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　紙　咖啡豆(BE0075)──平凡事物的非凡故事
Glass, Paper, Beans : Revelations on the Nature and Value of Ordinary Things

類別： 行銷‧趨勢‧理財>經濟貿易
叢書系列：NEXT
作者：莉亞．海格．柯恩
       Leah Hager Cohen
譯者：楊幼蘭、杜默
出版社：時報文化
出版日期：2000年11月27日
定價：250 元
售價：198 元(約79折)
開本：25開／平裝／240頁
ISBN：95713325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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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摘 5

蘭卡斯特

露絲獲得這份差事，全拜上帝之賜。她對這事心知肚明，即使在 15 年後，她依舊感覺到它的奇妙，在她的一生中有許多事是很難解釋的。露絲個頭很高，濃密的短髮呈現出從深灰到銀灰的漸層色，而一張圓臉則宛如自製的麵包：溫暖、顏色有如烤過的杏仁，有些模糊、有些清晰的斑紋相互交錯。光陰在她的上唇周圍留下了深刻的橫紋，每當她微笑時，就會出現這彷彿短音符的皺紋。她對別人最高的讚美便是「平凡」，或說對方「只是平凡人」。

而露絲會將自己的現況視為奇蹟的原因之一，便在於 15 年前遭里維耶拉（Riviera）碗櫥公司裁員，接著獲安克哈金（Anchor Hocking）玻璃廠僱用時，她已經 44 歲了。事實上，當初她在碗櫥組裝線上只做了 3 個月，就被炒魷魚。不過，反正露絲也不是很滿意那份工作，每當她看到店內那些粗製濫造，馬虎拼湊而成的碗櫥時，便引以為恥。而在這之前，她則是遭雷歐瓦克（Ray-O-Vac）公司解僱，至於她在那兒負責的差事，不過就是把複寫紙裝入玻璃紙袋內，而值完班回家時，她的手指總是變得漆黑，得用漂白水猛刷才洗得掉。更重要的是，她得賺錢養家，儘管兩個兒子已長大成人，但還有一對雙胞胎在讀小學。事實上，早在另一半過世前，她便已獨力負起家計。不過，令露絲看來與眾不同的，並不僅在於她迫切需要工作，也因為她是 7 名新人中，唯一不靠已在工廠服務的親戚關係，而直接透過失業服務處獲得這份差事。露絲在面談中告訴他們，在上一份工作中，她一小時賺 3.25 美元；並保證，他們若僱用她，絕對不會後悔。

但是過了好幾個月，他們才通知她上工。在那段期間裡，她每星期都打電話到工廠，以確定他們沒忘了她。1980 年 3 月 4 日，她終於向蘭卡斯特東二廠報到。可以確定的是：絕對沒人知道，當她行經公司招牌下，看到上頭寫著「走過這些大門的，是美國最優秀的一群玻璃工人」時，心中首次感受到驕傲。

其實，露絲並不製作玻璃。事實上，沒人真正在製作玻璃，廠裡都是由機器調和原料，再將其吹製、擠壓成形，然後冷卻、加溫、再冷卻製品，最後用貼花紙噴上顏料加以裝飾。而大家所做的，不過是看管機器而已。除了露絲擔任監工的篩選包裝部外，廠裡幾乎人人都是如此。在這部門，員工仔細檢查成品、將它拿起、貼上標籤，再放入成格的硬紙盒裡。有時，他們會把它丟上輸送帶，送回熔爐室；有時，他們會遭剛製好的成品灼傷；有時，他們會被碎玻璃割傷；也有時，他們會記得戴上手套。

露絲剛來時，也是篩選包裝部線上的員工。而二廠所生產的，大多是耐熱器皿。至於她的任務，則是剔除左右不對稱的燉鍋，或是有裂痕的派盤，並將其他成品裝入硬紙盒。她拿起它們、仔細檢查、貼上條碼，再將這些成品塞入棕色方紙盒內。在每條輸送帶盡頭，都有兩至 5 名男女站在一塊兒，按部就班地執行任務：拿起成品、略加檢查、貼上標籤、放入紙盒。每小時都有十分鐘的休息時間，而每逢換班，又有 30 分鐘的進餐時間。拿起、檢查、黏貼、包裝。你在線上不需要保持沈默，但嘈雜的機器聲卻讓人聽不清對方的話，而非戴不可的耳塞則讓交談變得更加困難。露絲是個說話時喜歡手口並用，同時注視交談對象的人。由於工作必須用到眼與手，因此她多數時間都很沈默。不過這也沒關係，反正她很樂於堅守崗位，致力把關，以防瑕疵品落到消費者手上。此外，她更高興一小時能賺 8.25 美元，天啊，她這輩子從沒賺過這麼多錢！不久，她便在玫瑰林（Forest Rose）買了棟房子，這幢矮胖的白色建築樓下有兩扇緊閉的黑色百葉窗，而上頭兩扇天窗則像眉毛般凸起，彷彿這房子跟露絲一樣，對那大膽的購買行動感到震驚。

