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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聯版後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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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有西風半點香:敦煌藝術名物叢考(WHA0474)

類別: 宗教‧哲學‧人文>人文
叢書系列:香港中和
作者:揚之水
出版社:香港中和
出版日期:2016年11月04日
定價:800 元
售價:632 元(約79折)
開本:16開/平裝/240頁
ISBN:97898883696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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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聯版後記新版後記內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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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入中土之“棲居”(一)
── 敦煌早期至隋唐石窟窟頂圖案的意象及其演變


佛陀在印度,是一位由苦修者而成就的覺悟者,在很長的時期內,本土是沒有圖像的。這時候用來象徵佛陀的或是菩提樹,或是傘蓋、坐具。以後的貴霜王國時期,犍陀羅和馬圖拉的佛教藝術裏都出現了佛陀的形象,在犍陀羅浮雕表現最多的佛傳故事中,佛陀理所當然地使用了世俗生活裏王子貴族的儀衛,如象輿、傘蓋、起居坐具之類。佛教東傳,初始階段,遠來的“神仙”含義尚未明確,因不免居無定所,── 陶罐、銅鏡,都是他曾經的棲身之地,待到新的信仰世界確立,則原有尊崇之意的幄帳便最宜安置這一位尊神。於是異域新風很快與本土固有的造型藝術相結合,更以不同的搭配創造出許多自由活潑的變體。



沂南畫像石墓後室東間藻井

作為禮拜空間的佛教石窟,窟頂圖案是整個佈局中最富裝飾意趣的部分,紋樣的取用和安排也因此最為靈活。它的設計,不同於四披、四壁,即不必依憑特定的經典來組織畫面,而重要在於營造氣氛。在並不敞亮有時甚至是幽暗的空間裏,它是用來籠罩這一方天地的暖色,而與佛陀的慈悲憫人相呼應,於是引導信眾摒除貪嗔愛癡,進入一個純美吉祥的世界,如聞佛法,如聆梵音,而歡喜讚嘆。研究敦煌石窟中的圖案,窟頂自然分量最重,相關的研究成果也很多。不過關於圖案構成各個細節的定名,似乎討論很少,常見的稱謂是“垂帳紋”、“垂幔紋”、“瓔珞鈴鐺紋”、“長桶形彩幡鈴鐺紋”,等等。而這樣的名稱,並不能夠真正反映圖案的意象來源,也很難揭示圖像在歷史進程中發展演變的內在含義。因此從若干細節的定名入手,也許有助於推進我們的認識。


一、藻井和幄帳
敦煌早期石窟窟頂圖案的設計意匠有兩個來源,即藻井和幄帳。


藻井屬於小木作制度,它其實是用提高單體建築中心位置的方法造成更高的空間感,以強調建築的重要性,因此歷來多用於宮室和殿堂。不過它最初可能只是以一種結構屋頂的方式形成的疊澀天井,而使用的地區很廣,且在各自的地域裏形成傳統。



甘肅高台地埂坡魏晉墓三號墓前室頂



甘肅高台地梗坡魏晉墓三號墓室結構示意圖


“藻井”,或曰“方井”,名稱均始見於漢賦。張衡《西京賦》“蔕倒茄於藻井,披紅葩之狎獵”,薛綜注云:“藻井,當棟中,交木方為之,如井干也。”所注頗得要領。綜為漢末時人(卒於東吳赤烏三年),其說應可信據。“倒茄”之茄便是藕莖亦即蓮莖,莖既倒殖於藻井,蓮花自然向下反披;狎獵,即花葉參差之狀。王延壽《魯靈光殿賦》“圓淵方井,反植荷蕖”,也是同樣的意思。以蓮花為飾,原有避火之意,《風俗通》:“殿堂象東井形刻作荷菱,荷菱,所以厭火。”《宋書》卷十八列舉歷代典事曰:“殿屋之為圓淵方井兼植荷華者,以厭火祥也。”藻井因又名作“蓮井”。它通常為殿堂所用,而中央倒垂的這一大朵蓮花,便成為藻井最引人注目的裝飾。不過早期蓮花藻井的實例以地面建築無存的緣故,今所見都發現於墓葬,如江蘇徐州青山泉漢墓,山東沂南畫像石墓,如甘肅高台地梗坡魏晉墓三號墓前室以生土做成仿木結構的斗四式藻井,又敦煌佛爺廟灣墓群西晉第三十七號墓、第三十九號墓出土用於墓室藻井的彩繪蓮花磚,等等。


