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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是大明星?/賴世雄
摘自第六章 狗眼看人1
摘自第六章 狗眼看人2
摘自第六章 狗眼看人3

作 者 作 品

引爆趨勢:舉手之勞成大事
決斷2秒間
引爆趨勢

譯 者 作 品

大開眼界:葛拉威爾的奇想〔典藏紀念版〕

人文

【類別最新出版】
南沙爭端的由來與發展:南海紛爭史國別研究
博物館的守望者:美國大都會藝術博物館與我
尼泊爾:不平衡的邊界
被遺忘的中亞:從帝國征服到當代,交織與分歧的中亞近代大歷史
監控危險心靈:穿透人性裂隙的觀護人筆記


大開眼界(BE0172)──葛拉威爾的奇想
What the Dog Saw
與歐巴馬齊名,並列2009全球一百大思想家!

類別: 宗教‧哲學‧人文>人文
叢書系列:NEXT
作者:麥爾坎‧葛拉威爾
       Malcolm Gladwell
譯者:李巧云、顧淑馨
出版社:時報文化
出版日期:2010年04月19日
定價:380 元
售價:300 元(約79折)
開本:18開/膠裝/384頁
ISBN:978-957-13-519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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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是大明星?/賴世雄摘自第六章 狗眼看人1摘自第六章 狗眼看人2摘自第六章 狗眼看人3



  摘自第六章 狗眼看人2


你怎麼看狗,狗就怎麼看你

二○○五年秋天,米蘭曾經在洛杉磯與派翠絲(Patrice)和史考特(Scott),做過一集「馴狗師」節目。這對夫婦養了一隻韓國珍島犬(jindo),名叫強比。強比原本是流浪狗,後來被這對夫婦撿到,加以收養。在外面溜狗時,強比都很乖,也很討人喜歡。但是在家裡,牠就變成恐怖大王,每當史考特想要叫他聽話,牠就變得很兇惡。

史考特對米蘭說:「請幫我們馴服這隻野獸。我們已經請過兩位馴狗師,其中一位是標榜要取得主控權。他把強比背在背上,讓牠待在那裡,直到牠屈服為止;他做了不下二十分鐘,這隻狗一直沒有認輸。可是馴狗師一把狗放下來,強比就咬了他四口,那位馴狗師的手掌和手臂都被咬得流血了。我又找了另一位馴狗師,他們兩個都說:『你一定要把這隻狗送走。』」

米蘭走到外面去見強比;他來到後院,接著在強比旁邊蹲伏下來。他說:「我自己一個人過來,主人有點不放心。但老實說,比起缺少安全感的狗、會害怕的狗,或驚慌的狗,我反而對好鬥的狗感覺比較自在。其實讓我出名的是這種狗。」

強比過來聞他,米蘭為牠拴上皮帶。強比緊張地瞪著米蘭,爪子開始亂抓。米蘭把牠帶進起居室,並由史考特為牠戴上防咬的頸圈。米蘭試著要強比側躺下來,結果所有的撒野舉動此時全爆發出來。強比轉身、狂咬、扭動、打轉、跳躍、猛撲、掙扎,結果頸圈掉了下來。強比咬住米蘭,並在令人不寒而慄的猛烈狂怒中,把身體扭成一團。這人狗之間的鬥爭沒完沒了。派翠絲蒙住臉不敢看,米蘭只好請她離開房間。米蘭站立著、甩開皮帶,看起來就像牧場上的工人正在馴服一條特別暴戾的響尾蛇;汗水從他的臉上滴下。最後米蘭終於使強比坐下並躺下,然後又設法讓牠側躺。強比跌坐在地上,失敗投降。米蘭摸摸強比的肚子說:「只要這樣就好。」

米蘭和強比之間是怎麼回事?有一種解釋是,他倆大鬥了一場,是黑道大哥間的火拚。可是打鬥總有個起因,強比顯然是對米蘭的什麼舉動產生了反應。在牠開打以前,曾經聞過、探索過、觀察過米蘭,最後這個動作最為重要,因為根據我們對狗所知道的一切,有一點是其他動物幾乎都不具備的,就是狗善於對人類察言觀色。

狗兒善於解讀人類訊息

以人類學家布萊恩.哈爾(Brian Hare)對狗做過的實驗為例。他擺好兩個相隔幾呎的杯子,其中一個底下放著食物。狗知道有食物可吃,但不知道藏在哪個杯子。接著哈爾用手敲敲右邊的杯子,眼睛也直視著杯子,結果狗幾乎每次都會走向右邊那個杯子。可是哈爾對黑猩猩做過同樣的實驗,黑猩猩的基因雖然與人類有九八.六%雷同,卻無法正確地選出人類示意的那個杯子。狗會向人求助,黑猩猩卻不會。

