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臺灣版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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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論廣場:總統是靠不住的

作 者 作 品

帶一本書去巴黎
辛普森案的啟示:美國的自由及其代價

散文雜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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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統是靠不住的 (AK0081)

類別: 文學‧小說‧散文>散文雜論
叢書系列:新人間叢書
作者:林達
出版社:時報文化
出版日期:2004年02月16日
定價:300 元
售價:237 元(約79折)
開本:25開/平裝/344頁
ISBN:95713406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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臺灣版序書摘 1書摘 2書摘 3時論廣場:總統是靠不住的



  書摘 1

美國總統是什麼

盧兄:你好!

很長時間沒有給你寫信了,前一陣幹活實在太忙,這兒人人都忙乎著謀生,這是美國所有普通人的生活基調,我們這樣的新移民當然更不可能例外了。

但是,一邊在迢迢長途上奔馳,我還是一直惦著你信中的那句話。去年年底,你在來信中說:「明年是美國大選年,你可別忘了給我聊聊大選。」當時我不加思索,順口就答應了。可是後來一想起來,就常常懷疑自己是不是應承得太快太灑脫了。

我琢磨著,如果單單是敘述美國大選的過程,那麼,你只要在大洋的那頭看報紙就全解決了。你所想要瞭解的,分明是透過大選所反應出來的美國政府的權力結構和運作,以及美國社會更廣泛更深層的內容。這樣,那個候選的總統在我手裏就成了一個細小的線頭,如果順著這線頭隨意拖去,天曉得會拖出何等混亂的一團亂麻來。所以,我一方面小心翼翼地捏著這根線頭,不敢輕舉妄動。同時,一有空就在腦子裏慢慢地梳理這團亂麻。這也是我好幾個月來沒有動筆的另一個原因。

我想了想,實際上,每一個大選年確實都有它獨特的地方,因為它會非常直接地反映當時美國的社會問題。但是,所有的大選也都有許多共同的規律可循,因為「大選」本身,也是美國人民政治生活的一個集中反應。整個美國社會制度就是大選的一個大背景。所以,我尋思著,如果我能儘量把這個大選年的普遍背景結合它的「與眾不同之處」寫給你,大概就能算是說到重點上了。

提起大選,我腦子裏出現的總是這麼一個場面。在一個小鎮上,一個清寒的夜晚,在投票站外面的小空地上,默默地排著一長串等候投票的美國老百姓。

那是我來到美國遇到的第一個大選年。說實話,那時,我對大選這麼個新鮮事兒還是一腦袋漿糊,稀裏糊塗。腦袋裏各種從小逐步生長起來的概念,像花色不同的蘑菇一樣,已經塞得滿滿的。唯一清醒的地方是,我想,不管它是「虛假的民主」也罷,它是「金錢操縱的」也罷,好歹我現在是站在這塊叫做美國的新大陸上了,我總得用自己的眼睛好好看個明白吧。

當時,我看到了不同黨派的代表大會為競選所製造的聲勢,看到了總統候選人的辯論,等等。對我來說,這都是這輩子第一次看到的「西洋鏡」。共和、民主兩大黨的全國代表大會和我們習慣的黨代會有天壤之別,那是花花綠綠、大喊大叫、熱熱鬧鬧的節日聚會,男女老少沒有一個人是嚴肅地板著臉的,比看馬戲有過之無不及。比如這次大選前的兩大黨的黨代會,在會場上方都事先用網子兜了無數色彩繽紛的氣球。當代表們的情緒達到高潮時,潮水般的氣球一傾而下,整個會場都被淹沒在跳跳蹦蹦的氣球裏,代表們發出一片歡樂的尖叫聲。在這些西洋鏡裏,有許多夠熱鬧的場面。但是,給我留下最深印象的,確確實實還是我在上面所提到的小鎮上的這一幕。因為,我對這個小鎮實在太瞭解了。

這個小鎮,大概可以說是美國最小的行政單位之一了。除了一個小小的郵局,幾乎沒有什麼其他值得一提的營業的地方。原來有個破破爛爛的叫做「骨董店」的小鋪子,(在美國,「骨董」這個詞具有最大的包容量。從價值連城的古物,到一文不名的舊貨,統統在其範圍之內。我說的這個「骨董店」當然屬於後者。)還有一個出租錄影帶的小店,後來全都關了門。可見這個地方之不景氣。

