疊紙,引來幼童的凝視,因為他們不習慣在公共場合看見有人長時間使用紙筆。道格則渾然不覺,直到由於天冷,由於思念麥克斯的悲躁情緒揮之不去,我喘著氣快步走進來,他才會停止編輯工作。我鑽入防水耐磨樹脂做成的俗艷座椅,坐在他的身旁,這時道格常說:「給我一個詳盡的報告。」
不過,在上述的那一晚,我到了那裡,發現我們的雅座是空的。

起初我並不擔心,隱約記得道格說過有一個會拖到很晚的會議。我想點杯茶,但模因機改點了香甜熱酒。瑪拉把朦朧的玻璃杯放在我的面前,潑出些許的液體,我放鬆下來,心懷感激地啜飲熱酒。不過,二十分鐘後,我的脈搏開始加速。我以為我搞錯日期,今天是道格的盛大晚宴,我該回家換衣服。父親近來監督《字典》二十六年來的修訂作業──他職業生涯迄今最大的工程──合計四十卷的第三版訂於一週內出版。不過,遲到的恐懼在腦中發展完全以前,模因機發出婉轉的鈴聲,提醒我宴會是下週五。我鬆了一口氣,繼續喝熱酒,螢幕上的文字逐漸消逝。

最後我待了半個小時,遭受悲傷心事、瑪拉的直率好奇心──她確切的用語應該是「他不來啊?」,這句話莫名戳到我的痛處──與益發煩躁的情緒的包圍。我打了五六通電話到道格的辦公室,然後覺得有點醉了,便用信號束通知瑪拉我要結帳。我想回家,卻步履艱難往東、往北過了幾個馬路,頂著多沙的風,朝字典編輯社走去。

轉入百老匯大道時,頭髮打在臉龐上,我發誓,在一群黑鴉鴉的西裝客中,我看見麥克斯從大道閃開。我心跳加速,想躲起來或轉過身,但他朝著另一個方向,似乎沒有注意到我。

最近我見到好多好多的麥克斯,正在買咖啡、等地鐵、把手臂放在某位絕色女子身上。只是,沒有一回是他,不過是一抹往事記憶煙霧營造的幻影。正牌麥克斯已經搬去紅鉤區,在布魯克林林蔭蔽天的深處,入住被稱為「技術治國部門」的地段。見到他那一晚化身的側影,我判斷看走眼了,繼續快步前往字典編輯社。

我晃著腳步,想推開通往大廳的玻璃門,門卻自動開啟,一陣鬼似的低沉風聲颯颯吹進屋。我去找警衛,羅德尼一個人在櫃檯後方。他說:「晚安,J小姐。」斑白的頭禮貌地點了一下。

「他還在樓上嗎?」我邊問邊用連指手套碰碰鼻子。

羅德尼說:「沒見到他下來。」還疑惑地看著我。

二十樓昏暗冷清,當時是週五晚間,又過了八點,所有人都己經走了幾個小時,即便是職位最低、最寂寞的語源部助理也離開了。看來只剩下道格還沒走。我拖著腳步,順著陰暗的長廊,朝他的辦公室走去,經過自己的辦公隔間,經過了會議室。會議室一片狼藉,到處都是椅子,還有一桌凌亂的冷咖啡。

道格的門底透出光線,我沒敲門就逕自打開,走進去劈頭就問:「你去了哪裡?」接著停止說話──因為他並不在辦公室裡。

一陣無法言喻的原始焦慮讓我渾身打了個哆嗦,但我突然不想離開如明亮綠洲的父親辦公室。我也不想留下,然而不想走的慾念更加強大。我鎖上門,撥電話到大廳。

「噢,」羅德尼說,「要人上去接妳嗎?我不能離開櫃檯,但可以叫達里爾從二十二樓下去。」

我差一點說好,卻又覺得這樣做很蠢,而且羅德尼的語氣怪怪的──可能是生氣了吧。接著,我在道格的扶手椅上瞥見一樣熟悉的物品──他的棕色皮革書包。我跟羅德尼說:「沒關係。」情緒平靜下來。我心想,不管道格消失到哪裡去了,他很快就會回來,而他回來以前我有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在道格不在時在道格的辦公室,實在是千載難逢。父親的辦公室跟他的公寓不同──他同母親分居一年多了,公寓依舊空蕩得令人不安──擺滿了我最喜歡的瑣細雜物。瑾姑姑從他們故鄉懷俄明州道格拉斯──跟父親同名──寄來的鹿角兔打獵許可證,又甜又鹹的甘草糖裝在電話旁的玻璃罐,桌燈邊的小玻璃塞瓶裝的是陳年雪利酒醋,道格說是配沙拉用的,但我數度目睹他對著瓶口直接灌下一大口。

