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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輸的比賽:重新站上生命打擊區的潘忠韋(PE00482)

類別: 歷史‧傳記>People
叢書系列:People
作者:潘忠韋&王啟恩
出版社:時報出版
出版日期:2022年06月17日
定價:360 元
售價:284 元(約79折)
開本:25開/平裝/248頁
ISBN:97862633548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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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薦序/曾文誠內文摘錄



  內文摘錄

第一章 全力揮擊

2005 年 9 月 7 日的晚上,南台灣的天氣很濕熱,比賽還在進行,來到十一局下半,比數二比二,澄清湖棒球場的人越來越少,雖然現在還不到晚上十點。
 
 「現在上場打擊的是,第四棒,潘忠韋。」球場廣播傳來我的名字。
 
我是十一局下半第一位打者,面對的是前一局上來的後援投手吳保賢。他的武器是一顆大幅度曲球,進壘前的軌跡很漂亮,像是在投手丘和本壘板之間劃出一道美麗的彩虹。
 
我的目標,就是粉碎這道彩虹。走上打擊區之前,我心裡想著。
 
 「一定要打出全壘打。要全力揮擊!」
 
我平常並不會像這樣子追求全壘打,但這次不一樣。回想起兩年前,2003 年(中華職棒第十四年)兩聯盟合併,我加入第一金剛隊,當時一整年面對兄弟象十九場比賽,居然一場都沒有贏。後來只要對上兄弟象,我就特別想贏,兄弟象的球迷又多,讓我更想表現。
 
我的「卡逃呼」(膝蓋)不好已經不是秘密,膝蓋因為多年姿勢不正確,加上密集的賽程,狀況越來越差,幾乎沒有辦法承受我的體重。如果全力揮棒可是沒有咬中球的話,我就要順勢跌倒,讓力量順著身體放掉,而不要再讓膝蓋承受巨大的壓力,在打擊區「跌跌撞撞」是常有的畫面。

果不其然,一好三壞的球數,那顆有美麗弧線的曲球被我打成界外,可是擊球之後我瞬間失去重心,也來不及撐住身體,我整個人倒在本壘板上,雙腳朝天。兄弟象的休息室瞬間爆出陣陣笑聲,我自己也差點笑出來,跌倒的樣子實在好糗。
 
可是我不會因為害怕跌倒出糗,而放棄全力揮擊。

我坐起來,右手撐著地,把自己扶起來,拍一拍褲子上的紅土,思考下一球。兩好三壞,這是我跟吳保賢對決的最後關鍵。

已經連續三顆變化球了。我已經跟得上他的節奏。「下一球是速球還是變化球?」

管他的,我要一棒終結比賽。
 
心中預想的那道彩虹出現在面前,我瞪大眼睛,用球棒攔截它。
 
第四次全力揮棒,吳保賢的曲球掉在我腰帶的位置,是我設定好的球路和進壘點。
 
「砰!」
 
我擊中球,力量完美地釋放,仰角拉高,順勢把球棒甩出去,雙手張開。我望著小白球直衝天際,飛向左外野觀眾席,劃出另一道彩虹。

「下班了!」瞬間我的腦袋就放空了。經過一壘時和教練林振賢教練擊掌,然後頭低低地繞過二壘。從小教練告訴我們,棒球教我們要尊敬對手,我雖然非常興奮,但沒有做出任何慶祝的動作,這不是我作風。
 
但欣喜若狂的隊友們早就在本壘等我了,大家彎著腰,用手指頭指著本壘板,最後我撲向本壘,把本壘板當作枕頭一樣抱著,回到本壘得到 La New 熊隊這場比賽的第三分,隊友全部撲上來把我壓在最底下。
 
比賽結束。

這是我在中華職棒的第一支再見全壘打。回想起來,也像是人生的縮影。

第二章 什麼是黑暗

手機螢幕上顯示,今天是 2019 年 12 月 5 日。

一整夜幾乎都沒有真正入睡,恍恍惚惚中感覺窗外好像天快亮了,睜開眼睛仔細看看周遭環境,這六坪大小的空間,裡頭有廁所,有電視、邊桌、置物櫃和一張小沙發床,如果不是頭頂的點滴架和一身病人服,會有種身在某間商旅單人房的錯覺,但是看見窗外的「淡水馬偕紀念醫院」幾個大字時,瞬間被拉回現實。

不知道是前一天的震撼帶來的疲累,還是血球太低,全身有種甩不掉的沈重,無法思考也無法專注,唯一可以確定的是,我的人生自從昨天確診急性白血病之後,將有天翻地覆的改變。

「唰」的一聲,自動門開啟,戴著口罩、穿著隔離衣的護理師走了進來,拿了一袋血袋。
「叫什麼名字?」護理師俐落的問。
「潘忠韋。」突然有點不好意思說出全名。我好像站在打擊區看一顆快速球進壘。
「出生年月日?」護理師又丟出另一個問題。