哈爾解釋說:「靈長類非常懂得運用同類發出的提示。所以如果能夠再做類似的實驗,由黑猩猩或其他靈長類,做出符合牠們習性的暗示,或許結果會比較好。可是如果我們想要幫黑猩猩的忙,牠們是不善於利用人類的提示的。牠們不懂:『為什麼你要告訴我食物在哪?』而狗兒主要的專長本能,就是當人在做非常人性化的動作,把旁人可能確實很需要的資訊告訴牠時,狗會加以注意。」狗並不比黑猩猩聰明,只是對人類的態度不同。哈爾又說:「狗真的對人很感興趣,可說到著迷的地步。對狗而言,人是一顆超大的、會走動的網球。」

狗十分在意人的身體是往哪邊傾斜,是向前還是向後?向前在狗兒眼裡可能代表攻擊性;向後,即使只有四分之一吋,也代表不具威脅性。那代表你放棄了動物學家所稱的,繼續向前的「預期動作」(intention movement)。你把頭歪向一邊,即使是稍稍的,狗就會解除武裝。你直視著狗,牠會把這個動作解讀為禁止。如果你把身體打直、肩膀平放、不要垮下,那可以決定狗是服從你的命令,還是不理不睬。你用大口均勻地呼吸,取代屏住氣息,可以決定是化解緊張氣氛,還是激起人狗間的緊張關係。動物行為學家派翠西亞.麥康奈爾(Patricia McConnell)說:「我想狗是看著人的眼睛,看我們望向哪裡,也看我們的眼睛呈現什麼樣子。」她執教於威斯康辛大學(University of Wisconsin)麥迪遜校區。她說:「狗如果眼睛瞪得圓圓的,瞳孔放大,那是高度警覺、準備攻擊的前兆。我相信牠們極為注意人的表情有多放鬆,還有人的臉部肌肉有多放鬆,因為這是狗群之間一個很大的線索。下巴是否放鬆?嘴是否微微張開?此外,牠們極為注意人的手臂怎麼擺。」

麥康奈爾在其著作《狗皮帶的另一端》(The Other End of the Leash)裡,針對人狗之間最常見的互動之一,解開了其中的奧祕:溜狗時,兩隻套著皮帶的狗相遇後的反應。在我們看來,那是狗兒在互相打量對方。可是在麥康奈爾看來,那是兩隻狗先打量過自己的主人後,才互相對看。她在書中寫道:「主人們經常很擔心兩隻狗處不處得來。如果不去看狗,改而觀察主人,你會經常發現人屏息、瞪眼、張嘴,呈現『保持警覺』的表情,在狗類文化中,是代表要發動攻勢的表情,所以我懷疑是人在無意中,發出了情勢緊張的訊號。如果你又拉緊皮帶,很多狗主人都是如此,那更誇大緊張效應,可能真的引起狗兒互相攻擊。想想看:兩隻狗在緊張的氣氛下相遇,周圍有同類鼓噪,人類又製造出緊張、怒目、喘不過氣來的氛圍。我算不清曾經看過多少次,當狗轉移視線,目睹主人僵硬的臉部表情後,便開始對另一隻狗嗥吼。」

用「動作片語」強化溝通意圖

那次當米蘭走下派翠絲和史考特家的階梯,到後院蹲伏下來,強比看到的是一個肢體動作十分特殊的人。米蘭的姿勢非常靈活,凱倫.布雷德利(Karen Bradley)首次看過米蘭工作時的錄影帶說:「他身體的線條非常優美。那種下半身的線條,讓我懷疑他過去是足球運動員。」布雷德利是馬里蘭大學(University of Maryland)舞蹈研究所主任,像她這樣研究動作的專家,採用名為拉邦動作分析(Laban Movement Analysis)的方式,來解讀人體的動作,包含描述人類如何移動重心、在動作時多麼靈活和對稱,或做某個動作需要出哪些力。

