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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言
內文摘錄

人生顧問

【類別最新出版】
你怎樣過一天,就怎樣過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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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舒適圈之後,抵達成熟之前:一場奇幻的海外職場大冒險
和父親打一場高爾夫:尋回失落的家庭記憶,史丹佛心理學家的重啟人生之旅
真希望你也喜歡自己


寫作的起點:邁向寫作大師之路,寫好自己的人生故事!(CFI0309)
THE ART OF MEMOIR

類別: 心理‧勵志>人生顧問
叢書系列:人生顧問
作者:瑪莉‧卡爾
       Mary Karr
譯者:沈維君、蘇楓雅
出版社:時報文化
出版日期:2018年06月08日
定價:380 元
售價:300 元(約79折)
開本:25開/平裝/352頁
ISBN:9789571374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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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言內文摘錄



  內文摘錄

第一章
過去的力量


我們只有在兒時目睹真實的世界一次,
其餘皆是回憶。
——露伊絲‧葛綠珂(Louise Gluck),〈回歸〉(Nostos)

在人生中意想不到的時刻,每個人都曾因回憶的巨大力量而佇足片刻。前一刻你還是一個成熟的女人,可當一股孜然的香味飄過,便使你想起父親的咖哩,通往過去的大門隨風敞開,點點滴滴出現在你面前,鉅細靡遺到不可思議的程度。你和痛苦難忘的回憶不期而遇,壓得你喘不過氣來。然而,其中也有你想要挖掘的回憶:你先從一個微小的瞬間著手,解開每個結,展開線索引領你穿越腦海中的迷宮到其他地方,藉此回溯過去。我們都曾質疑過自己——那不可能是聖誕節,因為照片中的我們都穿著短褲。像這樣的回憶,往往是透過釐清而展開的,不過,有用的回憶最終會匯聚足夠的拉力,牽引你穿越過去。

回憶是彈珠台裡的珠子,在各種影像、念頭、場景片段、你聽過的故事之間胡亂彈跳。然後彈珠台開始傾斜,啪的一聲突然關掉。但大部分的時候,我們會將回憶封裝,收藏在箱底。有時候,我會把那突然開箱的片刻比喻成馬戲團小丑突然從一個縮小的汽車行李箱冒出來——這麼小的空間,怎麼塞得了這麼多東西?

你參加高中同學會,驚訝地發現大家都成了中年人,再也不是數十年前在走廊擦身而過的青少年。然後,有人提到國一上皮克特老師的英文課時,她就坐在你後面,不知怎的,你的腦海中頓時浮現她年少的臉龐。接著你想起那一年你的置物櫃在哪裡,還有英文課後的那堂演講課,每次上完最後一堂演講課,你會穿越草皮剛割過的足球場,邊走邊偷看當時愛慕的男生練習踢球。

所以,單單一個畫面就可以劈開前塵往事的硬實種籽,回憶瞬間從四面八方湧上來,化為繚繞在你身邊的藤蔓,發芽開花,重建這座舊時的花園,再現迷人的香氣與榮光。幾乎讓人難以置信,需要多少記憶一湧而入,才能填補這片純粹的空白。

在第一天的回憶錄課堂上,我往往會潑學生冷水,免得他們一頭熱,認定自己的回憶錄無懈可擊。我通常會找一位教授或學生假裝和我吵架,同時安排一位攝影師在背後錄影。然後,在事件發生之後,要求全班學生記錄這件事。

從那些在台下聽講的研究生水準來看,這項練習應該像灌籃入筐一樣萬無一失。約一年多前,將近八百名學生申請詩歌組的六個名額與小說組的六個名額。他們全都絕頂聰明,其中不乏常春藤盟校的學生,但我們曾拒絕一位哈佛學生加入詩歌組,把機會給了一位前海軍陸戰隊員,他還是個同性戀。至於小說組,一位以最優異成績畢業的耶魯學生敗給了曾在巴納姆貝利馬戲團表演(Barnum & Bailey)的小丑。

想像一間研討室,桌子以馬蹄形排列,坐了二十來位研究生,大多穿著黑色西裝,每個人面前都放了一杯微溫的飲料。我向後面的攝影師說明,這份課堂紀錄或許有助於我正在撰寫的回憶錄。

按照事先備好的腳本,我先為自己上課不關手機的行為向大家致歉,因為我有些行政上的問題必須在這三小時的課程時間內解決。我的同謀克里斯按照計畫,每隔一段時間就來電詢問我,甚至有些剁剁逼人地問我關於交換教室的事情。我回應的態度和善愉悅,簡單說了幾句便急著掛電話,說等下課後再談。

