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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方良辭世特別報導
2004/12/15 中時晚報/蔣方良辭世特別報導/03版
看盡蔣家 榮耀與凋零 從西伯利亞到台灣的傷心之旅
◎王美玉
蔣經國的遺孀蔣方良今午病逝，對這位前第一夫人的逝去，接近蔣家的舊臣相當不捨，然而談到蔣方良十一年來飽嚐遭逢喪偶又喪子生離死別的痛楚，對終日足不出戶，難得開口的蔣方良而言，生命的終點或許是另一種形式的解脫。
就像是家喻戶曉的「灰姑娘」故事一樣，她的愛情故事曾經令人羨慕；她的一生因為偶遇王子從黑白變成彩色；然而有「灰姑娘」的機遇，卻沒有「灰姑娘」的好命。蔣方良曾經是人人稱羡的太子妃，但是先生外遇不斷，她過著壓抑、沒有自我的婦人生活；她也曾經是人人稱羨的第一夫人，只是在她身上看不到官太太的珠光寶氣和權勢。
蔣方良在蔣經國權傾一時的時代，認識她的人不多，在沒有蔣經國的現在知道她的人更少。她的一生令人同情，她的晚年只有悲哀兩個字可以形容。
《異國戀曲》與經國患難扶持，活潑熱情的女工搖身成第一夫人
蔣方良，俄國名字叫芬娜，來自斯弗朵夫斯基市附近的西伯利亞山區，從小失去雙親，是一個孤苦無依的孤女和姊姊安娜兩人相依為命。她小時候是蘇聯共產黨推翻帝俄沙皇統治的動盪時代。那個時代不論莫斯科還是西伯利亞山區，四處可見衣不蔽體的人民沿路乞討過活。
蔣方良和姊姊落腳於斯弗朵夫斯基的新興工業區，她們在烏拉重機械廠找到就業機會，認識了她的長官尼古拉，也就是蔣經國，開始了她傳奇的一生，也改變了一個原本熱情、活潑的少女的命運。
蔣方良的一生可以說是何其有幸，又何其不幸，幸運的是她遇到了蔣經國，把她從一個貧苦工人搖身一變成為中國第一家庭中的第一夫人，不幸的是她雖然身處中國最有權勢的家庭裡，但是她的一生卻是那麼的坎坷和淒涼，集於她身上只是一份「淒美的榮耀」。
蔣方良和蔣經國的戀愛故事，是平凡中帶有幾分傳奇。蔣方良在蔣經國最孤苦無依、舉目無親的蘇聯，經常對蔣經國伸出援手給予溫情，是蔣經國患難中的知心伴侶。對當年的往事，蔣經國在「我在蘇聯的日子」回憶錄中，曾經提到芬娜是他在烏拉重機械廠唯一的朋友。蔣經國說芬娜是了解他處境的人，「我每次遭遇困難，她總是會表示同情並加以援手」。
其實，當年和蔣經國談戀愛，共組小家庭的蔣方良，是一位青春洋溢的少女。她，活潑、美麗，而且熱情無比，她喜歡騎單車、游泳、溜冰，和蔣經國常常一起邀約年輕的朋友出遊、游泳。
蔣孝勇生前回憶他的母親時指出，她的母親給外人的感覺是孤獨，終日不講一句話的人，這大半是因為她嫁到蔣家來，環境讓她改變。他記得小時候，母親活潑、開朗的人生觀，對孩子的疼愛與關懷，和現在的寂寞，足不出戶，實在是天壤之別。事實上，年輕時的蔣方良
是一位積極、進取、口才又好的共產黨青年團團員，相當受到矚目。
當年蔣經國和蔣方良結婚後，兩人過得生活雖然十分清苦，卻也甜蜜。蔣經國在烏拉重機械廠，從基層技師做起，到工廠車間主任助理，後來升為助理廠長，並且主持「重工業日報」的編輯工作，工作相當順遂。只是這段日子並不長，因為蔣經國的特殊身份，他的命運還是操控在蘇聯共產黨的領導人和中共人員的手中。蔣經國的一舉一動完全被控制、監視，他老是被「檢舉」思想有問題，並曾經被革職送到西伯利亞勞改，由特務二十四小時監視，生活陷入困局。蔣經國對於這段刻骨銘心的日子曾經表示，「這段艱苦的日子一共維持了六個月，我們全家三口只有依賴我太太在工廠做工的微薄工資過活」。
蔣經國被革職在家，一家三口的生計完全落在蔣方良一個人身上，對貧苦出身的蔣方良其實難不倒她，她沒有怨言的挑起維持家計的擔子。當時他們唯一的兒子蔣孝文因為是早產兒，在當年物質生活十分匱乏的蘇聯日子過得很辛苦。
