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尋

關 於 本 書

‧強力推薦
‧內容簡介
‧作者簡介
‧譯者簡介
‧目 錄
‧得獎記錄

線 上 試 閱

內文摘錄

作 者 作 品

膽小別看畫:藝術很殘酷——解謎西洋名畫中的恐怖心機與人性弱點。那些藝術史上不說,你不知道的繪畫黑歷史
療癒羅浮宮:從羅浮宮經典名畫看人生百態,學會活著的姿態
膽小別看畫Ⅱ:西洋名畫中恐怖又迷人的秘密故事與闇黑歷史
膽小別看畫Ⅲ:藏在傳世名畫裡令人細思恐極的故事
膽小別看畫IV:看穿人性陰暗與畫作背後的複雜心機
型男名畫的黑歷史:畫作中男性的時尚密碼與惡趣味
膽小別看畫V:疾病、天災、戰爭、飢荒……停格在西方名畫中,數千年未曾改變的災難與浩劫

hello! design

【類別最新出版】
膽小別看畫V:疾病、天災、戰爭、飢荒……停格在西方名畫中,數千年未曾改變的災難與浩劫
博物館的守望者:美國大都會藝術博物館與我
綠色思維 自然美學:一筆懸命,台灣藝想設計師&畫家柯鴻圖的美學之路
型男名畫的黑歷史:畫作中男性的時尚密碼與惡趣味
東京再發現100+:吳東龍的設計東京品味入門指南【隨書附『東京散策TOKYO WALKS地圖』別冊】


《膽小別看畫》系列:1-4集套書組 【隨書附贈2023年自然質感木座西洋名畫桌曆】(1HY0025)
怖い絵

類別: 藝術‧攝影‧展覽>hello! design
叢書系列:hello! design
作者:中野京子
譯者:俞?、陳滌、李肖霄、于曉菁
出版社:時報出版
出版日期:2022年09月02日
定價:1800 元
售價:1422 元(約79折)
開本:25開/平裝/1088頁
ISBN:4712966627929

庫存不足

 轉 寄 給 朋 友

 發 表 書 評 

 我 要 評 等 

Share/Bookmark

線 上 試 閱

 

內文摘錄



  內文摘錄

〈費里尼利和朋友們〉──阿米格尼
    
阿米格尼現在已經是一個幾乎被人們遺忘的畫家,然而他生前不但在祖國義大利極受歡迎,聲名還遠播至歐洲各國,為各國宮廷都留下諸多畫風明朗優美的神話畫以及肖像畫,還參與過裝飾倫敦的科文特花園以及慕尼克的寧芬堡宮。晚年擔任西班牙斐迪南六世的宮廷畫家,在諸多榮譽中度過了幸福的一生。
    
本作中畫著阿米格尼晚年的自畫像。頭上纏繞著頭巾一樣的布,左手握著一把畫筆的就是他自己,現實中他已經是個老年人了,然而畫作中卻以年輕而充滿精力的姿態登場。他質樸的工作服裡可以看出裝飾著上等蕾絲花邊的襯衫,顯示他的地位和財力,右手則隨意放在身邊的費里尼利(Farinelli)的肩膀上——後者是歌劇界的超級明星,表示自己和他有著親切的交流。
    
坐在中間的主角費里尼利這時約莫四十五歲左右。寬下巴、很有男子氣概的臉,鮮明的眉毛,清澈的雙眼。雖然他已經引退,但還是充滿了魅力,讓人能輕易想像出他過去在舞臺上時的美麗身姿。他穿著貴族風的豪華服裝,掛在胸口的是他引以為傲、西班牙宮廷所頒發的榮譽勳章。
    
接過樂譜的女性則是著名首席女歌手卡爾斯蒂尼,她是費里尼利的大弟子。樂譜上寫的是要給她唱的詠歎調,歌詞是梅塔斯塔齊奧寫的詩,作曲則是費里尼利本人。
    
這位梅塔斯塔齊奧,就拿著羽毛筆站在左端。他在當時也是個名人(現在則被稱為「十八世紀最有影響力的劇作家」),並且是費里尼利一生的摯友。他第一次寫的歌劇就是由費里尼利演唱的,兩人因此結緣。雖然彼此年齡有差距,但關係好到還是將彼此稱為「雙胞胎兄弟」的程度,巧合的是,兩人還是同一年去世的。在右下方狗狗的項圈上,刻著費里尼利名字的首字母C‧B‧F(卡爾洛.布羅斯基.費里尼利)。遞調色板給畫家的那位衣著華美的少年,據說是費里尼利的侍童。
    