不過，太多小奇蹟不斷出現。露絲從揀選包裝員搖身一變成為品管技術員，從按時計費工人變成受薪人員，這一切都遠超過她的理想。二廠關閉時，包括露絲在內，幾乎全數的工作人員都遭遣散。幾星期後，公司不僅將她回聘至西維吉尼亞克拉克堡（Clarksburg, West Virginia）的 90 廠，還代付了搬遷費。十個月後，當克拉克堡廠也關閉時，她不僅成為得以保住工作，回蘭卡斯特一廠服務的少數人之一，還就此成了監工。

去年冬天，露絲再度令自己訝異，她什麼也沒說，彷彿由看不見的線所牽引，便離開玫瑰林的小屋。這棟小屋距工廠很近，夏天時，只要站在窗邊，加上風向又對，便可以聽到安克哈金玻璃廠以擴音器召喚員工的聲音。露絲向來渴望寧靜、空間，顯然還特意與那些維持草地整潔、為人一板一眼、會對中年婦女像男人般爬上屋頂、洗窗戶、割草而側目的鄰居保持距離。因此，她賣了玫瑰林整潔的鹽盒式住宅，並在城南二十分鐘車程的地方，買了位於伊頓谷路（Eaton Hollow Road）旁不知名泥土岔路上的破舊農舍，只見屋頂上到處是洞，窗玻璃已不翼而飛，外圍還有 57 畝農地。

如今露絲下班時，總會沿著二十二號公路、波紋路（Boving Road）與漢堡路（Hamburg Road）開車回家。當她抵達油廠谷（Oil Mill Hollow）附近崎嶇的彎路時，便會減速。每天凌晨，她都會緩緩穿越珍珠色的曙光，行經老舊的牧場，並駛過兩個不時有鷺駐足，以及每年都有加拿大雁築巢繁殖的黑池塘。今天早晨露絲望見一群鹿，她那隱藏在大眼鏡後，有如褪色牛仔褲的淡藍色雙眼簡直瞧得目不轉睛，接著不知不覺地煞了車，呆望著牠們那棕色的身軀在木瓜樹、金縷梅和野李樹間穿梭。隨著牠們完美、隨心所欲的行動，露絲立即將 12 小時的工廠作業拋諸腦後。每當工作結束後，她便這麼犒賞自己：優游地在路上行駛，欣賞眼前的一切。

費爾菲郡（Fairfield County）不在俄亥俄州的正中央，當地有阿帕拉契山脈延伸入中部低地，地形緩和而不極端。那兒的平原綿延，土壤肥沃，主要作物為玉米、大豆、糧草與冬麥；四季分明，就如同月曆上的一樣。露絲在農場上長大，10 歲時便已待過當地的 20 來家農場，不過那全是別人的，她從不敢夢想有一天也會有屬於自己的農場。然而，在別名七葉樹州（Buckeye State）的俄亥俄州有一句格言，那便是：「上帝若在，事事都有可能。」而事實上，她也眼見這句話一再地驗證。

露絲稱這座農場為「我的小茶杯」。當她將天藍色卡車駛離伊頓谷，轉上黃土路，疾馳四分之一哩，行經荊棘密佈的溪谷，返抵家門時，已將工廠的一切拋諸腦後。這時她不會去想冷模、裂痕、隔離載運、托盤配置，或是篩選高腳杯，而一股腦兒地置身「小茶杯」中。因坐落斜坡溫暖舒適處，並由群樹環繞而得名的「小茶杯」，既不受強風侵襲，也十分隱密，從大路上無從得見，而且出奇地寧靜。至於她那 57 畝農場最深的凹陷，便是原本該是屋前草坪的溪谷。後來露絲跟兒子將流經谷內的小溪阻絕，形成一個池塘，但她始終擔心，會有小孩失足溺斃，或是有老人家晚上喝了一肚子啤酒，不小心從路面衝下水裡。露絲本身並不游泳，小時也只涉過水深及腋的淺灘。無論如何，她已動手清潔溪谷、燒去路旁糾纏不清的灌木，當她天亮前返家時，只見燒過的灌木叢閃現極淡的銀灰色。