離下課時間還有一小時,克里斯怒氣沖沖地走進教室。這位五十來歲的光頭詩人,緊抿著嘴脣,宣布這是他的研討室,我們現在就得離開。

我們扮演著與自己性格完全相反的人。大家都知道克里斯是個低調隨和的人,而我嘛,該怎麼說呢,吵吵鬧鬧?典型的南方人?總之,他提高聲調,我則提議到外面談。他向前一步,我退後。他很高,我很矮。我努力緩和緊張局勢。他希望我哪怕就一次,和別人一樣好好配合他的工作。他告訴我去你媽的——或者,搞不好這只是我的記憶?然後,他把一疊文件朝空中一扔,怒氣沖沖地大步走出去。學生們都有些躁動,從錄影帶中可以看到,他們把目光從我們身上移開,面面相覷。

現場鴉雀無聲。「我還好嗎?」站在同一陣線互相依賴的孩子,眨著宛如小鹿斑比的眼睛問道。我說明這場詭計,學生們一陣大笑,藉此掩蓋尷尬。有個學生還開玩笑地揚言要告我們造成精神創傷,因為他回想起父母吵架的情景。

你多半會猜想這些開朗、大多數年輕、相當敏感的目擊者會輕鬆搞定還原這起事件的這項任務,連克里斯短襪的顏色都能記得一清二楚。然而當學生們唸出自己寫在線圈筆記本或拍紙簿的內容時,各種錯誤如雨後春筍般冒出來。

當然,也有記性很好的人。班上共有二十到二十五位學生,其中或許有一、兩位學生具有神奇的照相機記憶。他們精確掌握事實,能夠一字不差地引用別人的話,不會搞錯細微的身體特徵,甚至記得間隔的時間(回憶最常搞砸的就是弄錯時間,就連年輕人也無法倖免)。他打了幾次電話?這些高手一口咬定他打了三次電話,每次間隔十到十二分鐘。此外,克里斯穿的是卡其色褲子、牛仔襯衫,而非相反;腳上穿的不是樂福鞋,而是黑色Nike球鞋,有兩個鞋帶孔沒有穿上。這些觀察家的表現真是令人驚奇。

檢視學生們的記憶誤區時,我在黑板上更正一些細節,修正對話與理解上的錯誤。最後,我們記下達成共識的版本。在這段時間內,我有時會向大家灌輸一些新的事實——我給了我的對手一條皮革手環,但他沒有戴上,甚至毫無意識地撥弄那條手環,一副緊張兮兮的模樣。

事件發生後一個月,我要求孩子們把這次爭執寫成報告交上來,結果大部分報告都出現這種官方說法。只要一個團體認定情況正是如此,往往就會淹沒原本的回憶(只有那些少數記性很好的人例外,不知怎地,他們一直忠於自己原先的印象)。這就是「群體迷思」的力量,這種迷思正是家庭動力與大多數行銷宣傳的基礎。

不過,說到扭曲記憶,還有比群體迷思更糟的,那就是學生一開始的偏見。詩人和經過訓練的音樂家似乎有種神奇的敏銳度,能夠一字不差地牢記對話。只不過他們依然會搞錯語調,甚至誤以為誰說了什麼話。其實我才是那個說「我們一定可以解決這件事」的人。可是,有些人卻把這句話記成當我猛地拉開手肘時克里斯說的話。有些人則聽到我惱火地嘆到:「我們不可能解決這件事。」

誰知道為什麼班上一半學生都記得是我朝克里斯步步逼近?事實上,我當時不是站著不動,就是往後退,就連我懶洋洋的模樣(如果有人觀察到的話),在眾人記憶中出現的句子,簡直也跟軍事用語沒兩樣,例如「她堅持己見,固守陣地」,或「她就像鬥牛犬一樣堅守立場」,還把我比喻成花崗岩或鋼鐵。有一年,班上的記憶高手是一位薩克斯風手與嘻哈音樂的DJ,他當時信以為真,差點要離開座位阻止克里斯攻擊我。即使後來得知真相,這個孩子還是有所懷疑:「瑪麗究竟做了什麼事,才會讓他這樣攻擊她。」

這些旁觀的學生與生俱來的偏見塑造了他們的觀點。有一年,我聲稱這些電話是診所打來的,結果有位病重的女孩為我擔心了起來,其他人則只是對於我在上課中講電話忿忿不平,認為此舉不守規矩,令人討厭。有個男生認定克里斯和我有一腿,這個孩子根據我們的肢體語言,捏造出一個有關背叛的故事情節。有位曾遭人跟蹤騷擾的女生,則判定克里斯也是跟蹤狂。還有人以為我們因為嗑藥而飄飄欲仙。