四位藝術家都是義大利人,在靠自己的實力確立了自己的地位這一點上也是相同的。可以眺望遠處馬德里市街的這片茂密的森林,彷彿是專門讓他們這些成功者休憩的花園一般。
    
在充滿安穩的幸福感畫面上,只有那萬綠叢中的一點紅,女高音歌手卡爾斯蒂尼的表情帶著些許哀愁,是我想太多了嗎?不,說不定她的心中真的布滿了烏雲。因為費里尼利遞給她的樂譜,是歌唱戀人分離時的詠歎調。
    
兩人的親密關係早已傳遍市井小巷,梅塔斯塔齊奧在寫給熟人的信中,清楚地寫著費里尼利愛戀著她的事情,所以應該是兩情相悅吧。兩人都是單身,身分上也沒有任何問題。然而費里尼利越是真心愛卡爾斯蒂尼,他就越是不得不和她分開,而卡爾斯蒂尼也不得不服從。
    
他們是不可能結婚的。為什麼?
    
那是因為,費里尼利是一名閹伶(去勢男高音)……
    
和為了得到睿智而付出一隻眼睛的北歐神話主神奧丁(=沃坦)一樣,為了獲得美麗的嗓音而將身體的一部分去掉的閹伶,是無法讓妻子懷孕的,因此教會以夫婦間的性行為毫無效益為由,對他們結婚這檔事施加了強大的壓力。雖然並未明令禁止(曾有和新教徒結婚的例子,卻非常少見),但實際上閹伶是無法結婚的。
    
我希望大家不要誤解,他們不是不能進行性行為,只是由於被摘除睾丸,所以無法生孩子而已。受歡迎的閹伶實際上相當好色,據說他們征服過的女性名單非常長,相關證據簡直是不勝枚舉,據說名單就如同雷波雷諾的獵女名單一般。彷彿是被糖罐所吸引的螞蟻,無數的女性陸陸續續爬上了他們的床。
    
在那個娛樂活動還很少的時代,歌劇就如同是融合了偶像演唱會、歌舞伎和馬戲團的產品,明星歌手的氣質超乎我們的想像。很多男性可能會以為肉體缺失了一部分就不會有女性喜愛,然而這種想法是大錯特錯。瘸腿的拜倫和獨眼的納爾遜提督,難道不都是因為他們欠缺的部分反而更吸引女性嗎?
    
更別說閹伶同時擁有著儀表堂堂的男性肉體,沒有鬍子的光滑肌膚,如天使一般的高音美聲,他們被稱為是「將神、人和音樂結合起來的神聖存在」。
    
他們不是男人,不是女人,更不是小孩,卻擁有這三者的聲音。
    
他們的存在本身就是欲望的集合體,並且和他們做愛還不會懷孕。被盛讚為「天上只有一個上帝,地上也只有一個費里尼利」的這位天才,也是雖然無法結婚生子,但是已經將人世間的歡喜和榮光幾乎全數收入囊中,並不需要凡人的同情。
    
費里尼利在個人的巔峰狀態時,擁有跨三個八度的廣闊音域,變換自在的聲音,華麗的裝飾技法,據說可以連續唱高音一分鐘而不換氣。
    
聽到如此美聲的觀眾狂熱哭泣,一年到頭都有女性因集體歇斯底里症發作而暈厥。費里尼利征服了整個歐洲(有趣的是,只有法國堅決不肯認同閹伶),然而還不到三十五歲的他早早就離開了舞臺,被邀請去做西班牙的宮廷歌手。這是一個聰明的選擇。之後二十餘年,他都作為服侍腓力五世和他兒子費爾南德六世的宮中人,加入馬德里的音樂界,度過了豐富又充實的第二人生。
    
