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他這樣一個知識分子(AA0077)

類別： 文學小說
叢書系列：大師名作坊
作者：索爾．貝婁
譯者：李桂蜜
出版社：時報文化
出版日期：2003年02月17日
定價：300 元
售價：237 元(約79折)
開本：長25開／平裝／288頁
ISBN：9571338524

【050406中時晚報：諾貝爾獎得主 美文豪索爾貝婁去世 ｜推薦序｜書摘 1｜書摘 2｜書摘 3】

▼  書摘 2

這天早上，羅斐斯坦穿了一件藍白相間的和服。這是他去年在日本演講時，人家送給他的。有人問他，他是否特別想要什麼，他說他想要一件和服。這件和服很適合日本將軍穿，一定是特別訂做的。他很高，並不特別優雅。這件漂亮衣服的腰帶是鬆的，而且敞開大半。他的腿異常地長，線條並不美。他的襯褲並沒有被牢牢拉上來。

「服務生跟我說麥可‧傑克森不願意吃飯店裡的食物，」他說。「他的廚子會跟著他坐在私人噴射機裡到處去。不管怎樣，克里宏廚子的鼻子不靈。他的廚藝對尼克森和季辛吉來說還算好，對許多的亞洲皇族、歐洲王室、將軍、總理等等來說也還可以。可是這隻迷人的小猴子拒絕吃他準備的東西。《聖經》裡不是記載跛腳的國王住在他們的征服者的桌底下－－以掉到地板上的食物碎屑維生？」

「好像是。我記得他們的拇指都被切掉了。可是這跟克里宏或是麥可‧傑克森有什麼關係？」

亞伯笑了笑，然後說他也不確定。他只不過是剛好想到這個。在這裡，除了公車、卡車與計程車的車聲外，還加上了歌迷們的尖叫聲，這些巴黎的青少年，男男女女都一起大叫。

這場歷史性的表演是我們的背景。我們愉快地喝著咖啡。羅斐斯坦的心情很好。不過我們把說話的聲音放低，因為亞伯的男伴尼基還在睡覺。在美國的時候，尼基習慣看那些來自他的家鄉新加坡的功夫片，直到凌晨四點。在這裡他也是夜貓子。服務生將滑門拉上，以免吵到尼基輕柔的睡眠。我有時會從窗口瞥見他圓渾的手臂以及層次分明的黑色長髮，他的頭髮長至光滑的肩膀。英俊的尼基，雖然三十出頭了，卻還是像個小男生。

服務生端著野草莓、brioches（奶油圓麵包）、罐裝果醬與小罐子進來了，從小，人家就教我說這些叫做飯店銀具（hotel silver）。羅斐斯坦一邊潦草地在支票上簽名，一邊吃麵包。我吃東西就比較規矩了。羅斐斯坦一邊吃東西、一邊講話的時候會讓人覺得某種生物現象正在進行，也就是他正在為自己的身體提供養料，同時也在滋養他的想法。

這天早上，他又積極勸我要多在公眾場合露面，遠離私人生活，用他的話來說，就是要對「公眾生活及政治」感興趣。他要我試著寫傳記，我同意了。在他的要求之下，我曾經寫過一分簡短的報告，內容是關於凱因斯\對於德國賠款以及一九一九年協約國解除封鎖的爭論所作的描述。羅斐斯坦對於我寫的東西感到開心，不過還不十分滿意。他認為我有修辭上的問題。我說若是太強調字面上的事實的話，會窄化這項書寫行動廣大的興趣所在。

我也可以說：我有一位名叫莫佛德的高中英文老師（我們叫他「瘋子莫佛德」），他要我們讀麥考利]所寫的關於鮑斯韋爾^《約翰生傳》一書的評論。我不知道這是莫佛德自己的主意，或是地方教育委員會所規定的課程。麥考利的那篇評論是在十九世紀時受《大英百科全書》委託而寫的，後來被河邊出版社（Riverside Press）發表在美國的教科書裡。閱讀這篇論文讓我極度激動。麥考利對於《約翰生傳》以及約翰生「錯綜複雜」心靈的看法，在在都讓我感到興奮。自此之後，我讀了很多麥考利關於維多利亞過度風格的嚴肅批評。我從來沒有改過來－－我從來也不想改掉我對麥考利的偏愛。多虧他，我現在還可以看到神經質的可憐約翰生觸摸街上的每根路燈，吃著腐肉和酸臭的布丁。

寫作傳記時該採取何種路線變成問題所在。一個例子是約翰生自己為他的朋友薩維奇_所寫的回憶錄。當然還有普盧塔克`。當我跟一位希臘學者提到普盧塔克時，他輕蔑地視他為「不過是個作家罷了」。可是若是沒有普盧塔克的話，《安東尼與克利奧佩特拉》可能問世嗎？

接著我又想到了奧布里a的《小傳集》。

不過我不會把所有的傳記作家都列出來。

我曾經試著向羅斐斯坦描述莫佛德先生：瘋子莫佛德雖然從來沒有醉醺醺地來上課，可是他顯然是個酒鬼－－他有張醉漢的紅臉。他每天都穿同一套西裝，那是他在火災受損物品拍賣會中買來的。他不想認識別人，也不想被別人認識。他那張既憂鬱又難解的醉漢臉孔從來也不對誰看。在雜亂的眉毛下方，他的眼神只凝視著牆壁、穿透窗戶、盯著他正在讀的書。麥考利的《約翰生傳》與莎士比亞的《哈姆雷特》是那個學期他教我們讀的兩部作品。約翰生儘管患有淋巴結核、衣衫襤褸、水腫，依然有朋友，而且他寫作，就像莫佛德來給我們上課、聽我們背誦台詞一樣：「世上的一切是多麼乏味、陳腐、無趣與徒勞啊！」b他那顆令人生畏的平頭、血脈僨張的臉孔、緊握在身後的手。這一切既無趣又徒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