我這項並不科學的研究持續了數十年,證實即使是最優秀的頭腦親眼所見,也會糊裡糊塗,曲解真相。

回憶的力量可以把我們拉回難以承受的過去,也可以犯下大錯,包括短期記憶(在停車場找不到車子;明明有印象,一時之間卻想不起來的名字)與長期記憶(我們高中上過床嗎?)。正是因為如此,我每次都會把草稿寄給我描寫的對象,因為我不信任自己的腦子,生怕扭曲真相。

回憶錄作家凱羅琳‧西(Carolyn See)記得明明是先生拋棄了她,無視她抱著他的大腿哀求(這只是一種比喻,不是真的抱大腿)。可是,她的孩子和前夫卻糾正她,說是她攆走先生的。我任職於《紐約時報》的朋友大衛‧卡爾(David Carr),在《槍之夜》(The Night of the Gun)中,記錄自己吸食古柯鹼的瘋狂歲月。在這本回憶錄中,他運用調查技巧與錄影機,採訪以前在明尼亞波利斯的夥伴,特別關注和持槍的瘋子在小巷子對峙的那件事。結果出現了大逆轉。原來,卡爾才是那個揮舞手槍的瘋子。幾年後,他向我敘述當年挖掘真相的過程,一想到自己的回憶與事實有所出入,依然令他挫敗不已。

幫大衛的記憶說句公道話,他當時因為吸毒而神智恍惚,不過,記憶出錯依然是事實。人類的心智怎麼能把事情記得那麼真切,卻又錯得這麼離譜呢?神經學家喬納森‧敏克(Jonathan Mink)博士解釋,當我們面對像大衛這樣強烈的記憶,我們通常只會記住情緒,其他所有細節則會變成難以辨識的模糊痕跡。

不過,對於遺失的記憶,我們更擔心一旦情節記憶(亦即對事件、經驗、感受、時間、地點的記憶)與自傳式記憶(與情節記憶類似,只不過是你特有的記憶)融入語意記憶(思想或概念、事實、意義、知識)中,就會產生重大失誤。對我來說,把情節化為適當的文字,總是有點勉強硬套。最後,我往往寫不出鮮活的感知,只寫出蘊含某種觀點或想法的故事,而且以後或許寫不出這種內容了。我不能百分之百信任這些語言式的記憶。

在瑪麗‧麥卡錫(Mary McCarthy)的著作《一個天主教女孩的童年回憶》中,她寫到自己的兒子堅持墨索里尼於一九四三年在美國麻薩諸塞州的海恩尼斯被人扔下公車,因為司機把車停在路邊,然後「大聲唸出最新的新聞:『他們已經把墨索里尼扔出去了。』」

如果你不是回憶錄作家,這件事肯定會讓你笑出來。這讓我又咬起了我那早已啃到光禿禿的指甲。一想到我可能因為記性不好而汙衊某人或燒毀他家,就讓我半夜驚醒。我總是告訴學生,我工作時總抱持著懷疑的態度,所以當人們以質疑的語氣問我,怎麼可能記得我著作中的所有內容,我通常會坦白承認,顯然我記不住。但如今我已經可以說服自己有這種記性。我的意思是,我盡力而為,只是仍受限於所謂「我的心智」失靈不足之處。

我來自一個愛講故事的家庭,當身邊的人一再重複述說發生過的事件,確實有助於長期保存故事。不過,耳熟能詳的敘事風格也會讓你的腦子僵化。一旦用死記硬背的方式說故事,那些事件就會漸漸了無新意,乏善可陳。就像從擠花袋擠出老麵團一樣,那些故事會給人太刻意塑造的感覺。當你用幽默的口氣描述痛苦事件,就會失去真實的感染力或給人的恐懼感。

經過協商的回憶就像編輯台爬梳過的文章一樣,任何沒把握的句子都會遭到刪除,任何特定的觀點都會作廢。在家庭中生活的人都知道群體思維能專制到什麼程度。

我出版第一本回憶錄之後不久,我媽媽和姊姊開始打電話來,用我的語言重述我寫到的場景。身為兄弟姐妹中年紀較小的,我的看法往往受到嚴重忽視,所以我應該將這種情況視為一種勝利——他們終於聽進了我的話!但恰恰相反,我反而感到失落。我在不經意間成了我們家集體記憶的官方記錄者,而且,誰知道我搞砸了什麼?有一部分的我渴望回到過去的時光,當時的我要是沒聽到某件事「只發生過幾次」或「其實沒那麼糟」這些話,是無法開口說話。雖然這聽起來有點扭曲,但是,出錯反而好多了:在這個家庭妄想系統裡,筆誤成了我的避風港,讓我更加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