上古以來流行的各種帷帳,以幄帳為尊,其式原是仿自宮室建築,即所謂“四合以象宮室,王所居之帷也”。《釋名‧釋?帳》:“幄,屋也,以帛衣板施之,形如屋也。”是幄以象屋而得名。《漢書》卷二十二《禮樂志》錄《天馬》歌云“照紫幄,珠熉黃”,顏師古注:“紫幄,饗神之幄也,帳上四下而覆曰幄。”甘肅高台縣駱駝城南東漢墓發現一具木製幄帳,係以板條榫卯相接拼斗出“屋”形,出土時木帳尚覆有彩繪絲織物,正是“以帛衣板施之”,“帳上四下而覆”,“形如屋也”。


幄與帷帳或曰帷幕之類的一個主要區別,在於幄可設於宮室,又可設在帷帳之中,以為尊位。安徽馬鞍山市三國吳朱然墓出土一件彩繪漆案,上面繪出極有聲勢的宮廷宴樂場面。宏闊的殿堂裏,一個方形平面、四合攢尖頂的小幄,幄中三人,男子居中,與兩邊的女子相擁而坐。幄帳外面的筵席上一排坐?八人,由漆畫中的榜題可知,從左向右依次為皇后,太子本,平樂侯與夫人,都亭侯與夫人,長沙王與夫人。漆畫所繪又有虎賁,黃門,羽林。那麼幄帳裏邊的居中者,自然是帝。所謂“四合象宮室曰幄”;“幄,帷幕之內設也”,它正是一個最為形象的註解。


“四合以象宮室”的幄帳,一面成為可以移動的起居所,一面可以用它在室內特設一方象徵尊貴的空間,因此宮室所具有的富麗堂皇,當然也包括藻井的蓮花,都是幄帳必要仿製的內容。《鄴中記》云後趙石虎冬月施熟錦流蘇帳,“四角安純金龍頭,銜五色流蘇”,“帳頂上安金蓮花”,且覆帳的絲帛四季各有不同,種種妝點,其實並非石虎的創造,不過是宮室和帷帳尊顯的形制以及華美之裝飾的集中而已。


敦煌早期石窟的窟頂圖案,可析為兩類構成因素:幾重方井錯疊相斗的形制,取象於宮室藻井,此外的各種裝飾,取象於幄帳,以此象徵時人所認同的最高規格。


敦煌石窟窟頂圖案所依仿的幄帳,富麗者即如西魏第二八五窟,窟頂圖案便恰似石虎的奢華之帳:中央裝飾鋪展開來的一大朵蓮花,四角各設金龍,金龍口銜雜佩,下綴羽葆。然而此幅圖案的構成元素尚不止於此,《敦煌石窟全集‧圖案卷》形容它說:“藻井為三重方井套疊構架,方井邊框土紅色地,繪單葉忍冬連續紋。中心為綠地水渦紋,繪重層捲瓣蓮花,四角繪摩尼寶火焰紋和兩重三角垂帳,藻井四角繪飾有獸面流蘇。”可見它是充滿了細節表現的。這裏的關鍵在於,豐富的表現樣式並非散漫無序的堆砌,每一個圖案化的細節原都有?意象的來源,如此組織在一起,方成為語言流暢、表述清晰的敘事。那麼從紋樣的定名入手,追索細節意象之究竟,便如同考校詩詞歌賦的用典,出典明確了,其中多層次的表現內容也就隨之浮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