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的盛宴(BE0038)
Deadly Feasts : The 'Prion' Controversy and the Public's Health

類別： 醫療‧保健‧美容>疾病百科
叢書系列：NEXT
作者：理查．羅德斯
       Richard Rhodes
譯者：汪仲、張定綺
出版社：時報文化
出版日期：1997年12月23日
定價：220 元
售價：174 元(約79折)
開本：25開／平裝／240頁
ISBN：9571324493

【推薦序｜書摘｜書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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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在食人族中

第一章：我吃你

1950年，新幾內亞東部高地，南富雷

高山的深夜，沒有鼓鳴。村莊上方的森林中，也沒有傳出如鳥嗚一般的笛聲——笛子在男人的手上，受男人的控制，而這則是純粹女人的事情：一個秘密的、美味的、甜蜜的復仇即將展開。在憐憫、悲悼、但同時也在期待的心情中，死去婦女的女性親戚，將她冰冷、一絲不掛的身體抬至馬鈴薯田中，四周都是花朵。六十多名親戚，有的抱著嬰兒，有的拖著幼子，並無意把這婦女丟棄在田中，任屍體腐爛。她們認真地從田地中拾起枝葉，點起炊火。火焰升起，映在她們的眼睛中，照亮了她們烏黑的皮膚。死去婦女的女兒和媳婦拿起了劈竹而成的刀子，切進那婦女的身體，展開了一場盛宴。

一場盛宴

新幾內亞是地球上最後一個野蠻地，民風強悍，連探險者都不禁望之生畏。附近密克羅尼西亞人的獨木舟即使在附近觸礁，也絕對不往岸上，而往相反方向游泳而去。海船長（Captain High）在船員惡意背叛後，也知道要立刻將他的船「豐富（bounty）」駛離新幾內亞碼頭，與該島保持一個寬廣的安全距離。然而，新幾內亞是世界上僅次於格林蘭的第二大島，位於赤道下、澳洲以北、婆羅州及蘇門答臘以東的西太平洋上，島嶼寬四百哩，長一千五百哩，形似一隻大恐龍，中央的一條大山脈則好似恐龍的脊惟。新幾內亞島的熱帶海岸上，到處是紅樹林，內部的高山埋藏於水蛭遍地熱帶雨林中，常人無法進入。島上的居民屬於美拉尼西亞人，身材矮小、肌肉糾結、黑皮膚、捲頭髮，仍以石器時代的方式漁獵、務農。由於島嶼地理環境特殊，島上的美拉尼西亞人分成上千個小部落，居住在一個孤立的平原上，除了打仗，互不往來。因此在這一個大島上的語言，便多達七百種，佔了世界所有已知語言種類的一半。

19 世紀，荷蘭、德國和英國的船隻靠攏在新幾內亞的大河出口岸時，所有歐洲人都對當地野人食人的習性有所耳聞。不過不同的食人族，也還有不同的風俗。有戰士專門吃食敵人以洩憤的食人族，也有親戚專門吃食死去的親人以示愛與懷念的食人族。富雷族的女人便專吃她們的至親。「她們的肚子就是墓園，」一名觀察者表示：「她們見面時，以『我吃你』這句話寒暄。」

在蕃薯田中，死去婦女的女兒扭下母親的手腕和腳踝，鋸開難纏的軟骨，將骨肉分離，而將充滿皺紋的手和五趾張開的腳，傳給她兄弟的妻子以及外甥。接著，她將手臂及大腿的皮膚撕開，剝出肌肉，將血淋淋的肉塊分給在周圍急切等待的親友。接著屍體的胸部被打開、剖露出腹部器官，死亡的氣息飄溢於蕃薯藤之間。首先被挖出來的是紫紅的肝臟。在肝臟下面有一塊小小的綠色器官，被小心切出來去掉，以免肉沾上苦味。血淋淋的心臟與血塊一起出現，接著是糾纏結葛的腸子，在夜色中閃著沉悶的光亮。連屍體的臉也在可吃食範圍內，通常加上一點野菜，與香蕉葉一起烹煮。

蕃薯田中的婦女，因平常殺豬練就一手解剖功夫。她們以剖豬肉的理所當然，剖開死去的婦女。不同的是，死豬剖開後，最好的部分被男人取走。男人在山野中獵到的各種小動物，如野豬、蜥蜴，自然也佔為己有。男人尤其喜歡獵食火雞。這種稀有的獵物不但肉可以吃，腿骨還可以做成笛子，裝飾在鼻子上。女人負責種植蕃薯、甘蔗、豆子，平日的食物營養價值雖然高，但是味道平平，除了大如手掌的蜘蛛和肥蛆以外，她們大都吃素。男人與女人及小孩分開居住，要交媾時便跟隨妻子進入田地中，晚上則回到與其他男人共享的大屋。小男孩長大後，也隨著父親住進大屋。男人相信與女人接觸會使他們軟弱。他們很少吃死人，即使吃，因為在迷信下也只吃肉的部分。

死去婦女的身體越來越小，圍觀的婦女也開始七手八腳如入切割、取肉的行列。（該名婦女的名字，只以簡稱的形式——湯姆[Tom]——留存於醫學文獻中。不知是否為湯姆薩[Tomasa]的簡稱？）那主持操刀的女兒開始繞著頸子切割，截斷喉頭、食道、鋸開椎間的軟骨，將脊椎分開，頭部暫放在一邊。死者另外一個女兒技巧地將頭皮掀開，取出頭骨，以石斧劈開，掬出腦子中粉紅色的物質，裝進一個竹製的烹煮用容器內。她們在北富雷的堂表姐妹歡喜在地上挖一個洞，四周鋪設石頭，將肉塊與青菜一起放進去烹煮。但是南富雷的習慣則是將肉切碎後，放在進竹筒內，加以鹽巴、生薑與蔬菜葉等，丟入炊火中煮。她們食用身體的每個部分，連骨頭都要烤酥、弄碎，放入竹器。死去婦女兄弟的妻子特別分到陰門。如果死的是男人，他那被視為美味珍品的陰莖，將為妻子所有。