這幅〈費里尼利和朋友們〉正好表達了那時他毫不動搖的自信,即便沒有任何人會說這幅畫是傑作,但是卻有著寶貴的歷史意義。
    
費里尼利晚年回到義大利過著悠然自得的生活之後,去探訪他的人還是絡繹不絕,甚至還包括音樂巨匠莫札特和葛路克。據說自稱是費里尼利狂熱樂迷的奧地利國王約瑟夫二世(瑪麗.安東妮的兄長),甚至在外交旅行中特別撥出時間求見他,第一次被婉拒,第二次才終於如願以償,一國之君高興得像個孩子。從這裡我們就可以看出費里尼利的人氣有多麼火紅。
    
當然,這種輝煌成就不是每位閹伶都能達到的。應該說,這麼幸運的人生簡直是例外中的例外,這全都是因為費里尼利的品德、聰明、社交能力。當然首先是他有壓倒性的天賦才能,再加上他雖然並非出身富裕之家,但畢竟也算是個貴族家庭,這是能讓他進宮的一個有利條件。  
    
但一個耀眼的費里尼利背後畢竟還有幾百、幾千個失敗的閹伶黯然退場,雖然不到「一將功成萬骨枯」的地步,但一想到絕大多數閹伶身體受創後仍一事無成,就會令人感到惋惜。
    
可能會有人反對說,哪怕到了現代,在專業的世界裡這都是理所當然的。現在才真的是為了爭奪少得可憐的幾個席位,需要經過好幾年的艱苦努力,卻始終沒有得到任何成果而黯然退出的人,簡直數都數不清。兩者難道不是一樣的嗎?
    
不,絕對不是一樣的。
    
根本上的不同,就是他們是否能按照自己的意願來改變方向。
    
在現代,至少決定要往這條路上發展的人是自己,最後就算放棄也可以重新踏上別的道路。然而閹伶不一樣,他們不是自願走上這條道路,而是父母替他們選擇的。費里尼利也是如此,是他貧窮的貴族父親「決定」讓他哥哥當作曲家,讓他當閹伶的。
    
因赤貧而苟延殘喘的父親和走投無路的母親,抱著碰運氣的心理,將幼小的孩子帶到外科醫生那裡。名義上是本人同意的,但孩子們其實並未獲得任何詳細的說明,他們被好言好語哄騙,甚至是被威脅上了手術臺。各位請想像一下褲子被脫掉,事到臨頭才知道自己將遭到什麼處置的少年,那種汗毛倒豎的恐怖感。再加上,當時不衛生的環境,以及外科醫生兼任理髮師這種陽春的技術(參見《膽小別看畫Ⅱ》〈杜爾博士的解剖學課〉),手術還經常失敗,最糟糕的情況則會直接死在手術臺上。
    
而且切除睪丸這件事是不能後悔的,就算之後發現孩子沒有任何歌唱才能,身體也無法恢復原狀。不會唱歌,沒能成為閹伶的孩子,就算長大成人,聲音還是少年,自己被閹割的事實馬上就會暴露在周遭人面前,等待他們的只有被嘲笑的一生。
    
說到閹人,首先想到的應該是中國與阿拉伯的宦官吧。宦官制度的出現是因政治所需,雖然會令人有生理上的排斥感,所以日本一直都沒有引進這個制度,但還是可以理解宦官出現的理由,然而閹伶單純是為了聽覺的享受而出現的。單單因為人們想聽高音的美聲,少年的身體就遭受無法復原的傷害。(人類還真的是什麼事都幹得出來……)
    
在變聲前接受去勢手術的七、八歲男孩,他們的身體和其他器官都會正常發育,也就是以保留著男童女高音的狀態,肺活量逐漸增大,因此可以持續唱出拉長的高音。由於聲音不會發生改變,因此經過長期的發音練習和呼吸訓練,喉嚨可以變得強韌,等長大之後他就能擁有均等的低音和高音,並且可以唱出華麗的顫音,成長為一個合格的閹伶。
    
巴洛克時代的歌劇可以說離不開閹伶。
    
甚至有統計顯示,在全盛期需求最大的時候,每年有大約四千位少年接受手術。以《塞維利亞的理髮師》等作品為人所熟知的大作曲家羅西尼,也曾經因為小時候聲音好聽,就有人建議他的父母讓他當一個閹伶。當時唱歌比較好聽的可愛義大利少年因為害怕這個危險,都不敢輕易地在外面唱歌了。
    