解讀某個動作是直接或間接,便是分析人傳達了何種注意力;解讀某個動作是快是慢、是強是弱,便是分析有何意圖;解讀某個動作是節制的還是隨意的,便是分析這有多明確。當我想強調自己的論點時,可以採取單一平順的動作,把手橫過身體。可是我怎麼做這個動作,會大大影響聽者如何詮釋我的論點。最好的作法是我放下手的動作,以爆發力但有節制的方式完成,也就是要有加速度的力量,但是收手時非常急速精準,頭和肩膀則順勢下傾,使得姿勢和手勢協調。反之,假定我把手向下擺時,頭和肩膀卻向上;或者我的手是用隨意、內斂的方式往下,就是力量不明顯而且逐漸減弱。這種動作反映的是,我在順應大家的主張,那會跟我做這個動作的用意正好相反。姿勢加手勢的組合稱之為動作片語(phrasing),偉大的溝通者能夠用動作片語去配合溝通意圖。例如他們明白,要強調自己所說的話,動作就必須既節制又有爆發力。米蘭在布雷德利眼裡,就有很棒的動作片語。

現在米蘭正在與派翠絲和史考特說話,他把雙手放在前面,放在拉邦分析家們稱為矢狀切面(sagittal plane)的地方,也就是身體的正前方或後方。然後他向前傾,表示強調。不過前傾時,他會把手放到腰部以下,並靠近身體,以抵銷傾身時的侵犯感。當他再次向後靠時,雙手又提上來,填補胸前空出的位置。我們通常不會去注意這些事情,但一經別人點破,情緒含意就再明顯不過了-那是尊敬和保證的動作片語。這傳達出說話者想要表達的意思,卻不會讓人覺得受到侵犯。布雷德利關掉錄影機的聲音,只看米蘭動作的畫面。有幾個連續鏡頭,她反覆看了好多遍,那是米蘭在跟一家人對話,他的右手以優雅的弧度滑過胸前,擺向身體下方。布雷德利說:「他在跳舞。你看這裡,非常優美,是一小段優美的舞蹈。」

她繼續說明:「重點在於,他的動作片語長短不一。有些很長,有些很短,有些則是爆發式的語句,一開始充滿力量,再逐漸減弱。有些具有衝擊力,慢慢加溫,最後產生一種衝擊感。那些語句十分合適於他的工作,那才是我所說的有能耐。」

動作分析家往往喜歡觀察特定人士,例如柯林頓總統(Bill Clinton)或雷根總統(Ronald Reagan),他倆都是動作片語高手,但小布希總統(George W. Bush)就不是。小布希在某年的國情咨文演說中,從頭到尾都呆板地左右搖動,而且連下半身也是。不幸的是,有一大片垂直的旗幟掛在那裡,使他的搖動更為明顯。布雷德利說:「每次擺動結束時,他的視線就望向觀眾席上特定的地方。」她模仿小布希凝視時的眼神十分傳神:那種特地為莊嚴肅穆的時刻,所保留的側視、凝重表情,還有緩慢地來回搖擺的姿勢。「那有點原始,有點倒退。」布雷德利覺得那種表情,以及搖擺和凝視的動作,清清楚楚就代表還沒長大。當大家說,小布希好像永遠是個孩子,有部分便是指這一點。他的動作像男孩,這也沒有什麼不好,只是他不像雷根和柯林頓那種動作大師,沒辦法在需要更成熟反應的場合,擺脫孩子氣。

布雷德利說:「我們看到一般人的動作片語,大多都是沒有明顯特徵的。不過有些人,像我先生,就有明白的偏好。他是水平先生,他在會議上發言的時候,一定是向後靠,前面門戶洞開。他擺出這個姿勢,從頭到尾始終如一。」她說著便向後靠,雙臂大大展開,說話速度放慢。「不會有多大改變。幸好同事們很了解他。」她笑了。「碰到這種人,」她努頭指向電視螢光幕上的米蘭,接著說:「我們會為他開個電視節目;我是說真的,這是給他的一種獎勵。我們會被他吸引,因為我們會信任他所傳達的訊息。他要表達的東西不會隱藏,而動作片語可以增加信賴感。」

還須搭配同等的情感訊息

再回到強比與米蘭身上,從頭開始看影帶,只是這一次關掉聲音。米蘭走下階梯。這不是那個吹口哨引起四十七隻狗注意的米蘭,眼前的場景需要小心應對。「你看到他走路的樣子嗎?他把雙手放下,貼近身體兩側。」這次的分析家是蘇西.托特拉(Suzi Tortora),《舞蹈對話》(The Dancing Dialogue)一書的作者。托特拉在紐約擔任舞蹈動作心理治療師,身材高挑輕盈,有一頭黑色長髮和漂亮的動作片語。她的辦公室在下百老匯區,是一個寬大、空曠、有隔版的房間。托特拉說:「米蘭的體態非常筆直,腳就在身軀下方;他沒有多占任何空間,且放慢腳步。他是在告訴那隻狗:『我是自己一個人來的,不會有冒失的舉動。我還沒有自我介紹,但我就在這裡,你可以摸摸我。』」米蘭在強比旁邊伏下身來,他把重心放低,身體呈現出完美的對稱;他看起來很穩定,好似你沒辦法把他一拳打倒,這傳達一種鎮定感。

