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書摘 2
非我族類
她幫男朋友買飯洗衣，去郵局繳款存錢，代他去上課。將整本原文教科書翻譯成母語，所以男友可以輕易閱讀。書頁上有她親筆劃下的重點：黃色代表重要，橘色代表非常重要，綠色代表特別重要。她的男友抱怨太多顏色，無法閱讀，最後由她替他參加考試，還交了 30 頁的期末報告。
那個學期，男友每一科成績都上了 80 分，她自己平均 65 分，一科需要補考。假期開始的前一天，我跟她坐在鳳凰樹下，等人。她等她的男友，我等我的男友。
一隊女同學遊行經過我們面前。她們正在抗議女生宿舍的門禁時間。晚間十一點整，宿舍大門準時上鎖。彼時的宿舍就像錢鍾書筆下的「圍城」，外面想進來的進不來，裡頭想出去的出不去。只不過是大學時代的宿舍，已經像個糟糕的婚姻。
「我喜歡門禁。女孩就應該早點回家。宿舍大門上鎖，對我們比較安全。」
我斜過頭看她：「妳不會覺得不方便？或者，覺得被控制？」
「不會！女生就應該被保護。我就是喜歡被保護。」她文柔正直地說，「女孩子晚上到處亂跑，會引誘男人犯罪。」隨後，她提起一個也住宿舍的女同學，批評她不回宿舍、在男孩子住處過夜的行徑。她的表情溫馴，聲音卻非常嚴厲。
班上的一些謠言，我也約略聽說。然，此刻，我不知道是否妥當提起她自己也常在男友家過夜的事實。我舉棋不定，無法決定我的態度。我也不清楚她究竟是喜歡還是厭惡她正在談論的事情，因為她的描述方式是如此投入，如此細膩。
「所以，」遠遠，她的男友走來，她倉促結束故事，想要在男友迫近前 30 秒做總結，「女孩子就應該守住自己的貞潔，等待一個對的男人，然後，獻給他妳所有的一切。這才叫真愛。」
畢業後，我在街上遇見她。告訴她，我們有一個學妹成了名人，以台灣最後處女的名號，出了一本書。她哈哈大笑。
「真是個白癡！」
「這不是妳當年支持的論點嗎？」
「是啊！可是，我是個好女孩，我真心誠意，那個女生不過是想賺錢。」
「妳對什麼事情都是這麼雙重標準嗎？」
她看著我，似乎有點生氣。但是她善良的性情究竟讓她原諒了我，她只是微笑，細聲細語談了幾句天氣。我卻不識趣地指著街上來來往往的婦人女孩，續問：「妳怎麼定義好女孩和壞女孩？裙子長短？頭髮式樣？臀部尺寸？還是胸部？」
她鎮定地將左手的提袋移到右手，抬起下巴，一字一句從嘴巴慢慢咬出來：「像我這類的女孩就是好女孩。」
陽光下，她看上去非常確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