在那個年代,把自己的孩子培養為成功的閹伶是擺脫貧困的捷徑。想做去勢手術,但卻因為聲音不好聽而哭著放棄的人也不在少數。但就因為如此,我們就可以肯定閹伶的存在嗎?富裕階層中沒有出過任何一個閹伶,就是對其不人道的最好證明吧。
    
席捲歌劇界長達兩個多世紀的閹伶最終消失,並不是因為人們厭倦了他們的美聲,更不是因為女性歌手勝過了他們。本來閹伶和歌舞伎中的旦角就不同,閹伶並不是表演女性角色,而是表演那些可以被稱之為「男人中的男人」的英雄角色,神話中的神明角色等。他們不是「改變」了性別,而是「超越」了性別,舞臺上的他們已經不是這人世間的存在了。男高音和女高音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
    
那麼為何如此光輝的閹伶從舞臺上消失了呢?最大的理由,應該還是歸結於十九世紀人道主義高漲的潮流吧。越來越多的人認為,只以想沉醉於聲音的美酒中這一己之願,就讓無辜的少年淪為犧牲品,是一種罪惡的行為。既然他們長大以後無法按自己的意願成為閹伶(因為為時已晚),那麼歌劇迷就只能接受沒有了他們的舞臺。
    
話說回來,教會為何什麼都不說呢?與其指責閹伶的婚姻,是不是更應該從根本上取締閹伶呢?
    
因為他們做不到。追根究柢,教會正是產生閹伶的源頭!
    
為了讚頌上帝,教會的彌撒時必須詠唱聖歌,並且聖歌得要用高音演唱,然而當時的教會採用了「女人不可以在教會裡唱歌」的這個聖書釋義,因此只能讓男童來唱。但是無奈的是,他們必須做好心理準備,就是到昨天之前還有著天籟之音的男高音少年,到了今天可能就突然變成了男中音。少年的男高音期間實在太短,這時就輪到假聲歌手出場了,但是由於發聲方法的問題,無論如何聲音都會變弱。因此,不知是誰想到了(也許是從閹牛得到了靈感,但真是個惡魔的主意)只要不讓他們變聲就行了,因此演變成了之後這樣。
    
教會首次出現公認的閹伶是在一五九九年。同時歌劇這個新型藝術形式誕生後,迅速獲得極高人氣,閹伶就為了追求名譽和財產走出了教會,活躍於更大的舞臺。當然教會中也還是一直有閹伶存在。讓人吃驚的是,教會長年做著自相矛盾的事情,有時候甚至還會懲罰給閹伶做手術的外科醫生。更讓人震驚的是,在閹伶退出歌劇界之後將近一個世紀的時間裡,教會裡還是有閹伶唱歌。
    
世界最後的閹伶離開西斯汀禮拜堂,竟然已經是一九一三年的事了。


《臨終的卡蜜兒》──莫?
    
淡紫色、青色、黃色、白色、紅色、茶色、灰色,眾多顏色透過細緻的筆調重疊在一起。人物輪廓模糊無法捕捉,瘦削的臉頰上彷彿蓋著一層新娘面紗,在風中凌亂著,又像在水面上漂浮不定,浮浮沉沉。
    
而現實是——畫的標題已經告訴我們——躺著的是一個剛去世的女子,白色的床單,白色的枕頭,白色的被套,她的臉龐被寥寥數枝花束緊緊簇擁著。
    
她雙目緊閉,秀唇微張,頭稍稍傾向一邊,好像在默默含笑,又好像已經氣力耗盡……
    
她的右眼周圍摻雜著一些黃色,左眼周圍暈著的少許墨色彷彿溶化了一般,而她的嘴唇已經顯出死亡的氣息。她的肌膚和床單還有花束在朦朧的燈光下不斷變幻著色彩,搖曳不定,是否死者的記憶也在慢慢消散……
    
「紅顏薄命」這個詞會讓人浮想聯翩,想像出許多故事。卡蜜兒‧東西厄就是如此命運的一個女子。
    
一八四七年,出生於一個窮困家庭的卡蜜兒雖然不太會讀書寫字,但憑藉自己的美貌,在十幾歲時就成了巴黎的繪畫模特兒並大受歡迎。她十八歲時與當時還默默無名的克勞德‧莫?相識,不久兩人便墜入愛河,開始同居。
    
