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類別: 歷史‧傳記>People
叢書系列:People
作者:芶壽生
出版社:時報出版
出版日期:2022年10月21日
定價:680 元
售價:537 元(約79折)
開本:25開/精裝/568頁
ISBN:97862635300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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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世成長篇
第一章 大時代下,我們一家的愛與怨


  我的父親芶維勛(原名芶天柱),身高一八一公分,他雙肩寬大,身形挺拔,走路昂首,渾身充滿將軍的威武氣勢。儘管他看來英姿凜然,令人不由自主的肅然起敬,但長相卻酷似一位帥氣的好萊塢外國電影明星,這是我在高中與父親到理髮店的時候,聽到理髮小姐對他的戲稱。
  他是家中九位兄弟的老大,老家在四川省廣元市的旺蒼縣尚武鎮勝利村。祖父因大房育有一女,未能生子而娶了二房,並在住房前小河邊的風水地,築了一口風水井。這口井特別用糯米打邊建造,井邊有兩塊圓形大石頭,下雨漲水時,雨水流過滿蓋大石頭,常常能看到小孩兒在大石上玩耍,因此祖父在附近築了一口特別的糯米水井,以求發家與添丁的祈福之意。
  此事也很玄乎,這口風水井似乎真的很靈驗,二房幾乎一年誕生一個子,而且生的全是兒子。我父親出生後,很快的,二叔、三叔接連到九叔,直至後來祖父母又有了第十個孩子,卻因紅軍到了旺蒼老家,祖父為了帶全家到外地避風頭,致使祖母因舟車勞累、難產去逝而埋葬在外地。此事發生在一九三三年。
  我在一九八八年從美國回家鄉時,當地政府很是禮遇我,一則因為我曾經在台灣政治大學任教,又是美國華僑,在當時的時空背景應統戰需要,我在旺蒼的家族都得到優遇,條件較佳的堂兄被推進市政協工作,順利把所有人的反動帽子都拿了下來。
  其實這一切要歸因於幾年前,我隨意寫了一封家信回老家。由於這封信來自美國,很快在當地引起注意,地方相關人士很快知道是我家族的人,並且立刻想到我父親,確認是他的子女之後,當地慎重起見再次確認身分,特地打了長途電話到舊金山領事館調查,確定是我寫的信之後,立刻改善了我的叔叔們以及堂兄弟們的政治待遇,因此我回到老家時,也特地前往感謝政府。
  中國解放後開始清理內部,打地主、反富豪,我的祖父是以殺了三名紅軍之名被鬥爭,而解放前他是民團司令,主要保治安的。當時政府要求我祖父認錯就可以免死,但是我祖父堅持這三名紅軍是土匪而且強姦殺人,堅持不認錯,因此在公開鬥爭會上,被當場一槍從後腦打下、子彈從前口出來而倒下,為他一生堅守的正義信念壯烈犧牲,家人則匆匆在老家後山坡給埋了。
  我的祖母當年在外地離世,墳墓也葬在外地,在我祖父過世多年後,由我父親兄弟中最英俊、身高快二百公分的五叔,但也是最寬厚勤快,是個標準農民個性兒的老實人,把他生母、即我祖母的棺材親自移回老家後山,做一個簡單的黃土包墳,與祖父草草的葬在一起。我一九八八年回鄉時,與政府交涉後,特別為他們建了一個有點氣派的家墳。為了感謝當地政府,我也出資贊助修繕許多文化古蹟,包括廣元市的千佛岩、武則天皇帝的皇澤寺等古蹟,也花錢修了一條路到我老家的村子,並建了兩座拱橋與一所希望小學。
  期盼回饋地方的善行,安我芶家族人在地方上的怨氣,也為我在台灣台北去逝、永不能回他生長老家的父親,安慰他在天之靈。他是這個大家族九個兄弟的老大,半個世紀過去了,他的兒子為他把其父母親(也是我的祖父母)重新築墳安葬,相信我的祖父母天上有知,心裡也一定感到平安順意,逝者安息。
南柯一夢  半世隔
抗戰內戰  孤島怨
孝思難圓  魂未歸
奈何愛子  安祖靈
為父祈   祖靈嘆!

