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美女散步 (上下冊不分售)(1AY1026)
東京美女散步

類別： 日本文學
叢書系列：藍小說
作者：安西水丸
       安西水丸
譯者：邱香凝
出版社：時報文化
出版日期：2017年08月11日
定價：680 元
售價：537 元(約79折)
開本：25開／平裝／640頁
ISBN：9789571370781

【內文摘錄】

▼  內文摘錄

從御茶水往神田神保町

  　我很喜歡從御茶水橋上往聖橋的方向看。站在御茶水橋中央可清楚看見聖橋的橋拱倒映在神田川水面上，那幅景象非常美。每隔幾分鐘，地下鐵丸之內線的電車就會與拱橋交錯駛過。當我還是高中生時，地下鐵丸之內線的電車是酒紅色的。

  　我在這附近的回憶特別多。升上高三後，我為了報考美術大學，直到應考前都在位於御茶水的某間素描研究所補習。我的高中在護國寺，先從那裡走到地下鐵丸之內線的新大塚車站，再搭車到御茶水站下車，是這樣的路線。過了御茶水橋就是御茶水派出所，我補習的那間素描研究所，就沿現在「楓通」往JR線水道橋車站方向步行兩百公尺左右的地方。

  　研究所上課時間從下午六點開始，每次都得等上兩個小時才能開始上課。這段時間我不是坐在長椅上看書，就是去偷看研究所內油畫課程上課的教室。看到裸體素描時總是會心跳加速。晚餐就吃在福利社買的麵包和牛奶。

  　這次的美女散步，就決定是從御茶水到神田神保町之間令我想起這段回憶的路線。

  　這天天氣非常晴朗。我和高中時一樣，搭地下鐵丸之內線，在御茶水站下車，走過御茶水橋。我在橋中央停下腳步，朝聖橋的方向望去。橋後方雖然已蓋了整排高樓大廈，但倒映在神田川水面上的橋拱依然不變。丸之內線的電車現在改成銀色。從御茶水橋上往左手邊看，可以看見東京醫科齒科大學。 

  　我不經意地想起漫畫家手塚治虫先生。那是發生在我剛開始接插畫工作不久時的事。某天，一位自稱東京醫科齒科大學的年輕學生來找我，說是想拜託我幫忙畫園遊會的海報。雖然酬勞不多，因為對方還是學生，我也欣然接受了。

  　就在思考要畫什麼時，我從御茶水聯想到出現在「原子小金剛」中的「御茶水博士」，心想不妨畫這個吧。為了獲得許可，我戰戰兢兢地打電話給手塚治虫先生，向接電話的女性說明前因後果。對方請我稍等，過了一會兒之後，耳邊的話筒那端換成了男人的聲音，竟然是手塚治虫先生本人。

  　「安西水丸先生，我很喜歡你的畫喔，請加油。」

  　手塚治虫先生對才剛出道的我這麼說。我從小就讀手塚治虫先生的漫畫長大，這句話帶給我多麼大的喜悅，至今無法忘記。附帶一提，我特別喜歡的手塚作品是《地球惡魔》（最早問世時的原名為《地球1954》，後來才改名）以及《毀滅世界的男人》兩部作品。

  　走到御茶水派出所往右轉，進入「楓通」。派出所旁有一塊由來碑，上面記載德川將軍使用此地湧泉泡茶的御茶水地名由來。

  　路上有很多看似學生的年輕人。我曾經補習的那間素描研究所已經成了一棟體面的大樓，附近還有東京設計師學院，或許是這個緣故，也有不少看似美大生的情侶走過。擦身而過時，我忍不住低聲自言自語，瞧你們現在這麼愜意，美術這條路可是很難走的唷。

  　走在「楓通」上，右手邊有JR中央線與總武線的電車奔馳而過。往下面看，神田川正靜靜流過，水面平靜無波。

 　 我補習的素描研究所正式名稱是「御茶水美術學院」，通稱「御茶美」，許多藝術家、平面設計師、插畫家都是這裡培育出來的。

  　去「御茶美」最令我興奮雀躍的是，那裡有很多來自各高中的女生，也有一邊上班一邊不放棄進入美大夢想的女性在那裡上課。我從小在女人堆裡長大，被女性圍繞時總覺得心情平靜。儘管如此，因為高中上的是男校，有女孩子在的素描教室對我來說還是很新鮮。

  　山內廣子（假名）是我進入「御茶美」一星期後認識的女生。她有一頭黑色長髮，苗條的身材很適合穿黑色套頭毛衣。當時流行沙特的存在主義，她也受到這股風潮影響。崇尚存在主義的人不知為何總是鍾愛黑色。我則是穿著立領學生制服坐在畫架前。