門邊是他的氣送管,管口有個標示著「收文」的箱子。我一直覺得這個標示沒必要,不過整套系統也許也能說是多餘的。一九七四年,道格進入字典編輯社工作,當時才二十七歲(正是我現在的年紀),爭取安裝氣送管是他初期完成的工作之一。氣送管能快速又安全傳送「敏感資料」(譬如新語、有爭議的年代推定,尤其是棘手的語源等等。),偶爾也傳送幸運餅乾的籤詩、漫畫和巧克力蛋。當年字典編輯社占了兩層樓,道格認為氣送管可以提高效率。有人說氣送管過時、昂貴又不便,他強烈反對這些意見,也不理會電腦即將迅速傳送電子資訊的「傳聞」。儘管反對聲浪高漲,委員會和大樓樓管部門最後還是同意了。道格有時一張嘴很厲害。(不過,我媽可能不同意這一點。)

安裝氣送管並不容易,除了字典編輯社之外,這棟樓還有其他單位──當年大多數是出版社。仰賴政府及其他補助金經營的《北美英語字典》(NADEL)屬非營利機構,跟其他單位很不相同。(租金也優惠不少;樓管委員喜歡大廳樓層指南上有具影響力之編輯社的名號。)不過,字典編輯社的氣送管系統成功後,整棟樓不久也都安裝了。起初幾乎人人使用,每層樓設置輸送站直接送件,幾間辦公室也有輸送站,像是道格的辦公室。地下二樓的收發總站有名操作員管理來來回回的文件,傳送合約、短箋和備忘便條,迅速又便利。後來,電腦果然興起,字典編輯社「精簡」成一層樓,操作員把一天的工作時間分配在收發總站和(同樣逐漸荒廢的)郵件收發室兩處;當時使用率已經降低的輸送管幾乎完全停擺。

我很清楚這段故事,而那晚在父親的辦公室,我還不知道的是,這裡不是全城唯一裝有氣送管的建築;至少還有兩三個地方也裝了──而且是最近才安裝的。

我慢慢繞過道格的收文箱查看他的藏書。他是少數我所認識還用那種方式閱讀的人──看書,而非透過模因機發送的串流數位畫面或其他智慧螢幕。即使是字典編輯社的員工,也不怎麼閱讀類比資料──大概除了巴特吧。巴特是父親提攜的後進,(我向來有些忌妒,)擔任語源部(道格稱為「廢語部」)的主任兼編輯社副主編。巴特也有很多書,他和道格並非完全孤獨,世上還有其他堅持的人。當然,也有收藏家,貯藏各式各樣的古老文物。

在道格的某層書架上,山謬‧強森的傳記前側擱著半瓶香桂牌剃鬚後潤膚液,道格自稱因為偏愛這個品牌,每隔幾年都得去製造地西印度島國多明尼加一趟。那晚看到潤膚液,我感到一陣揪心的痛楚,想起我和麥克斯去過那裡一次,就在我們相戀後不久。那一瓶搞不好就是那趟旅行留下來的,因為我們寄了一箱回來給道格,麥克斯當時說:「送給未來的岳父大人。」

我們在那裡也幫道格屯購鳳梨。道格對鳳梨情有獨鍾,辦公室有幾幅鳳梨刻版畫──從我所站的位置可以看到兩幅──還有一個巨大的黃銅鳳梨書擋。他還收藏幾條鳳梨印花領帶、幾件鳳梨印花襯衫與襪子。一只小碗裝著黃色與綠色鋁箔包裝的走味長型巧克力,特殊燈管下種了八盆鳳梨尾。當晚盆栽有一點乾,我心想,我要提醒道格──如果他出現的話。

我越來越不安,查看模因機,從道格的罐子偷拿一條甘草糖,接著吃了一塊鳳梨餡巧克力,又摸了幾顆藏到外套口袋等著晚點吃。還偷走道格一枝我一直覬覦的筆。我還試著讀書,讀了大約兩分鐘,最後太過無聊,無法專心,於是放棄。

我也開始感到一陣微微的焦慮,彷彿有根看不見的髮在搔我的臉頰。為了甩開那種感覺,我幫父親種的觀賞鳳梨拿水來,潮濕的泥土發出濃郁的果仁香氣,我的心平靜下來。接著,侵犯他人隱私的美妙興奮感逐漸襲上心頭。

就記憶所及,我一直好奇道格在辦公桌裡放了什麼東西。我撥出少許注意力留意他的腳步聲,坐下來試了試每一個抽屜。大部分抽屜塞滿了工作廢物:零散的紙張、皺巴巴的便條、斷掉的鉛筆筆芯。接著,我想要拉開左邊第一個抽屜。我用力拉,再用力拉,稍微激動地搖了搖,啪的一聲,抽屜總算鬆動了──我立刻知道卡在後方的筆喀嚓斷成兩截──抽屜在嗒嗒聲中拉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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