那天我們看到他們投票的地方,是一所非常簡易但是收拾得很乾淨的平房,像大城市的類似性質的建築物一樣,它的上方橫額有一個輝煌的名稱:某某市城市大廈(意思和國內的市政府大樓差不多)。但是,它同時還有一塊牌子,那是救火會。小鎮的行政機構只在這幢「大廈」裏屈居一隅,「大廈」的首席主人是兩輛保養得極好、亮亮的救火車。(救火員都是義務的,經費有一大部分都是居民們捐贈的。)在這樣一個木結構房屋盛行的地區,這種安排倒是很體現了小鎮領導人的思路清楚。儘管這是一個衰落中的小鎮,但是,和美國其他成千上萬的小鎮一樣,它的居民依然住在收拾得乾乾淨淨,像花園一樣的環境裏。這麼一個芝麻綠豆大的地方,還是有好幾個非常入畫的小教堂。

在這樣的地方生活的美國人,是地道的平民百姓。從我去年給你寫的信中你也早就知道了,美國的平民都是自己管自己過日子的,沒有什麼來自外部的壓力。他們都是一個個分散的,只要交稅和不犯法,根本就沒有人去管他們,也不可能有人管得了他們。當然也就沒有什麼人會督促他們去選舉。平時他們關心的也遠不是政治之類的玩意兒。

他們的生活並不優閒,住在這樣一個蕭條的小鎮上,最簡單的邏輯就是,他們必須到一個離家比較遠的地方去工作以養活自己和家人,在生活的這個基本點上,他們絲毫不比我們這樣的新移民優越。我當然知道他們有語言上的優勢,還有對這個社會熟悉程度上的優勢,但是,由於他們很多人對於科學技術瞭解和掌握的程度比較低,他們甚至比很多留學的新移民們還要更難找到一個高薪的工作,更難在一個崇尚高科技的社會裏如魚得水。(小鎮上靈活的後代都已經遠走高飛了。)他們之所以在黑夜裏站在寒冷的秋風裏等候選舉,可以斷定,他們也是和我一樣,剛剛從二三十英里之外,甚至更遠的地方下班回來。

我不是美國公民,自然也就沒有選舉權。所以,我只是開著車,好奇地慢慢從他們身邊駛過。然後,回家看電視去。記得那晚,我顧不上已經疲憊不堪,也顧不上第二天還要早早起來趕去打工,一直在電視機前守到了那年的大選結果出來。美國根據時差,分有不同的時區,我們所居住的東海岸比西海岸要早三個小時,比夏威夷要早大概六七個小時。好在那年大選的超半數不必等出夏威夷的結果來就已經決定,否則那晚我就睡不成了。

我沒有選舉權也就沒有什麼責任的負擔,只能等著別人把我們天天生活其中的這個國家的總統給選出來。好在,正如我已經告訴你的,我當時來的時間並不長,對這個國家的一切都還不甚了了,對美國主要的兩大政黨,即民主黨和共和黨的認識也都十分膚淺,他們各自所宣傳的各項施政綱領,對我來說都一樣地「不得要領」。所以,我們既沒有非想要什麼人當選的緊張,也沒有太大的失去選擇權利的痛苦。

更何況,從小到大,我們一直生活在一個保障較強的社會裏,細數一下,也記不得有多少重大事情是必須由我們自己操心選擇而決定的,因此,當時我們也並不對自己是否有這樣的權利耿耿於懷。這樣一來,我大概就成了美國社會裏大選年頭心情最輕鬆的一些人中的一個了。

可是,既然如此,回想那個晚上,我幹嘛還非要在電視機前守出個大選結果來,才肯善罷甘休上床睡覺呢?我發現,自己那天居然是讓選舉這件事本身給迷住了。

在電腦和通訊如此發達的年代,這裏的選舉結果,是馬上就透過電腦網路自動計算,並且很快就在電視螢幕上跳出來的。一個一個州的結果,就不斷在電視螢幕上增加著雙方的選票數字。時而甲的票數領先,時而又是乙的票數領先。我充滿驚訝地盯著電視螢幕,那兩組抽象的數字就像是具有生命的什麼活物一樣,競爭著它們的生長速度和生命力。它們之間力量的角逐,就在決定哪一個候選人即將在這未來的四年裏,成為這個世界上最強大國家的總統。

我在螢幕上也看到了這些候選人,雖然他們曾經為宣傳自己的政見發表過無數場演說,為了能夠當選而盡了一切努力。此刻他們卻只能和我一樣,也只不過是靜靜地坐在螢幕前,眼看著這些數字所代表的一股無形的力量在決定他們的命運。這股力量正在接納他們中間的一個人的思想,同時也在明確地否定其他人的主張。不論結果如何,他們此刻都已經無能為力。他們只能等待一個強大力量對他們作出的判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