  　有志進入美大的女性依據容貌可以區分成兩種（其實我覺得不管什麼事都是這樣啦）。漂亮的就真的很漂亮，相反也可能糟糕得超乎想像。就這點來說，山內廣子屬於漂亮的那一種。她是市川某女子大學附屬高中的三年級學生，家住總武線上的新小岩。家裡經營玩具製作工廠，舉手投足看得出頗有家教。

  　我和她的關係自然而然地進展，卻在學校放完暑假一星期左右時，因為杉尾妙子（假名）的出現而蒙上一層陰霾。

  　那天舉行了素描的講評會，我站在大家後面聽講師講評，忽然有人從背後拉了拉我的制服。回頭一看，一個戴眼鏡的高中女生正在對我微笑，遞出手中還沒熟透的蘋果。

  「要吃嗎？」

  　我內心哼了一聲，還是從她手中接過蘋果。馬尾髮型非常適合她，真是傷腦筋。說是這麼說啦，心裡其實覺得她怎麼這麼可愛。

  　和她的故事說來話長，就先說到這邊吧。杉尾妙子在四十幾歲時死於乳癌。最後一次見到她，是我在銀座開畫展時的事。

  　一邊想著這些往事，在語言學校「Athenee Francais」那個髮夾彎轉角往左轉，就這麼直接沿皂角?的斜坡路往下，走到JR線水道橋站。據說江戶初期，與柳生家齊名的小野治郎右衛門的道場就在這條斜坡路上。在吉川英治的《宮本武藏》中也描寫了佐佐木小次郎走這條斜坡路去踢館的情形。

 　 我走在「橡木之通」上。從男?下去就會接上猿樂通。對了，如果不下男?直接往前走的話，從錦華?下去就會看到作家們最嚮往在裡面「閉關」的「山上飯店」。長久以來，「閉關」一直是一種提高作家執筆效率的習慣，我卻總覺得聽起來好寒酸（哎呀我又說了不該說的話）。

  　男?是明治高等學校與中學的校舍及操場旁一條急陡的斜坡石階。男?前方約一百五十公尺處，有一段平台的石階則稱為女?。這兩個斜坡道上有著我與前面提到的杉尾妙子滿滿的回憶。

  　從猿樂通走向路旁開了許多舊書店的靖國通，或許是離大學很近的緣故，路上有不少看似大學生的年輕人，也有貌似女大學生，令我情不自禁食指大動的美女。我一直以為會逛舊書店街的都是那種散發莫名文學氣息，眉頭深鎖的鄉下女孩，沒想到「神保町真是不容小覷」。

 　 時間已過中午，我便去了一直想去的「衣索比亞」吃雞肉咖哩飯。聽說不管要點幾倍辣度都可以，於是我試著點了五倍辣，結果沒有想像中的辣。下次我打算點八倍辣。

 　 在三省堂書店裡盯著堆成一座小山的村上春樹新書時，兩個年輕女生跑來向我搭話。做時下流行打扮（梳包頭，穿長靴）的她兩人都是還過得去的美女，說是我的粉絲，希望我可以給她們簽名。結果，從袋子裡拿出來的卻是村上春樹的新書。

  　「這是村上先生的書吧。」
  　忍不住脫口而出，雖然我經常遇到這種事。
  　「請在上面畫村上春樹先生的臉，不好意思，做這種強人所難的要求。」

  　妳自己都知道強人所難，還不是說出口了。雖然我這麼想，可是簽名筆已經從背包裡拿出來，只好幫她們畫上村上春樹的肖像（擺著高高的架子）。

　　「我們其實是水丸先生您的學妹喔。」

　　那兩個女生說她們是日大法學部的學生。我確實也是日大畢業的，可是藝術學部和其他學部不一樣，從一年級開始就在西武池袋線上的江古田校區上課，和日大其他學部幾乎沒什麼接觸。因為實在對日大太沒感覺，有次我的朋友說：「水丸也是『本大』（將日本大學略稱為『本大』的人還不少）畢業的吧？」我還楞了一下才說：「啊，對耶。」（說起來只是可有可無的小事啦。）

　　既然提到三省堂就順便寫一下，我高中時，三省堂用來包書的包裝紙圖案是東京都內幾乎所有高中的校徽。我很喜歡那個設計，直到現在依然認識許多學校的校徽，可以說都是託當時那款包裝紙的福。不過話說回來，就算精通校徽也無法在什麼地方派上用場就是了。

　　再多閒聊一件事，我赤?老家附近有一戶叫「龜井」的人家，據說就是三省堂社長（不知道是第幾任）的家。我和那家人幾乎沒有接觸，可是我家的兩個外甥和龜井家的孩子同年，有時候好像會玩在一起。

