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走中國(5)(BC0158)── 悠遊記憶的國度

類別： 史地‧法律‧政治>中國各朝歷史
叢書系列：歷史與現場
作者：趙慕嵩
       許育愷 攝影
出版社：時報文化
出版日期：2003年09月22日
定價：220 元
售價：174 元(約79折)
開本：25開／平裝／208頁
ISBN：95713397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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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序

遊走在現實與理想之間

當「趙老大賣餃子」的消息傳出後，立即有了很多聲音。
有人說：「趙老大該不是那個寫大陸報導的記者吧？怎麼可能呢？」
有位總編輯說：「我退休後，會帶著老婆周遊世界，我才不幹這種事！」
有位長官說：「挺辛酸的！」
有位警官說：「跑了一輩子社會新聞，這就是他的下場嗎？」
有位兄弟說：「趙老大一向做什麼像什麼，相信他的餃子館一定會做起來！」
有位小老弟問：「老大，你怎麼幹起這個來啦？哎喲，你受得了嗎？」
其實，外面傳來的聲音，對我而言，絲毫沒有感覺，因為，我覺得賣餃子就是賣餃子，沒什麼大不了，因為我太了解自己，到了這個山窮水盡的地步，除了開間小店賣餃子，我又還能做什麼？
在和來吃餃子的客人聊天時，多數人都會問同樣的一句話：「你怎麼想到改行呢？做記者不是很風光嗎？」
我的標準答案是：「風光已離我遠去，所以現在要換換跑道了。」
說真的，趙老大開店賣餃子不值得大驚小怪，沒什麼大不了的。

一九九六年十二月十六日是我離開新聞界的退休日子，屈指一算，在新聞界整整工作了三十六年，儘管這是一段相當漫長的日子，但是離開工作崗位之後，並不覺得輕鬆自在，反而有種虛脫後恍若隔世的恐懼。
我印了一張名片，上面是「趙老大新聞工作室」，旁邊附註了一行小字「退休記者／重新出發」。確實就是這樣，從一九九七年的元月開始，我又重新出發了。
在還沒有退休前兩年，我就決定在退休後做一個自由撰稿記者，我太憧憬國外自由撰稿記者那種多采多姿，尤其是看完普立茲新聞獎得主彼得．阿奈特的《我從戰場歸來》之後，國外自由撰稿記者在越戰中、在波斯灣戰場上那種工作精神，除了令我敬佩不已，也增添我做一名自由撰稿記者的濃厚興趣和積極的嚮往，因而當我在同仁們的送別會上，喝了一餐好酒，半個月後就投入了自由自在的撰稿工作，而潛伏在內心的喜悅，也把退休帶來的惶惶不安給沖淡了。
我想，從此可以不再受任何束縛的自由發揮個人的寫作愛好。
我的唯一撰稿題目指定在大陸，而且是有系統的做了規劃，於是開始遊走中國，花了七年時間，跑遍全中國，雖然不能面面顧到，但是自認為應該去的地方都沒漏掉，中國雖然走完，但是作為一名自由撰稿人卻不能因此而停止工作，最大的原因則在生活壓力，因為一旦停止撰稿，立竿見影的狀況出現了，即使可以節衣縮食，但是大筆的房屋貸款不能延期，這是多數生活在台灣的人都會感受的一股現實問題，於是我調整方向，在台灣本土尋找資訊，為了滿足媒體的需求，我必須在社會夾縫中找題材，也就是說；有可讀性的，有內容的題目才是我的生財依據，譬如，南投「九二一」地震一周年的復建工作，以及深入災區查訪都是我的採訪目標；一個布農族的家庭，在兩年之內發生兩個兒子自殺不幸，原因就在失業造成的痛苦，又如一位八十歲老醫師留在南投山區繼續行醫救人的故事，這些都是題材，有一次，在報上發現台中清泉崗附近的一個老舊眷村內住著一伙退伍老兵，而這些老兵幾乎都娶了年紀相差三十歲以上的大陸女子，為了了解原因，我趕去台中，還有一次一家期刊指定的題目，說在南投山中有間寺廟，住持在美國鬧了緋聞，而且被女方提出控告，我也趕住查證，在各類各式的自由撰稿過程中，我的原則是只要能夠出手的報導，即使行程遙遠，為了賺取稿費，也得不辭辛勞地達成目標，不知道國外的自由撰稿人是否在稿費之外，還有旅費的補貼？但是在台灣沒有這個行情，我想台灣媒體就是因為看中我這個只取稿費卻不報銷旅費的廉價撰稿人，所以才會給予我一些發稿的機會？