就像油麻菜籽一樣，一九三七年在親友的淚水和祝福聲中，蔣方良 跟著她唯一的依靠──蔣經國，揮別她的姊姊和故鄉，搭乘火車再轉輪船一路由蘇聯來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國度。她大概萬萬沒有想到和故鄉這一別就是五、六十年，一輩子再也沒有機會看故鄉一眼。她從一個貧苦的工人，走進了「蔣家侯門」，開始了一個中國版的「灰姑娘傳奇」。而那位活潑、快樂、能說善道的少婦，搖身一變成為中國最有權勢家庭的媳婦。
《豪門歲月》平凡的像個村婦，深獲毛福梅疼愛
一腳栽進侯門，蔣方良還真不能適應，她要學的實在太多，最迫切就是學中國話。不論環境對她是多麼的生疏，仍然無法改變她熱情、活潑的個性。雖然是外國媳婦，卻深得蔣經國的母親毛福梅的疼愛。小兩口返回中國時，毛夫人特別要人幫蔣經國趕製長袍馬褂，幫媳婦做旗袍，再為他們舉行了一場中國式的婚禮，以彌補兩人在蘇聯那個貧苦環境中結婚時，沒有一個像樣婚禮和親人的祝福。
生活儉樸的蔣方良並沒有因為踏入蔣家這個權貴侯門而改變了她的生活習慣，當年在溪口時，鄰人常常可以看到她騎著自行車去採買，還問「那不是蔣家的媳婦嗎？」後來看到她常常出來買東西，也就不覺得奇怪了。在鄰居眼中她是一位常用洗衣板搓洗衣服、勤勞的蔣家媳婦。
蔣方良對婆婆毛福梅十分敬重。在溪口的那段日子，她終於了解蔣經國父母之間的「婚姻故事」，她對毛福梅婆婆無怨無悔的守著溪口老家，由宋美齡當起第一夫人的雅量是又同情又佩服。
做蔣家的媳婦很不容易。年輕的蔣方良對中國的繁文縟節是一竅不通，根據浙江省文史資料委員會出版的「蔣介石家世」一書中指出，一九四九年清明節，蔣介石帶蔣經國夫婦和孫兒、孫女到白兒山魚麟秈去祭掃蔣母王太夫人的墓，他囑咐兒孫「多磕幾個頭」，但是並不了解中國人的習俗，蔣方良只在墓前鞠一個躬，蔣介石當時很不高興，直斥兒媳「不懂禮節」，蔣方良尷尬不已，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讓公公這麼不高興。咬緊牙關，改造自己，事實證明她並沒有讓公婆失望。蔣方良五十歲生日，蔣介石特別親筆寫了「賢良慈孝」四個字送給她。她總算成為蔣介石滿意的媳婦。
《贛南情傷》和經國自在生活，對章亞若不問不提深埋心中
蔣孝勇生前曾說，他母親一生最自在的日子，應該是在贛南和蔣經國同甘共苦、夫唱婦隨的日子，但是她最大的憾事蔣經國和章亞若的一段情也是在贛南發生。這段蔣經國生前都不願吐實的「婚外情」，曾經衝擊蔣方良晚年生活。在贛南蔣經國夫婦的家裡，經常是高朋滿坐。當時蔣方良已經可以用寧波話和人交談，她熱情的招待每一位受邀到她家的青年人，為他們準備飲料和食物，有時也坐下來和他們交談，滿足青年人對她這一位來自蘇聯的專員太太的好奇心，其實，在贛南那段日子裡，她是十分支持，並且投入蔣經國的事業裡。她經常走在贛南街上，喊著「愛國抗日」的口號，她投入蔣經國發起的募款的行列，跟隨隊伍四處勸募。
年輕時的蔣方良，外型亮麗，每次在公開的政治場合中，她都積極配合蔣經國的需要走入群眾，就因為她說著不是很流利的中國話，相當引起注意，再加上她的熱情，讓她顯得有親和力。據說，每一次的捐款都有很好的績效，常常讓蔣經國高興得開懷不已。此外，蔣經國在贛南開辦保育院，院長就是蔣方良。在贛南，她不僅是扮演蔣家媳婦的角色，也是蔣經國事業上的重要夥伴。
不過這份對政治事業的熱中，隨著蔣經國在政治上的成就，蔣方良 逐漸退出他圈子。原因是蔣經國權力愈來愈大後，決定改變和太太共同參與政治事業的做法，他不讓女人過問政治，尤其是辦公室的大小事，都不讓蔣方良插手。當時常常有官太太不知情，託蔣方良幫她們的丈夫說項，蔣方良表示那是先生的事，她管不著，後來官太太們才慢慢了解，原來這位第一夫人的權力是那麼的小。
