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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監(AK0063)

類別: 文學小說
叢書系列:新人間叢書
作者:南琛
出版社:時報文化
出版日期:2002年03月26日
定價:230 元
售價:182 元(約79折)
開本:25開/平裝/248頁
ISBN:957133622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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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這天兒說變就變,大清朝宣統三年十一月二十五日,隆裕太后頒布了退位詔,這時離李富貴進宮剛好一年。這天李富貴正在敬事房掃著地,他師傅劉公公進屋子來了,劉公公一進來就跪在地上放聲大哭,嘴裡喊著:「萬歲爺……」

李富貴嚇了一跳,垂手站在一邊,大氣兒也不敢出。

劉公公把頭磕得砰砰響,眼淚鼻涕流了滿臉,大聲哭喊著:「萬歲爺……」

李富貴估摸著別是萬歲爺歿了吧?這萬歲爺才多大啊?昨兒還好好的,沒聽說有什麼病啊痛的,哪能一夜工夫就歿了呢?這話只能想,可不能問,千萬不能問,這要一問出口,甭管有沒這事兒,你的吃飯傢伙還能不能使就由不得你了。

劉公公哭起來沒個完,哭了有一炷香工夫,李富貴不知道他是該站著還是跪著還是跟著他一塊哭,他想他得說話,甭管是啥天塌下來的事兒,人也不能一哭就不帶停的。這人要一哭分兩種,一種是沒人見自個偷著哭,該哭多少時候自己心裡有譜;一種是當著人面兒哭,該哭多少時候心裡沒譜,得有旁的人來勸,人一勸那就是哭到時候了,要沒人勸就得一直哭下去,這是規矩,這規矩李富貴懂。

李富貴躡著腳走過去,伸手扶起劉公公,說:「劉公公,您先歇會兒。」劉公公慢慢地站起來,還沒站踏實,李富貴一鬆手,劉公公撲通一聲又跪了下去,喊著:「萬歲爺……」還沒完,又哭上了。

李富貴心裡也撲通一跳,忙又扶起他,說:「劉公公,您歇會兒。」這回他沒敢鬆勁,一直扶著他站直了。

劉公公哭得通紅的眼睛看了李富貴一眼。

「小李子。」

「喳!」

「啪,」一個耳光。

「打得好。」

「啪,」又一個耳光。

「公公打得好。」

「啪,」又一個耳光。

「劉公公使勁打。」

「啪,」「啪,」「啪。」

「仔細打痛了公公的手。」

李富貴的臉成了發麵饅頭,嘴角邊鼻孔下亂七八糟流著血,劉公公打累了,說:「小李子,扶我過去坐會兒,給我沏杯茶。」

李富貴伺候他坐好了,端上了茶,劉公公喝了口茶,說:「小李子,知道我為嘛打你?」

「回公公的話,公公打小的,那是為小的好,自有公公的理兒,小的不必知,小的也不必問。」

「你還算乖巧,得,這遭就算了,小李子,擦擦你的狗臉蛋兒。」

李富貴拿下掛在腰間的巾子擦淨了臉上的血水。

「小李子,知道我為嘛哭?」

「……」李富貴不敢說。

「我為嘛哭?」

「……」李富貴還不敢說,打死也不說。

「你說!」

「喳!」李富貴心裡轉了幾個轉,說:「小的不知。」

「唉……」劉公公長長地嘆口氣,「大清朝完了,萬歲爺……嗚……」大清朝完了?李富貴一時沒醒過味兒來,他見劉公公一邊哭一邊瞅著他,他明白自己立馬有再挨耳光的危險,得陪著他一塊哭,李富貴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這一跪一定得真,得跪得膝蓋直痛到心窩子,得痛得眼淚一個勁兒往外冒,一邊大聲哭喊著:「萬歲爺……」

兩人一塊兒哭,又哭了一炷香工夫,李富貴趴在地上,眼淚鼻涕口水直往外冒,頭磕得砰砰響,只要劉公公那兒還有一點兒哭聲,他就直著嗓子哭喊,劉公公瞅著他,瞅著瞅著,止住了哭聲。