秉承芶氏大姓,傳承凜然大氣
  一九四五年抗日戰爭勝利後,我父親帶著我們全家,即我的母親、姊姊、哥哥及我,一起回到從未去過的老家。我母親是上海人,也是第一次回我父親的老家,這在當時可是一件大事,因為家父是軍人,因此也帶了一小隊衛兵同往,沿途放炮竹,真是衣錦還鄉。這是他離開老家到南京中央軍校特訓班,長達十年以後,第一次回家,足足停留了三個月之久,卻沒想到這也是他最後一次見到生長的故鄉。
  我的祖家從湖南遷徙到了川北,依我父親及家譜上的敘述,我的姓「芶」氏,是由「雙十」加勾踐的「勾」組成,而雙十代表十年生息、十年教訓,因此我父親一再強調我們是勾踐的後代,一再要求我們是有別於「苟」這個字;又由於勾踐有一子在歷史上失蹤,可能這正是我家族的來源。雖然這對我很不便,但是我一直也堅持這樣做的。
  我父親的生母,也就是我的親祖母不是漢人,父親說她是外地娶來的外族人,體格高大,五官分明,也就是頗有我們說的洋人的「範兒」。這也就是她生了不少兒子,每個都長了高鼻樑,加上帶有明顯的鷹勾鼻,五官輪廓鮮明,體格高大,身材魁武,頗有西方人的挺拔姿態。
  我的母親告訴我,她年輕時放假回家,祖父要她到外地收款,沒想到騎馬出外一星期回來,居然沒有收到太多錢,原因是那些被收款的佃農都拿不出錢來,而被祖父用火剪(弄炭火的鐵剪)打她。我聽了母親的話,總認為我祖父是大地主,為何騎馬一週來收租,肯定是良田萬畝吧?直到我回到四川,看了家譜,請教了七叔、八叔,才知道原來我祖父是經營煤礦開採的大礦主,我老家旺蒼是四川知名的第一大煤礦產地,祖父手上有三個最富的大礦場,爾後三叔也擁有另外三個大煤礦。
  此外,祖父有一個油桐樹山,收集桐油(一種名貴的油塗料)出口,並在山坡上種桑樹養蠶,建有絲綢廠。至於良田僅有百餘畝,並非所謂的大地主,但在清末那個時代,的確可算是新派的實業家。
  他是四川開發煤礦的第一人,而且是最早採用騾馬運煤的人,養有騾馬百餘隻,專門用騾馬車運煤到各地,不但解決運輸問題,同時更在川北各市鎮建立分銷站,有南充、閬中、廣元、成都、漢中等,可以想像在十九世紀的中國內陸地區,他老人家在商場上是很有氣魄與生意頭腦的經營者。更別說還要養育九個兒子,對於教養都投入心思,費盡心力。
  不只如此,我們山裡是有土匪的,為了保衛地方安寧,祖父擔任地方上的民團司令,這只是一個鄉里組織,要出錢出力的工作。爺爺經常每天在當地茶館裡,為地方人士排難解困,如有發生糾紛,還得做個臨時的裁判官。我父親告訴我,祖父在茶館裡喝茶抽菸,常常不停有人前來跪求:「大老爺評評理吧!」如果是金錢糾紛,他都出手相借或代為支付以息事寧人,令雙方皆大歡喜。此外,逢年過節祖父還開倉濟糧,讓鄉里的窮人好過節,並且辦了一所小學,校宅就在附近的一座廟裡,創辦時還親自教學,之後就交給三叔負責。祖父的義舉,讓鄉里人都萬分敬重他。
  一九八八年初,我第一次回四川老家,在成都雙流機場,當時有位濃眉大眼官長,領頭帶了一群隨員在飛機下迎候,我一時不明所以,接著這位官員給了我一張名片,上面印了「四川省共產黨顧問委員會主任」。他告訴我:「我是你老家隔牆鄰居,在你爺爺學校上了幾年小學,是你爺爺的學生。」我頓時湧上一股暖流,感覺非常親切。在成都及四川家鄉,這位老鄉長幾乎視我為世子,經常請我到他家裡吃飯,並經常安排其他官員招待我在川期間至各地走走,並且非常關心的教導與安排一些事情。
