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他這樣一個知識分子(AA0077)

類別： 文學小說
叢書系列：大師名作坊
作者：索爾．貝婁
譯者：李桂蜜
出版社：時報文化
出版日期：2003年02月17日
定價：300 元
售價：237 元(約79折)
開本：長25開／平裝／288頁
ISBN：9571338524

【050406中時晚報：諾貝爾獎得主 美文豪索爾貝婁去世 ｜推薦序｜書摘 1｜書摘 2｜書摘 3】

▼  書摘 3

對於我對莫佛德所做的描述，羅斐斯坦不甚感興趣。我幹嘛請他看我所記得的莫佛德？不過亞伯鼓勵我寫一篇關於凱因斯的散文是對的。凱因斯是位有力的經濟學家兼政治活動家，他所寫的《凡爾賽和約的經濟後果》為眾人所熟知，他寄了書信和備忘錄給他那群布魯茲貝里文藝圈c的友人，當中記載了他的戰後經驗，特別是戰敗國德國與協約國領袖之間的賠款爭議，這些領袖包括了克里蒙梭d、勞合‧喬治e以及美國人。吝於讚美別人的羅斐斯坦卻說，這一次我為凱因斯寫給友人的筆記做了一流的介紹。羅斐斯坦認為海耶克f是比凱因斯還要優秀的經濟學家。他說凱因斯誇大了協約國的嚴苛，而讓德國將軍及納粹得利。凡爾賽和約中的懲罰條約不夠重。希特勒在一九三九年的戰爭目標跟德國皇帝在一九一四年的目標並無不同。不過撇開這項嚴重錯誤不談，凱因斯具有許多個人魅力。他在伊頓中學及劍橋大學受教育，在社交習慣及文化修養上受到布魯茲貝里文藝圈的洗禮。他那個時代的偉大政治主張讓他獲得發展且臻至成熟。我猜他私底下認為自己是烏拉尼亞人（Uranian）－－這是英國人用來稱呼同志的委婉說法。羅斐斯坦提到凱因斯曾與一位俄羅斯的芭蕾女伶結婚。他也向我解釋烏拉諾斯（Uranus）是阿佛洛狄特g的父親，不過阿佛洛狄特並沒有母親。祂是由海浪孕育而成的。羅斐斯坦之所以告訴我這些，並不是因為他認為我對此一無所知，而是他認為時候到了時，我應該將心思放在這些事情上面。所以他便提醒我，烏拉諾斯是被巨人克羅諾斯h殺害的，他的精子灑進海裡。在某方面，這跟賠償有點關係，或跟被封鎖的德國人正在挨餓的事實有關。羅斐斯坦為了私人原因，鼓勵我撰寫關於凱因斯的報告，他記得最清楚的段落所描寫的是，德國銀行家無能滿足英法兩國的要求。法國人在尋找德國皇帝的金庫；他們說金子必須立刻被交出來。英國人說他們可以接受強勢貨幣。其中一位德國談判者是個猶太人。大發脾氣的勞合‧喬治將矛頭指向這個人：他拿他來做了一個驚人的猶太佬把戲，彎腰屈膝、弓身聳肩、蹣跚跛行、隨意吐痰、ㄗㄙ不分、臀部高翹、雙腳外八，以此嘲諷模仿猶太人的走路方式。凱因斯向布魯茲貝里文藝圈的友人描述了這一切。羅斐斯坦對布魯茲貝里文藝圈的知識分子沒什麼好感。他不喜歡他們的忸怩作態、也不贊同他們那些古怪的酷兒噱頭，以及他所說的「玻璃舉止」。他不能批評他們說長道短。因為他自己就很喜歡這麼做。不過他說他們都不是思想家，而是一群自以為是的傢伙，而且他們具有惡性影響力。三○年代，在英國被蘇聯國家政治保衛局（ＧＰＵ）或蘇聯人民內務委員部（NKVD）招募的間諜都受到布魯茲貝里文藝圈的培育。