濱松町一帶

  　或許不是什麼值得自豪的事，但我曾親眼目睹東京鐵塔從搭鷹架到完工為止的過程。為什麼這麼說呢？結束了在南房總的漫長療養生活，回到東京後我去報考一所位於芝區的私立高中，那所高中就在東京鐵塔下方。考試時我一邊盯著考卷，一邊不時朝窗外投以一瞥，正好看見怪手在東京鐵塔建設過程中吊起的巨大鋼筋。

  　雖然不想用這個當藉口，總之我成功落榜，沒考上那所高中。那是昭和三十三年（一九五八年）三月的事。

  　由於我家就在赤?丹後町（現在的赤?寺丁目），之後我經常跑到ＴＢＳ的丘陵地上眺望一天比一天高的東京鐵塔。於昭和三十二年（一九五七年）動工，隔年十月竣工的東京鐵塔，由建築構造學專家內藤多仲與日建設計株式會社共同負責設計。聽說內藤在設計時參考了斯圖加特的電視塔。東京鐵塔後來出現在許多電影中，最值得一提的莫過於《哥吉拉》。遭哥吉拉襲擊的東京鐵塔至今仍鮮明地殘留在我腦海中。

 　 完工後的東京鐵塔是我的驕傲。或許因為身為美術少年的關係，總覺得身邊有了一座艾菲爾鐵塔。

 　 住在新宿大久保的朋友來家裡玩時，我帶他去了TBS的丘陵。
 　 「很像艾菲爾鐵塔吧？」
  　當我這麼得意地介紹之後，朋友的反應聽得我火冒三丈。

  　「開什麼玩笑，哪裡像艾菲爾鐵塔了？頂多是花繩翻出的鐵橋吧？」

 　 其實他說的也沒錯，就是這樣更令人火大。

  　即使最近墨田區的東京晴空塔受歡迎程度直逼東京鐵塔，我對東京鐵塔的愛還是絲毫不受影響。每次到外縣市出差，回東京時只要一看到東京鐵塔就覺得安心。

　  我於一九六九年赴美，那時從濱松町到機場的單軌電車還未開通。我都是先從地下鐵銀座線的赤?見附搭車到新橋，再從那裡轉乘京濱東北線到蒲田，再搭計程車到羽田機場。坐在京濱東北線電車內眺望東京鐵塔，內心感慨萬千。電車一過濱松町，東京鐵塔就漸漸從眼前遠去。當年紐約還不像現在這麼有名，二十七歲的我是第一次搭飛機也是第一次出國。那時不管國內線或國際線的飛機起降都在羽田機場。

　  今年五月，睽違已久地在羽田機場搭上國際線。深夜一點飛往法蘭克福的飛機，預備從那裡轉機搭漢莎航空的班機前往尼斯。這次我從濱松町搭單軌電車到羽田機場。雖說平常國內出差時也經常從這裡搭車到羽田機場，不過幾乎如此，我從來不曾好好踏上濱松町附近的土地。即使偶爾會為了看四季劇團的表演而在這裡下車，也只是從車站走到四季劇團，對芝公園和增上寺一點也不熟，濱離宮庭園也只有小時候去過，那都已經是幾十年前的事了。

  　因為這些原因，這次就決定前往濱松町附近散散步。

  　從青山一丁目站搭都營大江戶線到赤羽橋，一走進芝公園就能看到迫近眼前的巨大的東京鐵塔。我上去過鐵塔展望台好多次，站在港區高處眺望，一望無際的風景確實非常美，不過我最推薦的還是一樓的水族館。正式名稱應該是「東京鐵塔水族館」，其中按棲息地分類展示了約九百種觀賞魚類。每個展示區的背景音樂都不一樣，可以一邊欣賞音樂，一邊觀賞不同地域的魚，這個設想真是夠專業。前往東京鐵塔時，這裡應該是非去不可的景點吧。

　  走進芝公園，時間已過下午三點。我雖曾在夜晚去過東京王子飯店的酒吧，這還是第一次在白天時造訪芝公園。話說回來，這種時間在芝公園裡閒晃的人，大概都不是什麼有用的人吧（姑且不說自己也一樣）。我走向位於公園中央處的增上寺。

  　增上寺原本位在現在的麴町，據說後來奉德川家康之命遷移到目前這個場所。在那之後，增上寺就成為德川將軍家的菩提寺，十五代將軍中包括秀忠在內，有六位將軍葬在這裡。

  　穿過三門，走到日比谷通。這道門的正式名稱是三解脫門，於慶長十六年（一六一一年）時，在德川家康資助下，由幕府大工頭中井大和守統籌建設，目前是國家重要古蹟之一。正面寬十間有餘（大約十九公尺），深五間（大約九公尺），高七丈（大約二十一公尺），屬於兩層樓建築，左右各有一棟寬約三間（大約五點四公尺）的山廊（譯註1：禪宗寺院三門兩側的切妻造平房式建築）。從下面經過一次就知道，氣勢相當驚人。
  　正式名稱是三解脫門，三解脫這名稱的由來，指的是從三種煩惱「貪」（貪心）、「嗔」（憤怒）、「癡」（愚昧）中解脫。這是三種惡，也等於三種毒。建議心知自己中了這三種毒的人，務必來三門底下走一趟。
  　
這裡說個題外話。

