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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的臉(KA01134)
The Face of Cinema

類別: 藝術‧攝影‧影視>戲劇、電影
叢書系列:知識叢書
作者:張小虹
出版社:時報出版
出版日期:2023年05月19日
定價:580 元
售價:458 元(約79折)
開本:18開/平裝/448頁
ISBN:97862635362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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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鳥的「音聲─晶體」

《刺客聶隱娘》一片最顯著且持續的「聲效」,自非蟲鳴鳥叫聲莫屬。從影片的開場到結尾,不論是在聶府室內或大自然場景,蟲鳴鳥叫聲幾乎毫無間斷,早已溢出傳統「環境聲」(atmosphere)、「音橋」(sound bridge)的討論模式,允為該片最主要的「聲響的河流」。但在任何討論其作為電影「畫外聲」的「表現」(可能營造出的聽覺風格或聽景設計)之《刺客聶隱娘》一片最顯著且持續的「聲效」,自非蟲鳴鳥叫聲莫屬。從影片的開場到結尾,不論是在聶府室內或大自然場景,蟲鳴鳥叫聲幾乎毫無間斷,早已溢出傳統「環境聲」(atmosphere)、「音橋」(sound bridge)的討論模式,允為該片最主要的「聲響的河流」。但在任何討論其作為電影「畫外聲」的「表現」(可能營造出的聽覺風格或聽景設計)之計不再用罐頭鳥叫,而是親自走出戶外,上山下海去做聲效收集。而這次放在《刺客聶隱娘》中的蟲鳴鳥叫「聲效」,立即被其他「耳聰」的自然野地錄音師指認出其明確的「在地性」:「且是罕見完全使用台灣自然聲音來表現氛圍的電影」,「我可以說明幾分幾秒的鳥鳴來自小彎嘴,接著是藪鳥、白耳畫眉等」(李明璁、張婉昀79)。《刺客聶隱娘》上映後,本就引起不少有關「統/獨」的政治意識形態解讀,而今就連蟲鳴鳥叫,也有可能從其聲音的物質指涉與政治地理,被凸顯為在地台灣鳥、在地「台灣的聲音」(且一再強調即使部份與中國鳥的鳥種類似,但語調仍屬不同),應該頗具後續論述開發之潛力。但當前對該片蟲鳴鳥叫聲的影像分析模式,仍多遵循傳統電影「畫外聲」(大多數的畫面只聽得到蟲鳴鳥叫,而看不到蟲鳥)的角度,強調其如何標示場景的環境特點、或形構鏡頭與鏡頭之間連續性的「音橋」、或強化情緒氛圍等功能。其中亦有甚為精闢者,如黃心村點出其乃該片「聽覺系列性」的重點所在,尤其凸顯「蟬鳴」如何在場景與場景之間串接,更透過其聲量的減弱帶出季節的變換(Huang 131)。或視其具有幫助記憶的符號功能,讓敘事的空間片段和時間省略得以串連,形成具有整體性的流動感(Suchenski)。又或進一步放大其聲音的物質性(尤以蟬和蟋蟀為著)所形成的聲波脈動(非人、非文化),如何與該片的「文化之聲」產生對比與齟齬(Steintrager 141)。

