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尋

關 於 本 書

‧內容簡介
‧目 錄

線 上 試 閱

推薦序:紅樓百科
序章:風景這邊獨好
第一章:大觀園的原型與寓意
第三章:大觀園的居住環境與人物性格

散文雜論

【類別最新出版】
無盡的遠方
有時我獨自念想
沒有最好的季節,轉個念一切都是剛剛好
三十女子微物誌
時空迴游


紅樓園林(CV0004)

類別: 文學‧小說‧散文>散文雜論
叢書系列:生活文化
作者:任明華
出版社:時報文化
出版日期:2004年07月19日
定價:260 元
售價:205 元(約79折)
開本:25開/平裝/192頁
ISBN:9571341479

已絕版

 轉 寄 給 朋 友

 發 表 書 評 

 我 要 評 等 

特 惠 推 薦

紅樓文學五書:服飾、美食、收藏、園林、情榜
 

Share/Bookmark

線 上 試 閱

 

推薦序:紅樓百科序章:風景這邊獨好第一章:大觀園的原型與寓意第三章:大觀園的居住環境與人物性格



  第三章:大觀園的居住環境與人物性格

第三章 花柳繁華地,溫柔富貴鄉
    ──大觀園的居住環境與人物性格

在長期的歷史積澱中,
花草樹木被人們賦予特定的文化內涵和品格。
因此,人的居住環境能夠體現出一個人的性情。
曹雪芹深諳中國古代文化,
在大觀園中精心營造了賈寶玉和群釵的居住環境,
藉庭前屋後的花木、內部的陳設來反映、
烘托各自的性格。
正是這種手法出神入化地運用,
才使人物性情更加突出、
人物形象更加迷人,
為後人提供了豐富的藝術經驗。

長期以來,文人逐漸賦予各種樹木花卉人格化的特徵。松、竹、梅號稱「歲寒三友」,象徵人的孤傲清高,卓爾不群。文人紛紛以此自比,並植於庭前屋後,吟出無數詩篇。人的居住環境與人的性格關係密切,透過居住環境、房舍裝飾可以看出一個人的性格。曹雪芹深諳中國古代文化,在大觀園中精心營造了賈寶玉、群釵的居住環境,藉庭前舍後的花木、內部陳設裝飾反映每個人的性格。

怡紅院與寶玉
──
怡紅院滿屋流光溢彩,富麗堂皇,體現出寶玉的安享寶貴與平庸俗氣。

《紅樓夢》有四次透過不同人的眼光集中描寫了怡紅院的環境,既有輪廓式的簡單勾勒,又有濃墨重彩的渲染,互相補充,彼此襯托,刻劃了怡紅院主人-賈寶玉兩大特徵:滿身脂粉氣和富貴公子習性。

第十七回賈政率寶玉遊覽大觀園時來到怡紅院:

院中點綴幾塊山石,一邊種著幾本芭蕉;那一邊乃是一棵西府海棠,其勢若傘,絲絲垂縷,葩吐丹砂。眾人讚道:『好花,好花。從來也見過許多海棠,那裏有這樣妙的。』賈政道:『這叫做女兒棠,乃是外國之種。俗傳係出女兒國中,云彼國此種最盛,亦荒唐不經之說罷了。』

寶玉則說:「大約騷人詠士,以此花之色紅暈若施脂,輕弱似扶病,大近乎閨閣風度,所以以女兒命名。」不管哪種原因,這棵海棠都與女兒脫不開關係,有「閨閣風度」,而「女兒棠」正是院中最重要的花,怡紅院便因此而得名。其實,這棵「女兒棠」也是寶玉身邊丫頭的象徵。第七十七回晴雯被逐出大觀園,寶玉欲去看她,對丫環說:「這階下好好的一株海棠花竟無故死了半邊,我就知有異事,果然應在他身上。」已經明確暗示了這一點。因此,寶玉生活在女兒堆裏,自然充滿脂粉味。難怪脂硯齋批說:「體貼的切,故形容的妙。」可謂深得寶玉之心性。