「嗯……65 年 8 月 10 號」還遲疑了一秒鐘才回話。
又來一顆。

「現在要輸血了喔!」護理師的口氣平靜又專業。

這個點名的方式,有種熟悉的陌生感,突然想起這份不安與恐懼,好像以前也有過。

國小四年級上學期結束,我離開屏東萬巒鄉赤山村的老家,加入屏東復興國小棒球隊,跟哥哥一起打球。在這之前,我是家裡最寵愛的孩子,哥哥之前就已經離家加入球隊。在家裡,爸媽的全部愛都給我一個人,我就是家裡的寶。

「你去就好好練球。」離家前,爸媽跟我說。
「好。」我說。

這是爸媽給我的第一個任務。他們之前從來不會管我考試考幾分、在學校怎麼樣,可以說近乎放任。我這個「媽寶」第一次離家,完全不知道接下來是什麼樣的世界在等待著我。

當時復興國小棒球隊會到屏東各地去測試,尋找有天份、有運動能力的小學生,一批招進來三四十個人,第一天開訓之後就只剩下三、四個,其他撐不過魔鬼體能訓練的就先回家了。反正爸媽要我好好練球,我也沒有想過要放棄。

我還記得,第一天早上練球就遲到,因為根本沒人叫我起床,在什麼都搞不懂的情況下,就去罰站。才剛離家的小四生哪知道外面的世界有什麼規則呢?

一整天下來從晨操、體能訓練,再上課,放學後吃過晚餐後還有晚操。日也操,夜也操,不僅比職業球員練得更多,以小學生的標準來說,技術的要求也很高。你想想,我從一個完全不會打棒球的小學生,兩年之後拿到世界冠軍,其中得要投入多少時間和苦練,實在難以想像。

復興國小的林省言教練是我棒球路上的啟蒙老師,雖然他名字看起來沈默寡言,但其實很會講。基本上我就是透過他告訴我們的事情,來認識這個社會、這個世界。林教練影響我很多,不只有棒球觀念,還有人生觀。

他曾經說過:「做什麼要像什麼。」這句話影響了我一輩子。從棒球場上不同的守備位置,再到離開球場轉作房仲業務,還有後來的球評、癌症患者,我都是抱持著這樣的觀念,把「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做為最重要的任務。

在少棒隊時,當時的風氣都還是「鐵的紀律」,林教練也不例外。他就像一位嚴厲的父親,除了在訓練時絕不含糊,比賽時全力求勝,如果投手投出保送,被換下場,他可是一路打回休息區。球場外,林教練私底下會像家長一樣關心我們,因為週一到週六,我們都住在屏東棒球場,幾乎就是我的第二個家。他雖然沒有辦法全心全意地照顧每一位球員,可是該有的關懷還是沒有少。

因為八月出生的關係,可以配合教練希望我留在球隊打球,爭取好成績,我就沒有跟著原本的同學升上國中,而留在六年級再念了一年。國小畢業到了鶴聲國中,還是林教練帶我們,當時我們是鶴聲國中第一屆棒球隊,上面沒有學長,環境有了大轉變。加上那時政府推行「愛的教育」,林教練的執教方式也順應風氣,變得很有親和力,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嚴父。國中那段期間,我們的成績更好了,一路過關斬將,打遍天下無敵手,甚至代表台灣到美國佛羅里達州的奇士美(Kissimmee) ,還拿下世界冠軍。那段期間讓我了解到,教練叫我們勤奮練習真的有用,一座又一座的冠軍獎盃就是最好的證明。

不過老實說,當時我的棒球知識很缺乏。我能做的就是訓練時盡可能跑快一點、把球打強一點;比賽時,只是想著不能失誤,要打安打,要對球隊有貢獻,甚至可以說是被「不想挨罵」的恐懼驅動著,逼使自己跟上腳步。透過反覆練習,才能在關鍵的比賽克服緊張、打出水準。可是我並不知道棒球比賽到底是什麼,戰術是教練在喊的,我只是照做,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就好像棋盤上的棋子一樣,只不過我執行得比較好而已。

少棒的時候我大多數時間都是擔任投手或捕手,有時候會守游擊和外野。我的第一個捕手手套是球隊共用的,非常破舊,接球的球擋下方有一個大洞,如果沒有把球確實接好,球就會從手套中間穿過去打到我。那時候就靠著克難的環境和器材,加上地獄般的訓練份量,復興國小成為場上的常勝軍。