「可是奇克，勞合‧喬治惡意模仿youpin（猶太佬）那一段，你寫得很好。」

Youpin 是猶太佬的法文說法。

「謝謝。」我說。

「我不是喜歡多管閒事，」羅斐斯坦說。「不過你應該會同意我是為你好。」

我當然瞭解他的動機。他希望我替他作傳，同時也希望將我從惡習中拯救出來。他認為我被困在隱居的生活裡，覺得我應該回歸到團體生活中。「閉關自守太多年了！」他總會這麼說。我非常需要跟政治保持接觸－－並非地方或政黨政治，甚至也不是國內政治，而是亞里斯多德或柏拉圖所理解的政治，深植在我們本性裡的政治。我們不能違背自己的本性。我向羅斐斯坦承認，閱讀凱因斯的那些文件以及寫作那篇文章時，我覺得好像在度假。重返人類當中，接受人性的洗禮。有時我必須在尖峰時段搭地鐵，或是坐在擁擠的電影院裡－－這就是我所謂的人性洗禮。就像牛隻需要舔鹽，我有時也渴望身體上的接觸。

「我把凱因斯、世界銀行、布雷頓森林會議I以及他對凡爾賽和約的攻擊這些事情全都混淆在一起。我對凱因斯的瞭解只足以將他的名字寫進填字遊戲裡，」我說。「我很高興你讓我注意到他的私人備忘錄。他那些布魯茲貝里文藝圈的友人一定非常渴望知道他對於凡爾賽和約的印象。多虧他，這些人得以坐在世界歷史的前排位置上。我猜史特雷奇j和維吉尼亞‧吳爾芙一定千方百計地想要弄到內幕消息。他們代表了英國社會的高階利害相關者。他們有責任知道－－這是藝術家的責任。」

「那勞合‧喬治嘲諷猶太人的事情呢？」羅斐斯坦問。

「凱因斯不是很喜歡。你或許記得，在凡爾賽會議上，他交到的唯一一位朋友，是德國代表團的一位猶太成員。」

「的確，那些布魯茲貝里文藝圈的人不會在乎像勞合‧喬治那麼平凡的人的。」

不過羅斐斯坦知道小圈圈的價值。他自己也有個小圈圈。其中成員包括他在政治哲學裡訓練出來的學生，以及他的多年老友。

其中大部分的人都跟羅斐斯坦一樣，是被達佛教授k訓練出來的，使用的是他的祕傳語彙。羅斐斯坦一些比較年長的學生在國內的報紙上佔有重要地位。有不少人在國務院工作。還有一些人在軍事學院講課或是擔任國家安全顧問的工作。有一個人是保羅‧尼茲l的門生。另外一個跟大家意見都不同的人在《華盛頓時報》寫專欄。他們當中有些人具有影響力，全都消息靈通；他們是個親密的團體，是個共同體。羅斐斯坦經常從他們身上獲得消息，在家的時候，他也會跟學生講很久的電話。他會勉強替他們保密。至少他不會把他們的名字說出來。就連今天在克里宏飯店的頂樓住房時，他也把行動電話夾在裸露的雙膝間。他身上的日本和服從他蒼白的雙腿滑開。他有著長時間保持坐姿的人會有的小腿－－脛骨很長、小腿肌肉突出，一點也不渾圓。早先幾年，他心臟病發之後，醫生要他運動，所以他就買了一套很貴的運動衫，以及一雙很好看的運動鞋。他在運動場上馬虎地跑了幾天後就放棄了。保養身體實在不是他喜歡做的事。他將自己的身體當作是工具－－像是他沿著大峽谷邊緣狂飆的摩托車。

「對於勞合‧喬治，我不是感到太驚訝，」羅斐斯坦說。「他是個生性好辯的小王八蛋。三○年代的時候，他曾經去拜訪希特勒，離開的時候，還對他有很高的評價。希特勒是政治領袖的夢想。他希望達到什麼目的都可以達成，而且非常迅速。乾淨俐落。跟議會政體非常不一樣。」聽羅斐斯坦講述他所謂的偉大政治學是很愉快的事。他經常在思索羅斯福與邱吉爾。他非常尊敬戴高樂。有時他會激動得失控。例如，今天他就談到了勞合‧喬治的「尖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