「這東西真甜」

從新幾內亞的海岸線向裡望去，島嶼上山巒接疊，似乎同屬一個山系才是。但是1920年代，澳洲人為採求金礦，隨著金屑往內地深入，發現內地一片深廣而不為人知的土地，被許多平行而不連接的山系所分隔，造成大大小小形式高聳但氣候溫和的高原。林林總總約有二十萬人散居在這些周圈被原始棕櫚林困住的香格里拉中。當第一個白人進入高地村莊時，著實震驚了那些孤立生活著的原始居民。從古老的紀錄片中，我們可以看到高地人多麼興奮地與「白妖」第一次接觸。他們幻想這些白人是死去的祖先還魂。他們對槍一無所知，看到了也不知道害怕，但是看到一個澳洲人把口中假牙取下時，卻嚇得躲起來。他們真正崇尚民主，不效忠首領，但是卻在互相之間貼上「大人物」、「普通人」、「窮光蛋」的標籤。高地人頭上戴珠子與羽毛的飾物，鼻上穿著骨頭，頸上環繞用豬牙穿起的耳環，腰間掛著用樹皮或乾草編織的圍裙。身子上經常塗抹混有炭灰的豬油，氣味腐臭，卻能達到防蟲與保溫的作用。男人隨身攜帶石斧和長弓。有的男人不穿圍裙，卻喜歡戴陰莖套——一種用大犀鳥的彎嘴或交易得手但出處不明的華麗貝殼作成的一種鞘袋，形狀誇張。女人上身裸露，下身穿草裙，悲悼時會切下自己的手關節，並戴用死去嬰兒的頭髮編織而成的項鏈。丈夫死後，妻子將他的頭放在一個編織的口袋，比倫姆（bilum）中，連續好幾個月隨身攜帶，忍受死肉腐蝕的臭味，以示哀念。

吃食亡者並非富雷人自古以來的習慣，據說起始於當時族中最老的老祖母出生以後，也就是在本世紀與上世紀交替、或在那不久以前的事。他們首先是由北方鄰居處聽到這種習俗，消息就這麼傳了開來。「這東西真甜，」人類學家記錄下一名富雷婦女第一次嘗試人肉後發表的感想：「我們是怎麼回事，難道瘋了不成？這麼好的食物，過去居然不知道吃。未來我們都將吃死人的肉，管他是男人、女人、還是小孩。為什麼要把好好的肉丟棄？那是不對的！」肉是甜美的，同樣地，復仇也是甜美的。女人將男人排拒於人肉大餐之外，因為男人把豬肉中最好的部分都吃掉了，而那些豬不但是女人養的，餵養時還會來吸允女人的乳房取食。女人不吃麻瘋患者，也不吃因瀉肚而死的屍體，但是被巫術陷害而死的女人身體，她們認為是乾淨的。將死亡的富雷人會要求別人吃下他們的肉體，而且還會在死前將各個部位先交代清楚，分配給不同的親友。

一位名叫阿倫斯（Walter Arens）的人類學家，1979年發表一篇論文，說食人主義只是一個神話，只有人聽到，沒有人看到過。其實事實完全相反。食人主義在原始民族中是非常實際的生活方式。從歐洲的洞穴中挖掘出來好幾十萬年前的人骨化石，仍留下被切割、食用的痕跡。中國大陸的一位流亡記者鄭毅力（譯名），發現在1966年起的文化大革命期間，中共當局允許廣西民眾吃食階級敵人的肝臟。

第一批歐洲人抵達時，富雷人很公開承認吃人的習慣，不過到了1950年代後期，澳洲巡迴警察告訴他們，蘇聯的衛星史普尼克（Sputnik）在他們頭上監視，不可再吃人，之後他們放棄這個習慣，到今已完全不存在。不論是否與宗教儀式有關，吃人對新幾內亞人而言，是一個攝取蛋白質的重要方法。根據兩名美國人類學家的估計：「一個新幾內亞的地方團體，共一百人（其中四十六名為成人）。每年吃下五到十名成人亡者，所攝取得到的蛋白質，與吃食的豬肉相等。」

參加葬儀大宴的婦女，在蕃薯田中切割、烹煮，但卻各自將滾燙的竹管帶回家，與孩子分享大餐。在這次有紀錄的大餐後幾年，一名年輕的美國醫師來到富雷，並和當地人共同居住、工作了一段時間，發現富雷人吃食的召慣，幾乎和西方人上廁所一樣隱祕。他們並不是對吃死人有任何羞恥之心，因為吃豬肉的時候，他們也一樣隱祕。對富雷人而言，吃肉是一種狂喜的行為，需要祕密進行。此外男人說女人像森林一樣，狂野而永不知足。男人說森林邊緣的野草時是女人的陰毛，即使婚姻也難以馴服女人。

後來，越來越多的富雷婦女因巫術而死。巫術是男人的本事。最終極的一種巫術，他們稱之為克魯（Kuru）。克魯的意思為顫抖——因寒冷或恐懼而顫抖。到1950年時，每個富雷村莊中都有女人死於克魯，從此，男人在高地上因擅於巫術而受人敬畏。一旦克魯的顫抖開始後，詛咒越演越烈，直至死亡為止。被克魯詛咒的婦女先是走路蹣跚、接著需要拐杖幫助，最後根本無法走路。在失去吞嚥能力以前，身體會變得很胖，有人在未失去體重前便因肺炎而死，留下一身肥美的好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