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我所知道的杜可風
Tony Rayns（英國影評家）
Chris Doyle喜歡將自己的中文名字——杜可風視為「再生」的里程碑。因為他的成績給他很強烈的認同感。在他十幾歲的時候，Chris還只是一匹四處遊蕩的脫韁野馬，集商船水手、藝術歷史系學生、掘井工人於一身。自從改了名以後，一切都變了。如今的他已是一位頗負盛名的藝術家：攝影師﹔冷酷、嚴謹的色情拼貼作品製作家（其實是反賣弄色情的）﹔寡慾的藝術家不過最被公認的還是中國電影的著名掌鏡人。不是嗎﹖一個新的名字，一段新的生活。這際遇眾所渴求，但不是每個人都能那麼幸運。
我和Chris第一次貝面時，他已經是杜可風了。因而我無法將這兩者之間的激烈變化作一完整比較。那是在舒琪執導的《老娘夠騷》片場，這個片子將杜可風從歐洲帶來香港。我去探班的那晚，老杜正碰上兩個麻煩：如何把張學友較粗糙的皮膚完美地呈現在鏡頭之前，以及如何符合導演需要的誇張式攝影風格。此外手中隨時總是有酒，被他喝光的一堆空空啤酒罐特別惹人注目。自那一晚以後的十年當中，中國電影最令人欣慰的莫過於老杜成了執世界牛耳的電影攝影師之一。
從中國到台灣、香港，電影事業日漸蕭條，不過還是有幾位賣正的電影工作者——不是為了每月的帳單，而是出於神聖的抱負——奠定了各自的特色風格，其中，越來越多的人發現與老杜共事可以使自己保持「年輕」。要是老杜當初沒有和王家衛及張叔平合作《阿飛正傳》，或許什麼事也不會發生。那無疑是老杜第一部傑作，同時揭開了王、張、杜三人一系列作品的序幕。稍後的《東邪西毒》、《重慶森林》、《墮落天使》更加確立了老杜在電影攝製方面的重要地位，也促成了他與關錦鵬、陳凱歌、蔡明亮等人的合作，結果各取所需、皆大歡喜。現在再來談談我所認識的杜司風。這人是素食主義和食色主義的結合體。也許是希望透過身體力行，增加畫面的真實性。偏好手提攝影機拍攝。他比中國人還要中國，誇張的行為舉止超過金凱瑞（Jim Carrey）。平時倚仗拍一些廣告或是流行攝影來應付日常開銷。他是屬於危險的異類：正直、坦率，廣交狐朋狗友，熱情得讓人無法招架。
有好幾次，深沉夜晚，在餐廳或是酒吧，我發覺身邊陪坐之人是Chris Doyle遠甚於杜可風。這時的Chris讓你絲毫不會懷疑他的art history學位，不過對周遭事物的關切、熱愛卻與老杜毫無二致，只是多了一分成熟與深思。這就是那位製作精美拼貼的Chris介於現實主義的幽默和超現實的狂妄之間。我不能確定在這本書中你會欣賞到屬於Chris或杜可風這兩者的哪一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