  這位老鄉長就是韓正夫大伯了。這位韓大伯,他的兒子是國內電影界大名鼎鼎的韓三平先生,是中影集團的韓董事長。韓老伯也提及了一些我爺爺的事,使我感覺,我爺爺當他那個時代,確實是我家鄉里的一個做實事的重要人物。

川北老宅爺血汗,祖宗辛勤奈何哉
  我老家的宅子,在當地還是頗具規模,當地市裡把它申報為省一級國家保護古宅,理由是代表性的川北民宅。在二○○三年我特別為這事造訪時,市文管所主任告訴我,他們專家多次鑑定此有一百六十年的歷史,基本建築木料保持完整,未發現有任何白蟻蛀蟲,很多木柱都是採用數百年青鋼樹為主,木質堅硬莖幹高大,是非常好的棟樑之材。
  老宅前有小河環繞,水深兩米餘,河寬二十餘米,位於兩座山丘之間,門前有百餘棵大青鋼樹及富饒的良田。老宅的建築分左右兩側廂房,木質結構,兩層樓,每側長達近百米。中間是主廳及主房,有客室及廚房等,門窗是木漆,雕塑多為彩繪工藝,技巧極為精良。
  我母親告訴我,爺爺因養了九個兒子,在家裡雇用了三十個長工,長住在家中食宿,並花了長達數年的時間來修繕改建這棟祖宅,同時也作為煉製桐油及倉庫等作坊之用。全部的建築是一個 U 字型格局,中央廣場是用花崗石磚填築而成,並非黃土稻場。在一百多年前、十九世紀的川北,這樣的宅邸絕對稱得上恢宏氣派。
  一九八八年我回老家時,當地縣書記及縣長,在飯桌上公開表示:「芶先生,你是你祖父長子的孫子,受國家的優惠政策,可以繼承你祖父的遺產,包括鎮裡及市裡的房子。」我知道祖父在抗戰勝利後,在城裡建了一個大宅子,為的是想留住我母親住在老家,當然他的上海媳婦是不可能住在我父親的老家,所以那棟新大宅子也成為我有權繼承的財產,我很高興這件好事,便接受了這個好處,並且敬酒表示感謝。
  然而鮮姓縣長接著告訴我,必須住在老家才能享有這個權利,?「你能從美國移民回來住嗎?」聞言我傻眼了。於是他仁慈的補上一句:「假如你不能住下來,我們可以折價,換算一筆錢給你。」我自然心裡想,這也是一筆大錢,如果捐出來,也能為芶家出出怨氣,因此也高興的接受了。
  但縣書記立刻又補充一句:「沒有多少錢的,因為要計算這個錢,只能從解放時的價值來計算,大概只能換到幾百元而已。」我聽了直覺反應:「如果是這樣的價值,我就捐給國家或地方吧!」縣長及書記立刻高興的站起來:「我們就在等你這句話,一言為定了,你是能代表你家族的,我代表人民謝你了!」並舉杯敬酒完事了。
  我這個不孝子就這樣一桌飯菜,把祖宗近百餘年努力省吃節用的家產,幾句話就丟了。最後鄰座的副縣長告訴我:「芶先生,你捐出來是早晚的事,因為你祖父在城裡的大宅,已經做為當地最大的人民醫院了。你們美國華僑心地好,就是給你,你也不會要的。」
川北老宅  爺血汗
滄桑古樓  山河變
慚愧子孫  易手寒
祖宗辛勤  奈何哉

思親返鄉終成永別,父母親的俠與義
  我的父親及母親在抗日戰爭勝利後,曾短暫回家鄉探望爺爺及我父親的祖母(即我的曾祖母),以及他的兄弟們。
  提到我父親的祖母,時年九十歲,眼力不好,她是女性中以尊長之位可以上桌的人,此外就是我媽媽及姊姊了,其他女性是不能上桌的。有一次吃飯,在她吃下第一口酸菜粥時,她很不高興「哦?」了一聲,爺爺連忙解釋:「因為大孫子回家,所以殺了豬加菜,因而有豬肉吃了。」爺爺表示祖祖(曾祖母)很節省,如果不是大日子,都是吃清粥素食,今天是平常日子,何來有豬肉煮粥呢?因此老奶奶是有意見的。她應是十九世紀中期的人,以我爺爺當時的家財已能過上好日子,但她老人家竟然還是如此節省度日。