為了節省個人在採訪途中的開銷，我儘可能的精算細算，譬如在大陸旅途中，挑選一般低檔的民間旅店，而台灣媒體記者在大陸的住宿標準是以四星級飯店為核銷憑據，每當我住在點著蚊香的小屋內輾轉難眠時，常安慰自己；這就是自由撰稿人的生活，沒啥不自在的。在台灣本島採訪時，則是經常在凌晨四點起床，儘可能在當天趕回，也就是說摸著黑急駛於高速公路，又摸著黑在高速公路上奔返家中，記得那次去南投採訪那名花和尚時，也是清晨三點半出發，當我任務完成、滿載而歸的途中，我打了一通電話向總編輯報告過程時，總編輯語音含糊，原來他還沒起床哩，我心中平靜，這就是自由撰稿人真實的一面。
有時在極度勞累中也有點自怨自艾，一個接近七十歲的人，幹嘛還要如此奔波？但是這個疑問很快浮現了兩個答案：一個是滿足個人興趣，另一個則是要支付房貸。
就在這兩個答案下，支撐著我走過了七年，雖然如此勉為其難的不敢鬆懈，然而情況還是在急驟轉變，那就是自由撰稿的這塊領域越來越狹窄，其實狹窄並不代表絕對沒有，只要肯用心，還是可以在夾縫中求得一絲空間，最讓我感到窒息的還是編務主管的那股散發著「施捨」、「憐憫」的心態，以及不時還要來上幾句一手掌控全局的官式腔調，從《我從戰場歸來》那本書中，我讀到的都是媒體負責人對自由撰稿記者的絕對尊重以及援助，而我碰上的卻是適得其反的人物，當我又碰上一次難以忍受、幾近羞辱的狀況時，我當下做了決定，那天是二○○三年的二月十四日夜晚，我和老婆一致決定擺脫經常面對的殘酷，改變步調，走入廚房，半個月後，在高雄市的仁愛二街上掛出了一面很醒目的招牌「趙老大北京餃子館」，小店就這樣開張了。
支持我改變生活步調的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我終於完成了走遍中國的心願，我想；心願已了，也就不必再苟延殘喘、忍氣吞聲的做這個毫無尊嚴的自由撰稿人了，賣水餃不也是一種謀生方式？

當我的餃子館開張半月之後，也就是一切均已上軌道的時刻，我又回到電腦前面，開始撰寫《遊走中國 5 》，畢竟我是放不下撰稿的愛好，於是我又開始為以後的日子再做規劃，早晨六點趕往批發市場採購，我騎著那輛破舊的五十西西機車，車後掛著一隻很大的塑膠袋，腳底蹬著膠鞋，在高雄市最大的傳統市場內和各路湧來的菜販子、大伙房的廚師、餐館的二廚以及很多想買到便宜菜的老兵們，擠擠碰碰，耳邊傳來的是批發商的吆喝、雞婆子的叫賣以及豬肉攤老闆娘的開心大笑，眼前則是破曉時分來自各地的雞鴨魚肉和各式蔬果，我每天和這裡的小人物進行交易，也彼此溝通，大約一個小時採購完畢，小小的機車上已掛滿了今天的需要，我跨上坐墊從人堆中駛離市場，每當遇到下雨的日子，身上披著雨衣，全身被雨水淋得濕漉漉的時候，我可以想像得到自己是個什麼模樣；就是一個佝僂的老人騎著沉重的車子駛向遠方的樣子，當雨水淋得臉上一片模糊的時候，我也會想起過往，想起過去在記者歲月中的風光時刻，但很快就被在自由撰稿時受到的奚落給淹沒了，有了這些片段的串出，也就把此刻堵在內心的落寞感覺給沖散了，一天的生活又開始了。
每天我總會有一段時間和電腦接觸，我又進入遊走中國的時光隧道。說來這是我最愉快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