很多人都很好奇，蔣方良跟著蔣經國一輩子，到底她對蔣經國與章亞若的婚外情，知不知情﹖另外，蔣經國一生女人、外遇傳聞不斷， 蔣方良知不知道，她心裡又做何感想﹖
接近蔣家人士說，蔣方良對蔣經國的愛是無怨無悔，即使她知道，也不會影響她對蔣經國的信賴與看法。至於蔣方良對於章亞若的事情到底知道多少呢﹖蔣孝勇生前曾經說，以前在贛南的時候，他父親經常帶部屬和年輕的朋友回家，聽說章亞若也曾經到過他家，以蔣方良
在贛南對蔣經國工作的投入她應該是認識章亞若。只是夫婦兩人都不說，即使到了晚年兩個相互扶持、依靠，也絕口不提這段往事。
蔣孝勇說，蔣方良可能早在當年就知道章亞若和蔣經國的這段婚外情，但是她不知道章亞若還幫蔣經國生下一對雙胞胎，以致幾年前，當章孝嚴兄弟是否認祖歸宗的新聞在媒體上炒得很熱時，蔣方良看到媒體的報導很不能接受的問她的兒子：「孝勇！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有人要來蔣家認祖歸宗。
雖然先生、兒子都刻意隱瞞，但仍無法避免讓蔣方良受到傷害，因為她一輩子跟著蔣經國，蔣經國是她的整個世界，但是一直到蔣經國過世，都沒有向她吐露原來在蔣家之外他還有一對雙胞胎兒子。眼見
蔣方良情緒受到波動，家人安慰她，蔣經國對她隱瞞是怕傷了她的心，完全是出於善意和疼惜。蔣家人說，那一陣子蔣方良內心受傷很重，蔣經國善意對妻子的隱瞞，最後還是傷了她的心。
贛南的生活固然帶給蔣方良多采多姿的日子，但是贛南也是她內心一塊無法向外人道的傷心地。贛南的日子裡，她雖然是人人尊敬，熱情洋溢的蔣專員夫人，但是同樣的在那個時候，蔣經國在感情上背叛了她。
一九四三年章亞若在桂林為蔣經國生下一對雙胞胎兒子，一九四五年蔣方良在重慶為蔣經國生下第二個兒子蔣孝武，顯示夫妻的感情還是相當好，並沒有受到章亞若事件的影響，一九四八年在上海蔣方良
為蔣經國再生了小兒子蔣孝勇。這時候他們已經育有四個子女。
《霧鎖官邸》落腳台灣，不問世事，愈來愈沈默…
蔣家的男人以政治事業為重，蔣方良做為蔣介石的媳婦，蔣經國的太太，她有大半的時候必須扮演一個對政治完全沒有興趣的單純家庭主婦，必要時卻要做一位遇事一肩挑的勇敢女性。如何扮演不同的角色，完全聽從先生對她的安排。例如一九四九年大陸山河變色，情勢危急，很多人紛紛撤退到台灣來，為了擔心妻子的安危，蔣經國也不能例外的安排蔣方良帶著四個孩子先到台灣。這時候的蔣方良她是一位堅強的女性，她自己肩負起照顧一家大小的責任，並且在台灣等待蔣家男人的最後消息。一直到一九四九年十二月，蔣介石、蔣經國父子自大陸撤退到達台灣，蔣方良一顆懸在半空中的心才安定下來。
一開始來到台灣，他們是在長安東路落腳。這個就坐落在中山北路旁邊的長安東路十八號，有著蔣經國、蔣方良和四個子女承歡膝下最歡樂的時光，也有蔣方良勤儉持家的熟悉背影。
蔣方良雖然在官邸有傭人，但是她還是喜歡自己動手操持家務、燒菜。住在長安東路時，因為房子是緊臨鐵道邊，火車聲音很吵外，煤煙灰塵也特別重，蔣方良經常要清洗窗簾，所以鄰人常常可以看到蔣家的媳婦，就像在溪口一樣，她用腳踩洗厚重的窗簾。同時，在後院養雞，把雞蛋給丈夫和小孩補充營養。不過，隨著蔣經國權力一天比一天大，他們從長安東路搬到大直七海官邸，蔣經國逐步走上權力高峰，他們的家從此也蒙上了神秘的面紗。
七海官邸是一座深深庭院，不像在長安東路，鄰人有時可以看到蔣方良操持家務的身影，七海官邸是一個戒備森嚴的地方，男主人權力愈來愈大，女主人愈來愈沈默、沒有聲音。不像以前可以看到他們夫婦帶著孩子逛街，偶爾夫婦兩人在官邸內庭院散步，也是在重重圍籬的隔離下，外面根本難窺究竟。七海從此鎖住了蔣方良，她像離群索居一樣過著自己的下半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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