但因為他們的階級相差太大,無法步入婚姻的殿堂。莫?對住在鄉間的家人一直隱瞞著卡蜜兒的存在。莫?的父親屬於中產階級,經營著一家商店,他和當時所有人的想法一樣,蔑視以模特兒為生的女人,覺得她們與妓女無異。而在莫?的觀念裡,情人和結婚對象也是不同的。
    
不久,卡蜜兒懷孕了。莫?的父親知道兩人關係後怒火中燒, 把莫?禁閉在鄉下的家裡。身無分文的卡蜜兒獨自一人被留在了巴黎,可想而知當時的卡蜜兒是多麼無依無靠。莫?拜託他的富豪朋友巴齊耶在經濟上接濟一下卡蜜兒,但這也不是長久之計。如果當時她被莫?拋棄,就真的要淪落為帶著孩子討生活的妓女了,這種情況當時十分普遍。
    
幸好生下的男孩兒使卡蜜兒脫離了苦海。
    
返回巴黎的莫?對自己的兒子視若珍寶(馬上就給躺在嬰兒床上的兒子畫了一幅畫),一家三口自此開始了新生活。
    
卡蜜兒正式成為莫?的妻子是在兒子傑三歲的時候,雖然莫?的父親還是沒有參加他們的婚禮。莫?的繪畫依舊無人問津,他們過著一貧如洗的日子,不過對卡蜜兒來說,那時應該是活得最安心的一段日子了吧。她一次又一次地出現在莫?的畫中,彷彿是為了做丈夫畫中的模特兒才出生到這個世界上一樣--撐著陽傘站在河堤邊,穿著日本火紅的和服拿著扇子,漫步在開滿虞美人的田野上,甚至臨死還得在床上當他的模特兒……
    
莫?和他的夥伴們發起的印象派運動,和學院派主張的美學觀點「繪畫就該有它原來的樣子」南轅北轍,印象派這個新畫派無法讓人們輕易接受。雖然那時也漸漸出現一些支持者和購買者,但莫?的作品真正被高價購買是在他將近五十歲在美國大獲成功之後的事了。
    
卡蜜兒的命運,註定是在莫?懷才不遇的時期跟隨他,卻無法嘗到他的成功果實就去世,她最珍貴的項鍊墜子最後也被拿去典當。在莫?寫給朋友的一封信中,有這樣一句話:「我非常想給亡妻戴上它,希望你能還給我。」
    
卡蜜兒雖然習慣了貧苦生活,但是她生來身體羸弱,加上操心勞累,不到三十就終日臥床不起。
    
在與病魔抗爭的四年裡,她最大的痛苦還是莫?的女性關係。一切就像狄更斯的小說一樣,發生了一件現實世界中幾乎令人難以想像、匪夷所思的事。
    
不被世人認可的畫家和慧眼識英才的贊助富商——這個組合並不稀奇。接著,這位畫家和富商的妻子相愛了——這不但在浪漫主義小說裡常見,在現實中也是有可能的。但那個贊助富商有一天突然破產了,他帶著妻子和眾多子女一起住進了貧窮畫家的家裡。這還不算什麼,破產富商又突然人間蒸發,最後死在了荒郊野外—— 這些都是現實世界中令人難以想像的事吧。最後畫家和富翁的妻子再婚,不久他的畫就越來越值錢,他也變得非常富有——這就是發生在莫?身上的奇遇。
    
世代資本家厄?斯特‧奧修德是巴黎百貨商店的一位老闆,也是一位繪畫收藏家,他成了莫?的贊助商。從一八七六年起,他就常委託莫?去他家畫一些家裡的裝飾畫。莫?定期出入奧修德的宅邸,常常與他的妻子愛麗絲進行深刻而親密的交流,不知不覺間二人互生情愫。
    
比起美麗卻無甚教養的卡蜜兒,愛麗絲更加知性,也對莫?的藝術有更深刻的理解,他們總是聊得那麼投機。
    
然而一件事的發生改變了這一切,可以說是晴天霹靂。第二年,奧修德突然破產了。身無分文的他領著妻子,帶著十三歲的長女和另外四個孩子,不對,那時愛麗絲腹中還懷著一個孩子,應該是六個孩子,一起躲進了莫?狹小的家裡。當時奧修德一家就沒有別的選擇了嗎?真是讓人費解。
    