  宴席總有散時,我父親接到命令前往南京,南京是當時國民政府的首都。他雖然是軍人,但是他的工作都在兵工上面,也就是與武器有關,而且後期他的工作又多與訓練學員、教育及督察軍備等工作密切相連。
  我父親全權負責安排他的兵工學校等有關單位轉遷南京,他很不願意帶我們全家同行,希望把我們全留在老家,但是我母親想回上海的老家看看,畢竟八年抗戰,我母親也在四川住了八年(母親是在上海松滬會戰「一二三之戰」以後前往香港與我父親成婚),最後我父親及爺爺商議把我留下,但是在最後關頭,我母親還是強行帶了我及姊姊、哥哥一起離開。爺爺說:「這一走,可能永不見面了。」此話後來可是成真了,真是「十年盼子,一朝見面,終成永別;人世悲歡離合,無此為甚,嘆呼!」
  我們全家順流嘉陵江,下走重慶,再轉大船下行長江。找了兩條江舟,一條住我家的人,一條載貨及隨員並安排伙食之用,順江下流,並在小市鎮碼頭停下,採購食物、鮮蔬。我母親告訴我,足足走了兩個多月才到重慶,中間停留在閬中一所教堂兩個月,會見了我做牧師的二叔。當時母親身上正好懷著身孕,是我的一個妹妹,懷孕加上暈船,整個路途真是辛苦非常。
  這次全家人從家鄉出來隨父返南京工作,其中有個人值得在此一提:他是我父親從老家帶著的一個家鄉芶家的年輕人,但是非親屬之輩,此人名叫「芶開文」。
  話說源頭,原來在我父親回老家不久,有位「芶開滿」夫婦,家住大巴山上,前來見我父親。夫婦倆位立即下跪拜求,因為他有個兄弟參加了八路軍,在延安生活了兩年,因為想家而溜回老家旺蒼探望老父母,不幸被國軍抓起來了,並交給了當地鄉長看守待處,事態非常不利,故而請我父親出面相救,同時也請我父親把他的兄弟安排到父親部隊裡混碗飯吃,只要能救出來,如何處理皆由我父親決定。
  我父親是一位菩薩心腸的好人,立刻把鄉長找來,指名要此人,並為他補了一個名額到部隊裡。鄉長不敢遲疑馬上把人找來交給了我父親,家母看到此人「芶開文」才十八歲,相貌忠厚,指定要求就在我家裡幫忙家務吧!同時也有機會學習文化,不需要送到軍中參戰。當然他的兄長聽了很是滿意,然而如此命運,卻也讓他從此走上永別從未歸里的另一條路。爾後,他隨我家也來到台灣,四十年後魂歸孤島從未歸鄉。假如他留在家鄉或者回返延安,解放後,以他在延安的歷練,誰能料到他不知是何等尊貴的人物呢!
  我父親及芶開文都為了思親返鄉,就此圓夢,終成永別,以後魂飛孤島,可以想像他們離別家鄉、遠在天邊的思鄉之情,真可謂夢迴牽繞,日日夜夜而不得解,悲呼!這是個人命運,還是國運滄桑呢?
離死別   命中定,
革命救國  萬人魂,
遊子思親  永別呼,
此生再見  地下知。
  抗戰勝利,復原氣氛濃烈,一九四六年以後,我們家往長江下游移動,相繼住過好幾個地方,詳細時間已不可考。我是一九四四年十一月二十日出生,我母親算了一個陰曆日子是一九四三年十二月二十五日清晨子、丑時,我母親說:「你是灶王爺升天的日子出生的,而且你生在瀘州黃花坡。」那時正是抗戰後期,我們家住在山坡上的當地大戶家裡,面向滾滾大江長江。
  五十多年後,一九九八年,我特別與我公司的黃勇利司機,也即「黃師」前往探尋查實,結果真如我母親所說,的確是一座大戶鄉紳巨宅,目前為鄉政府所在地,並有數付牌名,其中有「抗戰瀘州軍事指揮司令部」等。家母常常說我出生地風水好,有大氣壯志,心境開闊,面向浩浩大江,的確令人激動萬分。
