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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者書評:有趣的閱讀過程
文/億薇
初拿到《園長夫人》,是不明白書中要講的是什麼樣的故事,原文書名是The Zookeeper’s Wife,本以為是一個守護動物園的神奇女子,但走進書中的世界,才發現和預想的都不一樣,首先這不是個虛構的小說,而是作者從史料中,從她所謂的「歷史的隙縫」中紀錄下的真實人生,札賓斯基這對動物園園長夫婦如何利用納粹對奇珍異獸的迷戀而挽救了三百多人的性命,是納粹大屠殺中另一個辛德勒名單。
納粹大屠殺是我無從理解的過去發生的史實,不禁令我想起的是發生在中國的文化大革命,同樣都是把人標為異己、他者,然後遂行毀滅的令人髮指行為。而對於大屠殺深刻的印象是始於幾年前的電影「盧安達大飯店」:盧安達境內胡圖人(Hutu)以消滅圖西人(Tutsi)為由,展開了極恐怖的種族大屠殺,不論男女老幼一律屠殺;而身為胡圖人的保羅,卻一秉人道的關懷立場,對不幸的圖西人敞開了庇護的懷抱。他不但開放了飯店房間讓人們避難,也協助紅十字會的救援行動,安置了許多兒童。保羅以自身的金錢和外交手腕不斷對外求援,並秘密保護著飯店內的一千多條的寶貴生命。
在《園長夫人》中,札賓斯基這對動物園園長夫婦以令人想像不到的方式,盡其所能地在儘管已破損的動物園中收留窩藏三百餘的「客人」,動物學者姜恩花了多年研究動物行為的細節,尤其是欺騙的策略和迅速適應新環境的天賦,讓他得以在地下軍中勝任並進行救援的工作;而安東妮娜天生的第六感和對動物的敏銳同理心,多次在面對納粹德軍時發揮她安定人心的作用。這都開啟了我對於動物行為、動物心理學的想像,並且思考著,安東妮娜在幾次的逃生經驗中相信著共有的人性仍然存在,或許納粹並非全然的邪惡,也許有更多的人在執行和服從命令時仍然時時在與自己的良心抗衡著。
書中的「狐人」曾這麼說:「你們為人取了動物的名字,又把動物取了人的名字,我根本不知道你們說的究竟是人還是動物。」這是讓人覺得好笑但又難受的,在如履薄冰般地戒慎恐懼的時代中,只要一點風吹草動就會使得保護猶太人的家庭受到殲滅,於是札賓斯基夫婦以他們對動物的熱愛從他們替動物取名的習慣,到他們替家裏的客人取了不會被發現、被起疑的動物代號,這也為他們的苦難生活帶來了些許生氣。
雖然此書沒有預期像小說般讀來的順暢,但卻也讓人驚奇連連,從沒想過動物園的設立可以有多番的爭論,並且動物園曾經關的是人,在其中拯救的是人命,就連書中一位教授對甲蟲的熱愛所製的標本也能讓許多人的生命獲得出路。書中關於納粹的種族優生學有一番的討論,資料的引用豐富是作者的特殊寫法,而從第一句開頭寫道:繁花怒放的菩提樹上陽光燦爛,攀上一間小屋的白牆,讓我驚訝於黛克曼對於文字的準確而華麗的寫法表現出如在眼前的自然面貌,第一次閱讀黛克曼的書確實是有趣的閱讀過程。
包曼在《現代性與大屠殺》前言曾說他原本對於大屠殺有著刻板的印象:「大屠殺是邪惡之徒對無辜者犯下的一次可怕罪行。整個世界分化成瘋狂的儈子手和無助的受害者,還有許多其他盡其所能幫助受害者的人。」而《園長夫人》的敘述似乎也呈現著這樣對立分明的態度,與我之前讀過的《非關命運》有些不同,納粹的屠殺的可怕在於那一套讓人誤以為要去一個“美好”的地方,不同於一刀給你痛快,而是讓你慢慢的受煎熬、讓你失去作為人的尊嚴、失去希望,然後行屍走肉沒感覺的死去。但是在小男孩的眼光中,他並沒有先入為主的意識形態,他只是感受著在集中營慘無人道的殘酷,「我不明白他們為什麼不能了解,我現在要開始的生活,要面對的生活,必須是繼續之前的經歷的。而他們現在卻告訴我這是一個錯誤,一件意外,一件不尋常的事,或說要把這些事當作從來沒發生過。」雖然納粹屠殺確實是不人道的,但如果只是採用單一的視野來看待,似乎不夠人性,當然站在波蘭這個被入侵地和被劃作為猶太人的隔離區位置上是有他的視角。不過一個有趣的點是,安東妮娜能夠透過動物的眼睛來看世界,也讓她在面對入侵者有多一分的思考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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