少棒時期贏球雖然不像喝水一樣容易,但也是家常便飯,因此讓我印象最深的反而是一場輸球的比賽。哪一場盃賽我已經忘了,只記得贏了就可以代表台灣打進威廉波特 。奇怪的是,那次盃賽主審已有幾次不公正判決影響比賽,離譜的壞球也判好球這種誇張情況都曾出現。其中一場對台中代表隊的關鍵比賽,我在本壘當捕手,明明先觸殺跑者,卻判得分,還有新聞照片證明,那場比賽最後還是我們輸了,錯失拿冠軍的機會。為了突顯裁判判決問題,教練要我們在一場和台南公園少棒的比賽結束後,在投手丘旁跪成一排,哭著請裁判要公正,後來還鬧上新聞。我還記得當時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就像孝女白琴一樣假哭。

我討厭棒球。

「或許大人的世界就是這樣吧?」那時才知道原來比賽是可以被控制的,看到了大人的黑暗面,但我做不了改變,影響不了什麼,教練叫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乖乖打球就對了。

喔,不對,不只有乖乖打球而已,還要洗學長的球衣球褲。

剛進球隊的時候,只有我一個四年級的學弟住校,我家太遠,沒有辦法每天通勤上學。教練也沒有辦法同時管理國中國小兩個球隊的住校生活,人力不夠就找國一國二的學長來管理。跟現在少棒的環境很不同,以前的球隊生活像是當兵一樣,只不過是小孩管小孩,學長也只比我大個三、四歲而已。我每天練球完就是要洗學長的衣褲,有時候累到一整個星期我都沒有洗澡,光洗學長的衣褲就累壞了。

說起來也很矛盾,當時還跟另一位負責煮菜的郭教練自告奮勇,要洗全隊的餐盤。練球完都已經很累了,卻還主動去攬這些事情來做,難不成我有被虐待的傾向嗎?其實後來回想,或許就是受夠了教練和學長給我的指示,只能被動地接受,至少「洗全隊的餐盤」這件事是我可以自己做主的,算是捍衛當時只能放在心裡的那一點點自主權。

老實說,勞力活還是比較可以承受的。被學長們欺負才是難熬的日常,回家的時候也都不敢跟爸媽說。唯一一次他們知道我被欺負,是因為打公用電話回家時,學長們把我抓住,我哭了起來,電話另一頭的爸媽聽到,才跑到球場問教練發生什麼事情。教練後來也因此處罰那些學長們。只不過學長哭完,接下來就換我遭殃了。

其實現在回想起來,在近乎是職業球員式的高強度訓練環境,加上學長的霸凌,那段時間的我簡直就像是活在地獄,當時我常問自己逃得出去嗎?但又想起爸媽跟我說的要好好練球,就只能咬牙撐過去。

哥哥雖然跟我讀同一所學校,在同一個球隊,不過他住在另一邊的宿舍,行程也不一樣。記得剛到球隊時,有次我沒吃完的餅乾和零用錢被偷,哭著跟我哥訴苦,哥哥也只是冷靜地說:「哭有用嗎?你要想辦法生存下去。」從那次之後我就學會把錢藏好,零食沒吃完也寧可丟掉,不然就是全塞進嘴裡,無論如何就是不要被學長偷吃掉。

「喇叭」這個綽號也是在國小的時候被學長取的,至於原因,就是另一段故事了,總之我當時很不喜歡這個綽號。除了打球以外,那段期間回想起來就是一片黑暗籠罩,也常常做惡夢。說真的,到高中之前,我完全封閉自己,連看鏡子都會害怕。一個人獨處時,得靠大量的心理勵志書籍才能不被負面念頭吞噬。

也靠著這些書我開始學習與自己對話。還記得到大學時,看到《最後十四堂星期二的課》這本書,裡面臨死的主角和小男孩討論生命的意義,讓我意識到應該要開始主動地和心中那個被傷害的小男孩對話; 我也看劉墉的書,看他和兒子的對話,討論人生,把我與爸媽的關係投射在書中的文字,可以學習了解自己,明白自己的情緒從何而來。

唯一支撐我走下去,還沒有走偏的,依舊是爸媽那一句「好好打球」,他們給我無條件的愛,這是當時不相信人性的我,僅存的依靠。家裡後來在我國中時開了自助餐店,回家時看到媽媽從早忙到晚,在高溫的廚房忙進忙出,從不喊一聲苦,對我來說是一個很重要的榜樣。因此,我不會抱怨球隊的事情,不想讓他們擔心,我做好自己的本分就好。

一直到我真正成為職業球員之後,才能夠擁抱噓聲和掌聲,能夠接受過去的自己。那段黑暗時期都挺過了,沒有放棄,還有什麼事情能夠擊倒我呢?我可以很驕傲地說,在打職棒那段期間,場上表現難免會遇到低潮,但就算成績不理想、飽受傷痛困擾或是其他不開心的事情,我都可以很快地渡過,讓心理低潮咻一下飛過,從來不卡關。這是因為我曾靠著自己走出黑暗,知道路在哪裡,使我不會慌張,能找到一套方法和自己相處,也知道該如何鼓勵隊友,把不好的感覺轉化成一種動力。

我想,這來自黑暗的領悟,也算是一種禮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