強比焦急地扭動著,仔細地審視著米蘭。當強比太過神經質時,米蘭會用力拉皮帶糾正牠。由於米蘭一面在說話,所以糾正的舉動很細微,一不小心就沒看到。於是托特拉再次倒帶播放,她說:「你看這多有節奏感?米蘭拉扯、等候;拉扯、等候。那動作片語實在太漂亮。你可以預期得到,對狗狗而言,節奏充滿了整個空間。米蘭帶來了有秩序的節奏,那是中等的節拍,其間有流連的餘裕。那節奏不代表不斷地攻擊,也不會冗長持續,而是輕快迅速。我敢打賭,與這種狗打交道時,一般人多怕會遭到攻擊,所以防衛心特別強,因此針對他們而來的敵意也不會少。現在這裡沒有敵意,米蘭在使力,卻不具侵略性。」

米蘭轉進到起居室,此時戰鬥開始。托特拉說:「你看他怎麼與狗互動。米蘭讓狗帶頭,給狗留餘地。」這不是特勤局幹員想要把攻擊者制服的打鬥。米蘭站直身體,一手抓著皮帶,高舉在強比上方;強比則轉身,狂咬、扭動、打轉、跳躍、猛撲、掙扎,米蘭彷彿是跟著牠一起動,為強比的攻擊提供一個鬆散的結構。他們也許看起來像在打鬥,可是米蘭並沒有打鬥之意。那強比在做什麼?兒童心理學家有一種控制論的說法,亦即如果讓健康的嬰兒,重複聽到很吵雜的聲音,最後他們還是能睡得著,因為嬰兒會習慣於噪音。第一次聽,噪音打斷他們入眠,可是到第二、三次,嬰兒已經懂得怎麼對付這種擾亂,可以聽而不見了。這是嬰兒能夠自我控制。心理學家說,兒童撒野鬧脾氣,即處於失控狀態;他們的良好狀態在某方面被打破,無法讓自己回到原點,強比就是無法控制自己。牠不是在打架,而是在發脾氣。

而米蘭是很懂兒童心理的父母。強比停下來喘氣時,米蘭也隨之停下來;強比咬米蘭時,米蘭也不假思索地把手指放進嘴裡,不過他動作流暢且靈活鎮定,毫無焦慮感。托特拉再說:「米蘭的技巧中,時機的掌握也很重要。他現在的動作不複雜,不會一次用到很多力氣,且動作十分節制。你看他如何縮小範圍,現在他要收場了。」隨著強比安靜下來,米蘭開始撫摸牠。他的觸摸很有力,但是不帶攻擊意味,不會太強,以免有虐待動物之嫌;也不會太輕,以免產生不實在或難受的感覺。米蘭運用的動作語言,是一切語言當中最坦白、最透明的,他要告訴強比,牠很安全。此刻強比躺在米蘭身旁,嘴部放鬆,舌頭吐出。托特拉說:「你看那隻狗的臉。這不是打敗,而是鬆了一口氣的表情。」

後來米蘭進行示範,教導史考特怎麼安撫強比,但史考特卻辦不到,米蘭只好叫他停手。米蘭對史考特說:「你還是會緊張,還是沒有把握。你就是這樣才成為強比欺侮的目標。」要安撫狗,說來容易,做來卻不然。用溫柔的聲音說:「乖,強比,乖。」並配合輕搔腹部的動作,對強比來說並不夠,因為牠會解讀手勢、姿勢和對稱性,以及這撫摸確實的含義。牠要的是清楚明確與一致,史考特做不到這一點。當鏡頭轉向史考特時,托特拉說:「你看他臉上滿是緊張和銳氣。」

沒錯,史考特的臉瘦削細長,顴骨又高又寬,嘴唇厚,動作則緊繃焦躁。托特拉說:「他的動作紛至沓來,感覺既匆忙又緊張,以他運用眼神和視覺焦點的方式,就顯露出這種特性。他的手勢很複雜,同時又傳達好多訊息,有太多不同的動作特質一起出現,這會分散觀看者的注意力。」史考特常在戲劇中擔綱特定角色,有三十年的演員資歷,得過不少獎。他緊張、強勢的態度,使他成為一個有趣而複雜的人,這在好萊塢行得通,但對一隻有情緒困擾的狗,卻無用武之地。史考特說他愛強比,可是他的動作,卻跟其欲傳達的情緒無法配合。