而本章在此意欲進行的分析,既非台海政治地理的解讀,亦非傳統「畫外聲」的進階,而是企圖創造出蟲鳴鳥叫作為「音聲─晶體」的可能。德勒茲曾在《電影II》中將「晶體─影像」(the crystal-image)概念化為「虛隱─實顯」的最小迴圈,但該書對於「晶體─影像」的討論,絕大多數仍是以視覺影像為主,唯一觸及「音聲─晶體」(sound-crystal)的例外,曇花一現在討論義大利導演費里尼(Federico Fellini)1970年的電影《小丑》(The Clowns )時的幾行文字。德勒茲指出該仿紀錄片有五個出口:童年記憶、歷史社會探查、電視檔案、鏡像、音響(聲響與音樂),而作為第五出口的音響表現,則集中在片中兩隻小號的相互回應、互為回聲與鏡像,有如世界之肇始(Cinema 2 90)。然而此「音聲─晶體」的討論,不僅簡之又簡,更局限在「小號」作為樂器所發出的音響(聲響與音樂),遠遠不及德勒茲在《電影II》該章對「視覺」「晶體─影像」的豐富開展。故本章重新概念化「音聲─晶體」的企圖,便是一方面循「晶體─影像」作為德勒茲「時間─影像」在「虛隱─實顯」的最小迴圈之概念;另一方面則嘗試將「音聲─晶體」當成「畫外音」之為「虛隱─實顯」的最小迴圈來思考。以下便將以《刺客聶隱娘》中的「飛鳥」作為此處「音聲─晶體」嘗試的主要分析案例。

《刺客聶隱娘》的黑白片頭開場,師徒二人樹下並立(師:嘉誠公主,許芳宜飾演;徒:聶隱娘,片中又稱阿窈、窈七、窈娘,舒琪飾演),師父命徒弟刺殺無品大僚,「為我刺其首,無使知覺,如刺飛鳥般容易」。

此對白中的「飛鳥」一旦出現,便成為《刺客聶隱娘》中一種至為獨特的「畫外音」,啟動一種不斷在「虛隱─實顯」之間連續變易的晶體化過程。此「畫外音」不再是以視覺畫面能否看得到聲源為單一判準,甚至也不再依循以聲源(在場或不在場)所造成的聲響震動為絕對依歸,更不再指向任何尚未被識見或理解的空間(內容集合體無限延伸的同質連續性),而是一種虛擬開放之力的啟動,不斷實顯化為「隱喻的鳥」、「視覺的鳥」、「聽覺的鳥」與「敘事的鳥」,更不斷反實顯化、反封閉化、反形式化而再次開向宇宙的生成流變,持續進行的虛實相生、隱顯相成。

於是在對白的「飛鳥」之後,我們接著便看到隱娘如「飛鳥」一般以羊角匕首擊殺大僚。就第一個視覺層次而言,隱娘之為刺客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凌空而下、成功得手,果然如師父所囑「如刺飛鳥般容易」。就第二個視覺層次而言,不是被殺的大僚如刺飛鳥般容易得手,而是殺人的刺客如飛鳥般凌空而下;對白中的「飛鳥」隱喻,已瞬間轉為視覺影像上的「飛鳥」隱喻(速度、節奏、聲響)。接著此「飛鳥」更由隱喻轉為實體,在由黑白轉彩色的片名題字出現之時,蟲鳴鳥叫聲四起(搭配著鼓聲與水聲),景框上方出現真實的飛鳥掠過。或是聶府一家為田興(聶母之兄長)被罷黜下放的送行場景,空鏡頭中大量飛鳥掠過天際。又或在窈七(聶隱娘)與精精兒(田元氏)決鬥前夕的兩個重要空鏡頭。第一個定鏡長拍深夜靜謐的湖面,霧氣沉緩漂浮,第二個鏡頭則緩慢由右向左橫搖,牛鳴聲動、飛鳥「驚」起。20 此時的「空」鏡頭不再是因為沒有人(傳統定義下的「空鏡頭」),而是因為「無人稱」(impersonal),亦即沒有特定中心(意識)的篩選,只有光波─聲波分子間快速共振的宇宙知覺,而開放出各種可能的「虛擬連接詞」(virtual conjunctions),一如此刻夜─靜─湖─冷─

牛─鳴─鳥─飛的「情動組裝」(affective assemblage),夜不再只是時間標示,湖不再只是地理位置,牛鳴不再只是「畫外聲」,飛鳥不再只是視覺上的運動─影像,而是彼此之間的氣息相通、虛(靜─冷─鳴─飛)實(夜─湖─牛─鳥)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