  打從我有記憶開始,應該是三歲那年頭吧,也即一九四七年我們家搬到安徽馬鞍山,住在鄉下,有幾件小事在此略提一下:
  我家住在農民的大院內,院中有一座水井,門前有小河流,架了一條小橋通向大路,是碎石路,當時是不錯的,路面偶然有軍車行駛,遠處並有一條鐵路。有一次,我哥哥與鄰居兒童到鐵路橋下的河裡玩,大夥兒排隊在冰上學開火車,因為我太小,不讓我參加,只好在岸邊看吧!我哥與鄰居孩兒正往鐵路橋下的河冰上開他們自由行的火車隊「嘟嘟」,一閃間,幾位小孩(我哥大我三歲吧) 全落到水裡了,因橋下冰薄,陷了下去,還好水很淺,大家爬起來身上衣服都濕透了,我哥嚇壞了不敢回家,叫我在鐵路邊找煤炭,當時運煤落在路邊不少,與鄰居孩兒生起了火,想把衣服烤乾,以回家不被處分,我雖小,但是不相信他們能解決問題,所以我自己一個人就往家裡走,準備報告家人來救他們果然家母帶了勤務兵來幫忙他們,我哥哥也因此挨了一頓好打,他被打得很慘,從此老哥對我心中很不順當,好一陣子不理我。那時我只有四歲吧,直到現在還記得此事,卻有如隔日遺事。
  另外一事,家中養了一隻小狗,某天發現被軍車輾撞倒下,我姊姊非常傷心,並把這隻可愛的小動物埋在路邊,我還記得我姊姊流著眼淚,很是傷感。以後我長大後,還夢到這個傷心的場景。
  又有一次,芶開文跟隨我們做些家務事,某天清早他急忙報告我父親,他的部下出了意外。原來是他開著吉普車在霧裡,因為夜間的緣故視線更不佳,把河上的冰誤當成大路來開,結果駕車往冰上行駛,自然掉落水中凍死了。我也好奇的被他帶去看這位凍屍,可把我嚇壞了,到現在仍記憶猶新。
  某天,鄰居農民留我吃飯,因他女兒在我家幫忙洗衣、做些雜事,我在餐桌看到了一碗蘿蔔燒紅燒肉,一口氣把那碗肉都吃光。我母親知道後,趕緊弄了幾斤肉送到她家裡。母親責怪我,這些農民的紅燒肉燒蘿蔔,只能吃蘿蔔,不能吃肉的,他們的肉是重複下鍋的,只有蘿蔔是新鮮的。
  從馬鞍山住了一段時間,我們隨單位又遷到了南京,住是一個麻煩,托我母親的福,請我舅舅幫忙找了一座茅草屋,座落在玄武湖濱。當時我們算是後來的人,在南京是大官雲集,一切都被先到者先得,何況我父親也是人微言輕,看來在南京住下並非易事,幾番向上陳情周折後,他的單位遷到了上海市吳淞口,我在那兒上了學,因此頗有一些記憶,只好容後再說吧!
  接下來談談我的父母親。
父親一口生意經,無奈理想豐滿現實骨感
  我父親原來在成都上大學,學的是化學,也許是大三暑假回老家,祖父要他去收佃租,這是父親說的。一九八八年我回家鄉得知,並非是收佃租,而是收煤炭銷售的款子,所以他才要騎馬遠行達一星期之久。但是我父親太同情各地分銷站及客戶,這項工作完成的績效欠佳,受到祖父的嚴厲責備,我父親心中不是味道。
  在這時正遇上祖父為我父親安排一門親事,對方是有錢人的好家庭,名號也是響叮噹,我爺爺立刻答應了這個門當戶對的姻緣,可是我爺爺可是連未來的大兒媳婦是什麼樣子都沒有看過,就這樣認了,而且雙方聘禮都收了,只等成婚。
  我父親當年上私塾時,就常作詩諷刺老學究,腦子還是比較新派的人,加上弟弟們都特別關心這位大哥的名門閨秀長得什麼樣子,二叔及三叔甚至祕密去私下造訪一下。第二天他們兩人急忙來見我父親,嚴詞警告我父親:「這個大嫂,大哥千萬不能娶呀!」但是這婚事已定了,豈能隨意改變呢?叔叔們說未來嫂子是個兔唇女子,你不能娶的,我父親一聽也嚇壞了,兩人本無情意又不相識,自然打心裡不能接受,可是這是鄉里有頭有面的兩家人大事,怎能拒絕呢?