因勢利導才能展現威嚴

托特拉曾經替艾瑞克(Eric)治療過幾年;艾瑞克是自閉兒,有嚴重的語言障礙和溝通問題。托特拉把一些治療的過程錄了下來,其中有一次,是他們開始療程四個月後,艾瑞克站在托特拉位於紐約州冷泉市(Cold Spring)的治療室中央。他是個眉清目秀的三歲半男娃,全身只穿著紙尿褲;媽媽坐在一邊,靠著牆。背景音樂放的是《大河之舞》(Riverdance),這剛好是艾瑞克最喜歡的一張唱片。現在艾瑞克正在發脾氣。

他站起來奔向音響,接著又跑回來,整個人趴在地上,手腳四下亂打。托特拉也學艾瑞克一樣,整個人趴在地上。艾瑞克坐起來,她也坐起來;他旋轉,她也旋轉;他扭動,她也扭動。托特拉說:「艾瑞克四處奔跑時,我沒有說:『我們改放安靜一點的音樂。』我不能讓他停下來,因為他停不住的。他不能從零加速到六十,然後又回歸到零。如果是普通的孩子,我可以說:『來做個深呼吸,我們來講道理。』這句話或許會有效。可是像他這樣的孩子就不行,他們活在自己的世界裡,我必須走進去與他們見面,再把他們帶出來。」

托特拉跪坐在膝蓋上,面對艾瑞克。他的腳向各個方向伸出去,她用手舉起艾瑞克的雙腳,慢慢地、輕輕地,開始順著音樂節拍移動他的腳。艾瑞克站起來,跑到房間的角落,然後又跑回來。托特拉站起來,照著他的動作做,不過這一次做得比他更靈活,更優雅。托特拉再次舉起艾瑞克的腳,這一次移動他整個身軀,以上下相反的方向扭轉開骨盆。「我站在他的正上方,直視著他,保持非常對稱的姿勢。所以我是在對他說:『我站得很穩,就在這裡,我很平靜。』我扶住艾瑞克的膝蓋,給他一些觸感的刺激,那是肯定而明確的感覺。撫摸是一種不可思議的工具,是另一種說話的方式。」

托特拉開始左右搖晃艾瑞克的膝蓋,他漸漸平靜下來,開始隨音樂做一些小小的調整。腳的動作放得更開,更有韻律,整個人的動作開始變得有條理。他回頭走進媽媽的懷抱,心情還是不太好,不過哭聲已經緩和。托特拉坐下來,面對著他,保持穩定、對稱、眼神直接接觸。

媽媽問他:「你要紙巾嗎?」艾瑞克點點頭。

托特拉拿紙巾給他。媽媽說,她也要一張,於是艾瑞克把自己的紙巾給媽媽。

托特拉問:「我們來跳舞好不好?」

艾瑞克很小聲地說:「好。」

看到托特拉與艾瑞克的互動,令人不得不想起米蘭和強比:同樣是為無助的對象付出無比的精力、智慧和個人力量,同樣在面對混亂時保持鎮定。而最令人驚訝的是,他們同樣都表現出溫和的態度。每當談到有威嚴的人時,我們常常假設,這種人一定有很強烈的性格,而且會像風一樣席捲每一個人。像「仙笛神童」(Pied Piper)即是一個典型的例子,他吹奏的曲子令人無法抗拒,使得哈姆林(Hamelin)當地所有的兒童都盲目地追隨他。然而米蘭和托特拉所處的情況不一樣,所吹奏的曲調也各有千秋。同時他們不是轉過身去,要別人來跟隨。米蘭讓強比領頭;托特拉則讓艾瑞克決定,要用什麼方法來治療。威嚴並非只靠能耐,還要因勢利導。

我們說,有些人「會掌控我們的注意力」,其實用掌控完全不對;沒有所謂掌控,只有吸引。在跑道上的狗,希望有人告訴他們,什麼時候開跑,什麼時候停止;他們是想要逃離無政府和失序狀態的難民。艾瑞克想要聽《大河之舞》,那是他最喜歡的音樂。而托特拉不是說:「我們來跳舞。」而是問:「我們來跳舞好不好?」然後她拿來一個鼓,開始敲打起來。艾瑞克的母親站起來,開始用愛爾蘭式的踢踏舞步,繞著房間轉。艾瑞克躺在地上,雙腳慢慢地順著音樂節奏打拍子。他站起來,走到房間的角落,躲在一個隔板的後面,然後又得意洋洋地走出來,接著開始舞動,一面繞著房間轉,一面吹著想像中的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