露絲將車停在住家與外牆掛有三對鹿角的穀倉間，只見角上的露珠在微光中閃閃發亮，接著她探出頭去，瞧瞧羅伯特的 72 年雪佛蘭跑車是否在那兒。她那兩個雙胞胎如今已 22 歲，而其中晚 7 分鐘出生的羅伯特在這兒雖有臥房，但經常外出與朋友過夜。至於身為雙胞胎哥哥的克利斯，則已在海軍服役兩年多，最近才從韓國回來，並派駐於北卡羅萊納州的樂潔恩營（Lejeune Camp）。而另外兩個大兒子提摩西與馬克，都已在坐三望四之齡，並各有自己的家庭。提摩西目前住在哥倫布市（Columbus），而馬克就住在距母親農場僅三哩的預製裝配式小屋裡。今天早晨，露絲並未看到羅伯特的跑車，整個農場只有她一個人在。當她走到門前時已聽到鳥鳴，再過不久，雀兒將群聚在她臥室外的核桃樹上，爭食那懸掛樹間、混有花生醬的脂肪球。沒錯，這能吸引鳥兒，但卻未必有助於睡眠，不過露絲喜歡這麼做，而冬天也常在樹林裡四處撒些玉米穗軸，餵食野火雞；此外，她甚至不介意鹿兒在秋天夜裡跑來吃蘋果樹，發出擾人清夢的咀嚼聲。

而在黃褐色屋內等待露絲的，則是她那名為席娜多（Shenandoah）、具有九成 86 狼族血統的狗。去年夏天，當牠還是小狗時，露絲便南下 10 哩外的路卡斯維爾（Lucasville），從一家特別培育這種「狼」狗的犬舍，把牠買回來。席娜多貌似大型德國牧羊犬，唯一特別像狼的地方，就是從後頸到背上，長滿了既短又硬的毛，也就是露絲所謂的「逆毛」。最初，她想養匹狼好防身，因為自家農場距危機四伏的教養院僅約一哩，附近森林茂密，人跡罕至。露絲明白自己的險境，而孩子也一直催她買把槍，最後甚至買了把點 38 警用槍給她。露絲將槍上了膛，放在床頭櫃裡，她練過射擊，若有必要，便能派上用場，但她不喜歡槍，而情願只接受狼的守護，以免遭受討厭的蛇，以及居心不良的人威脅。當然，席娜多不只是露絲的定心丸。每逢她因值夜而生理時鐘錯亂，夜裡輾轉難眠，只能眼睜睜地瞧著日光燈枯坐到天明時，唯有席娜多伴著身穿睡袍的她，坐在月光映照的廚房裡，望著她坐在隨暖氣搖曳的藍色長窗簾旁，就著小圓桌，吃著燕麥片，並傾聽她說話。席娜多不僅是她的伴侶，更是她的知己。

席娜多與農場、狼與茶杯，這就是露絲的生活。一切都是那麼令人驚喜，那麼令人感激。不！當露絲回到農場上的家時，並不會去想玻璃廠，但她相信，自己能擁有眼前的一切，全拜玻璃廠之賜，她始終不曾忘記這點，心中暗存感激。

安克哈金玻璃廠與蘭卡斯特淵源深厚，近百年前，公司在此創立之初，便在大家俗稱「黑貓」（The Black Cat）的老製炭廠裡製造玻璃，直到它付之一炬，重新改建為止。安克哈金原名哈金玻璃公司（Hocking Glass Company），當初之所以如此命名，是由於它坐落哈金河（Hocking River）旁。至於這河名的由來，得從 1700 年左右，自加拿大遷徙到俄亥俄州的威恩達特印第安人（Wyandot Indians）說起：當他們看到河流上游的瀑布時，覺得它的形狀很像葫蘆或瓶子，因此便稱這條河為哈克哈金（Hockhocking）。而公司的前半部名稱，則來自與哈金玻璃公司合併的安克冠閉公司（the Anchor Cap and Closure Corporation）。追本溯源，其中安克兩字又源於「為安全而安定」（Anchored for Safety）這句口號。創立七十五週年的安克哈金，在美、加、荷蘭與波多黎各擁有 41 家製造廠和配銷中心，而成品銷售則逾 125 國。在其旗下 25 個單位與子公司中，共有 18,000 名員工，分別負責生產玻璃製品、塑膠、瓦器、陶器、粗陶器、櫥櫃和裝飾性小五金。它擁有專用貨運隊，以及這麼一首廣告歌：「安克哈金打點餐桌／我們是美國第一名／邀我們到府，我們知道帶些什麼／我們幾乎什麼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