  幾位叔叔出了一個主意,讓我父親離家前往黃埔從軍,一來理由正當,二來在經濟上可以不依賴爺爺。我記得母親告訴我,父親離家前往軍校時,身無分文,他為了籌資經費,竟到大山上找了當地的土匪頭。要了幾個大洋(銀元) 以作為路上車資花費。
  我父親進入南京中央軍校特訓班,與兵工有關,而且特別強調化學方面,有時又稱之是化學兵,負責有關防毒及噴火器等工作,為當時中國的第一批特訓班學員。他畢業後的第一份工作,就是在上海的江南兵工廠,即江南造船廠。
  由於我父親高大英俊,被我母親的五舅看上了,認為我父親是一個人才,加上他來自川北山區,出生大家,氣質很好,把他介紹給我母親家,因此經常前往我母親家裡,與我外公小酌,當時我母親年歲很輕,約十七歲左右。七七事變以後,因為他們是兵工單位,立刻就往後方轉移,我母親仍然在她老家上海,住在英租界內,也是南京西路附近。
  一二三戰爭開始期間,很多中國區的難民湧入英租界,家屋外面都睡了人,偶爾我母親還須給予飯水及食物救助他們。某一天早上,一聲巨響,日機丟了一顆炸彈落在英租界內,離家門不遠,我母親正在洗面,嚇得臉盆子都掉在地上,我外公認為這次對日戰爭可能要打很長的時間才能結束,所以決定要我母親儘快與父親成婚,當時我父親已離開上海進入內地了,後來決定他們在香港結婚。我外公任職招商局買辦(經理),給母親弄了一張英國輪船瑪格麗特皇后號的特別艙位,她單獨坐船到香港與父親成婚。
  母親告訴我,在這一次的行程上有兩段小趣事:
  其一,在英國郵輪上,有位英俊的大學生,對我母親極盡殷勤的服務,頗有愛慕之情,只可惜我母親心中已有主了。此事經過很長的歲月,我母親已五十多歲以後,還對我提起這段往事數次,可見我母親第一次外出,遇上這等浪漫之事,雖是短暫時光,也是一段極為難忘的往事。此位男士如能有知,也應感到驕傲的。
  其二,我舅舅當時是上海復旦大學生,他給了一件禮物,請母親到香港拜訪一位年輕女友。我母親是第一次出門,年僅十九歲,而且當時香港已是一個繁華大城。她從未到過香港,但是我母親認為這是她哥哥女友的事,應該認真的尋訪,找了幾天,終於找到了,發現我舅舅的女友居然是一位舞女。一九八九年我母親回上海老家見我舅舅時,還在舅媽面前批評了一番她哥哥早年的風流韻事。她為她哥哥在香港向舞女送禮的事記憶猶新,居然在經過了抗戰八年、國共內戰及遷居台灣四十年的滄桑歲月之後,仍然難以忘懷,當然對我而言,只是茶餘飯後的一件趣事罷了。
  我父親是軍人,但是很少與我談及軍中的事,反而很喜歡談做生意及如何經營企業與國家、社會經濟問題,尤其是生產及發展經濟,包括一些經濟學原理的知識,如今回憶起來,他還是有不少道理的,他思考問題是很有哲學邏輯的,也具有實幹的精神,但偏偏他做的生意幾乎沒有一件是成功的。
  終其原因,我父親是少有的「心地善良,助人忘己」的性格,我母親及我自己成人以後,都對我父親過分忘我的善心很有意見。此外,我父親太缺乏理財的觀念,對收益與成本及利潤之間的關係,並不精明盤算,以致每次生意都做得很大,但都是無利收場。
  在大陸期間,抗戰時,他到了湖南桃園,在那兒他發現有不少李子可以賣到漢口,他從祖父那裡借了一些錢,開展他收購李子的大計畫,弄幾船鮮李運到了漢口,並派了兩位手下親信,前往漢口負責收款,結果這兩位手下在回家的船上遇到大風浪,船沉沒了,人也沒了,最終我父親分文未得。
  抗戰勝利後,他聽友人說,四川的錦綢緞運到上海可賺大錢,此時物價上漲,一定可以獲利,他又正好主管船運,於是買了不少錦緞,隨船運到上海。沒想到戰後中國貨幣法幣換偽幣及經濟重整,絲綢產量急增,上海錦緞狂跌。我母親說因為此事,她把積存的好多根金條都賠了進去。
  我父親一生,從未忘記做生意,而且喜歡做「大」生意,在商場上,膽子也很大,不過做的生意也都是生產及實質買賣交易的事,並非買空賣空。或許是時不我予,命運捉弄人,直到他去世都沒有大成功過,當然也因此讓全家人的生活始終在困頓之中。
他的一位老同學,也是軍中同事,告訴我母親:「老芶經常想做大生意都沒有成功,但是小芶卻把生意做的有聲有色。」小芶就是指我本人,他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