  　前面提過我曾在夜晚的王子飯店酒吧喝酒，當時約我去的人是小說家伊集院靜。沒記錯的話，我們點了加冰純威士忌，端上來後才喝了一口，他說聲「等我一下」就離開了酒吧。我本以為他是去打電話或上廁所，繼續喝我自己的酒，不料不久之後，卻有一位年輕女性一邊說著「晚安」一邊朝我走來。因為我有點近視，正急著想戴上眼鏡時，發覺一有女性靠近就戴眼鏡的舉止太下流，於是坐著不動，等她再走近一點。令我吃驚的是，那位女性原來是鼎鼎大名的夏目雅子（譯註2：當時日本當紅女星，曾是伊集院靜外遇多年的交往對象，後來伊集院靜與元配離婚，兩人再婚，一年後夏目因急性骨髓性白血病逝世）。過不多久，伊集院靜也回到酒吧。我想那應該是他們結婚前的事了。總而言之，那天晚上我送他倆去搭計程車後自己才回家。

  　聽聞夏目小姐死訊時，除了遺憾沒有第二句話。她是一位外表和性格都很美的人。

  　從日比谷通走到愛宕通，沿著男?的石階往上，準備前往愛宕神社參拜。這道石階有個「出人頭地階」的稱號。說書段子中常見的故事「寬永三馬術」就是發生在這道石階前。我很喜歡這個故事。

  　提到「寬永三馬術」，現在的年輕人大概根本沒聽過吧（就算不年輕的人可能也沒聽過）。故事是這麼說的：

  　寬永十一年（一六三四年）一月二十六日，時任將軍的德川家光前往增上寺參拜，回程來到愛宕山前，看見山上的紅梅與白梅盛開得正美。

  　「誰能騎馬登上這道石階，摘下那裡的梅花枝？」

 　 家光似乎對家臣們這麼說了。其中有三人上前嘗試，卻都半途落馬，沒有人能成功登頂攀枝。

  　「真是一群不中用的傢伙。」

  　我是不知道家光有沒有這麼說啦，但心底或許這麼抱怨了吧。正當他打算放棄離開時，一名武士上前表明挑戰的意願。這位名叫曲垣平九郎盛澄的武士原是讚歧國領主生駒氏的手下。從結論來說，他一口氣騎馬登上石階，成功摘下紅白梅各一枝獻給家光。家光大讚曲垣平九郎是「日本馬術第一高手」，賜予名刀一把。因為這個典故，通往愛宕神社的石階便多了個「出人頭地階」的稱呼，愛宕神社也成為深受武士信仰的神社。

  　「寬永三馬術」大致上就是這樣的故事。不過，據說這個故事是後人編造的。也有人說曲垣平九郎是虛構人物，其實不然，姑且不論實際上是不是馬術高手，歷史上確實有過曲垣這位武士。

  　參拜愛宕神社後，沿著石階往下。此時夕陽已西斜，我攔了一輛計程車，前往濱離宮庭園。

　  濱離宮恩賜庭園也真的很久沒來了。最後一次來是小學的時候，已經是幾十年前的事，這裡對我來說幾乎沒什麼回憶可言。入園費是三百日圓，告訴售票員年齡後算我半價。這座庭園在江戶時代是德川將軍家的別邸，分為人稱「濱御殿」的南庭和明治之後才建造的北庭。南庭有「潮入」池與鴨場，是江戶時代具有代表性的大名庭園。所謂潮入池是建於海邊的庭園常見的樣式，於漲潮時引入海水增添池景意趣。舊芝離宮恩賜庭園（位於港區）、清澄庭園（位於江東區）和舊安田庭園（位於墨田區）等，在過去都採用這樣的庭園樣式，不過，現在東京都內真正有海水進出的庭園只剩下濱離宮庭園這裡了。

  　我沿著連接橋走到可享用抹茶的「中島御茶屋」，以池子為中心，周遭生著不少高大的櫻樹，到了花季，放眼望去一定會形成壯觀的櫻花御殿吧。我決定明年櫻花季來這裡賞花。

  　出乎意料的，中島御茶屋裡有許多結伴而來的年輕女生。沒穿絲襪的長腿閃著光澤，我趁機欣賞美女們裸露的膝窩。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