「小李子。」

「喳!」李富貴立時沒了聲音。

「你知道是嘛事?」

「小的不知。」

「不知你哭個嘛勁?」

「小的該死,小的該死。」

「小李子,你先起來。」

「喳!」李富貴站起來。

「小李子,我給你說,今兒隆裕太后代萬歲爺發了退位詔,嘛叫退位詔?就是從今兒起咱這大清朝就算完了,天下變了,改朝換代了。」

原來萬歲爺沒死,死的是大清朝,可這比萬歲爺死了還慘,萬歲爺死了立馬可以換一個,再不濟還有皇太后和親王在著,這宮裡大伙兒該幹嘛還幹嘛。大清朝沒了,還有活路嗎?覆巢之下,安有完卵,這道理李富貴不太明白,他只懂一樣,從他去勢的那天起他就成了大清朝的一條狗,還是一條被劁過的狗,除了這大清,沒別的地兒可以養他,他要得勢也只能得大清的勢,別人的勢,他八輩子也得不了,他這麼想著,心裡涼颼颼的,馬三爺的那一刀算白挨了,那三個月的苦算白吃了,他爹李大傻子那三十兩銀子算白花了,我日他姥姥。

「小李子。」

「喳!」

「你瞎琢磨嘛事呢?」

「小的啥也不敢想,小的只知道小的是萬歲爺的奴才,旁的事兒,小的一概不知。」

「啪,」一個耳光。

「劉公公打得好。」

「啪,」又一個耳光。

「仔細痛了劉公公的手。」

「小李子,知道我為嘛打你?」

「回公公,公公打小的是小的該打。」

「小李子,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在琢磨嘛事?今兒我打你,那是為你好。小李子,咱們宮裡做事的,做一天奴才,那就一輩子是奴才,就算你頭上頂著四品五品的頂戴,那也是奴才,見了不滿月的主子你也得裝孫子趴在地上磕頭見響兒,你別以為這天下變了就可以由著性兒來,沒那事兒。這大清是沒了,可萬歲爺還在呢,皇宮還在呢,太后親王們還在呢,這宮裡的規矩還在呢,甭說還有那麼些主子,這宮裡就算滿地兒亂跑的貓啊狗的也比咱輩份高,咱見了也得給牠們讓路。我為嘛能打你?為嘛能壓著你?不是我比你早進宮就壓著你,壓你的是我頭上這七品的頂戴,打你的也是這頂戴,你敬的也是這頂戴,這就叫規矩,咱這一輩子就這規矩,你想攀別的高枝兒,等下輩子吧。」

「是,公公,小的沒敢想別的。」

「小李子,其實這事兒和咱沒關係,甭管他外面亂個啥勁,咱們這還是外甥打燈籠──照舊,該你的祿米,一粒兒不帶少,該你做的事,一件也不少,還是往常的話,但凡我吩咐下的事兒,入一遍耳就得明白,不帶說二回的,甭叫主子們和其他管事兒的說二道,出了亂子,該打該殺,還和以前一個樣。咱從前是怎麼過的?主子要打耳刮子,你得伸臉挨著,主子要下刀子,你得伸脖兒等著,就是讓你立馬死了,你也得心甘情願外帶謝主子的恩典,往後還得這麼過,嘛叫命?這就叫命,甭管你落個嘛下場,那都是前世的報應。小李子,今兒我可是把話都說明了,往後你要出了亂子,別怪我沒給你提過醒兒。」

劉公公這話沒錯,李富貴心裡跟明鏡似,啥叫進宮?那是拔了你的命根子,命根子沒了,你還叫活人嗎?這貓啊狗的還分個公母,你算個×!你李富貴進宮為的啥?為的得勢,得誰的勢?大清的勢,誰是大清朝的主子?萬歲爺。大清朝沒了,這萬歲爺不是還在嗎?只要這萬歲爺在,就有當奴才的活路。李富貴憑啥進的宮?照淨身的規矩,八歲最好,十歲就嫌大,過了十五,那是說上天也不行,他十六歲淨身,那是一憑趙公公的面子,二沾了宮裡急等用人的光,就這樣,前後還花了家裡幾十兩銀子,半點好處還沒撈著,那能就這麼算了,就算在宮裡當條狗也得叼根骨頭再走,這不明擺著的理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