事不湊巧,多病之身的卡蜜兒那時剛剛生完第二個孩子,氣力耗盡,幾乎終日只能躺在床上。而最早從這個令人尷尬的一家二戶的生活中逃走的竟然是奧修德。他拋妻棄子,直到數年後病死異地(所以莫?才得以與愛麗絲再婚)。
    
不知道當時卡蜜兒做何感想。
    
她最不習慣與上流階層的人相處,可就是這麼一大家子人突然闖入她的家裡,開始厚顏無恥地和他們生活在一起。那個一家之主失蹤後,妻子和六個孩子還是沒有離開的意思。卡蜜兒總是可以聽到自己深愛的丈夫和那個女人愉快的談笑聲,他對待愛麗絲的孩子像自己親生孩子般和藹可親。而自己卻被幫傭照顧得潦草敷衍,幾乎總是一個人被扔在一間狹小的房間裡。自己孱弱的身子已經無法再照顧孩子,而家裡也已沒有自己的一席之地,這樣活下去又有什麼意思呢……
    
有人說卡蜜兒是患了肺結核,也有人說是子宮頸癌(也許兩種病都有),終於在三十二歲時結束了短暫的一生。
    
可憐的是,雖然她離開了這個世界,卻還有一份未完的工作,就是做丈夫的模特兒。
    
莫?為了留住在感官上迷戀過的妻子的最後容顏,在她死後的床邊支起了畫架。在忽隱忽現的思念裡,在蜂擁而至的回憶中,莫?開始執筆作畫,然而不知不覺中站在畫布前的人不再是一個丈夫,而是一位畫家,他熱烈思考著的,是如何能更好描繪出他一生都在追求的光與影的色彩變化。
    
後來他在給友人克里孟梭的一封信中談到這件事時曾這樣寫道:「想留下即將永別之人最後的容顏,那是很自然、很正常的事。我以為我只是想把曾經愛戀過的容顏畫下來,但全身卻蠢蠢欲動,開始思考如何運用色彩。我的身體完全不聽使喚,像神經反射一樣開始了我生命中那個無意識的作業過程。」(奧賽美術館展覽《印象派的誕生—— 繪畫的自由》圖錄)
    
這就是藝術家的「業」嗎?
   
這讓我想到芥川龍之介的《地獄變》。一位平安時代的天才畫師,看著愛女被鎖鏈捆綁在牛車裡被活活燒死、痛苦不堪的模樣,忘記了他是她的父親,只是恍惚地凝視著那個景象,完成了一幅展現地獄的作品。當然這位畫師在完成了這幅傑作之後,也不得不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應該說莫?並不偏向成為藝術家或普通人的任何一方。再婚的妻子愛麗絲在他的後半生一直在他身邊支持他,也為他的作品做了不少貢獻,可他沒有為這個妻子留下一幅肖像畫。即使以愛麗絲的女兒為模特兒,同樣是畫一個女子站在河堤邊撐著遮陽傘的畫面時,和當初畫卡蜜兒時不同,他並沒有畫她的臉部。
    
應該說卡蜜兒離開以後,莫?幾乎就不再畫任何人的臉部了。是不想畫還是不能畫了?
    
這幅《臨終的卡蜜兒》在莫?有生之年沒有賣給任何人。
    
據說愛麗絲一直嫉妒著卡蜜兒,那也不足為奇,活人是永遠無法戰勝死人的。但做為著名畫家的妻子,她再度過上了富貴榮華的日子,夫婦二人在遲暮之年還一起去義大利旅行——享受到這些的可都是愛麗絲啊。這樣就更讓莫?在回憶起卡蜜兒時備感痛心,卻又不得不時常想起。而這些愛麗絲也感覺到了吧?三人真是各有各的苦。
    
我的問題是,卡蜜兒和愛麗絲,莫?究竟更愛誰呢?

克勞德‧莫?(1840-1926)
   
 印象派的代表人物。
   
「印象派」這個稱呼就是出自他的一幅初期作品《日出‧印象》。他的睡蓮、教堂、威尼斯等系列作品,被全世界的人們深深喜愛。

 
內文摘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