第四十一回劉姥姥誤闖怡紅院,透過她充滿好奇和驚訝的眼睛為我們展示了怡紅院的擺設:栩栩如生的仕女圖、「牆上錦龍紗罩,金彩珠光。連地下踩的磚,皆是碧綠鑿花」、大穿衣鏡等,令她目眩神迷,禁不住感歎道:「這是那位小姐的繡房,這樣別致?我就像到了天宮裏一樣。」寶玉的臥室在襲人等丫頭眼中或許已習以為常,見怪不怪,而在劉姥姥陌生的眼裏,的確像一個十足的閨閣,生活在其中的主人是何性情也就可想而知了。

如果說前面兩處文字是委婉含蓄地表露寶玉的女兒氣,第四十四回則是用一個特寫鏡頭直接描寫了。平兒受到委屈,被寶玉請到怡紅院,上脂粉時卻找不到,「寶玉忙走至妝台前,將一個宣窯磁盒揭開,裏面盛著一排十根玉簪花棒,拈了一根,遞與平兒,又笑向他道:『這不是鉛粉。這是紫茉莉花種,研碎了,兌上香料製的。』……(平兒)隨後看見胭脂也不是成張的,卻是一個小小的白玉盒子,裏面盛著一盒,如玫瑰膏子一樣。」寶玉說:「這是上好的胭脂,擰出汁子來,淘澄淨了渣滓,配了花露蒸疊成的。只用細簪子挑一點兒抹在手心裏,用一點水化開,抹在唇上,手心裏剩的就夠打頰腮了。」這個妝台顯然不可能是襲人等丫頭的,只能是寶玉的。從寶玉取脂粉時順手拈來的熟練動作,以及對脂粉配料、性質、功能和使用方法的詳細介紹,就可以推知他平時經常把玩、塗抹,對此鍾愛有加。

公子的臥室擺放這些名貴脂粉,更加坐實了劉姥姥的感受-別致的繡房。這與第十九回的描寫可以相互印證,黛玉見寶玉:「左邊腮上有鈕扣大小的一塊血漬,便欠身湊近前來,以手撫之細看,又道:『這又是誰的指甲刮破了?』寶玉側身,一面笑道:『不是刮的,只怕是才剛替他們淘漉胭脂膏子,蹭了一點兒。』」可見,寶玉喜歡調脂弄粉決不是傳言。他雖是男兒身,卻有著女兒的習性,難怪脂硯齋說他是「諸豔之冠」。

寶玉的這種脂粉氣並不是一般的憐香惜玉,整天地與丫頭耳鬢廝磨,而是有著深刻的象徵意義。寶玉常說:「凡山川日月之精秀,只鍾於女兒,鬚眉男子不過是些渣滓濁沫而已。」「女兒是水做的骨肉,男子是泥做的骨肉。我見了女兒便清爽,見了男子便覺濁臭逼人。」在他心目中,女兒是乾淨、美好的,男子是濁臭、醜惡的,女兒世界則是未受男人污染的純真自然的天地。因此,他愛純潔的女兒,對她們溫文爾雅,體貼入微。這種愛超越了當時尊卑貴賤分明的封建階級制度,如他平等對待晴雯等丫頭,尊重她們,關心她們。這種愛與傳統的價值觀念相矛盾,是為賈政等封建衛道士所不能理解和容忍的。正因為對女兒愛之深而為情癡,便哀歎自己是濁臭的男子之身,恨不得生而為清爽的女兒體。但他無法改變既定的事實,於是從居室環境到生活習性都模仿閨閣女兒,滿屋渾身都飄著女兒的氤氳脂粉香。這是從心靈深處對自己男子之身的否定,對現實中男人世界的否定。

第十七回寫他房內收拾的與別處更是不同:

原來四面皆是雕空玲瓏木板,或流雲百幅,或歲寒三友,或山水人物,或翎毛花卉,或集錦,或博古,或萬福萬壽,各種花樣。皆是名手雕鏤五彩,銷金嵌玉的。一一,或有貯書處,或有設鼎處,或安置筆硯處,或供花設瓶,安放盆景處。其各式各樣,或天圓地方,或葵花蕉葉,或連環半璧。真是花團錦簇,剔透玲瓏。……且滿牆滿壁,皆係隨依古董玩器之形,摳成的槽子,諸如琴、劍、懸瓶。

滿屋流光溢彩,富麗堂皇,體現出寶玉的安享富貴和平庸俗氣。他畢竟出生在「詩禮簪纓之族」,具有貴族公子的一些缺點和習氣,如常常與湘連、薛蟠等人混在一起,不學無術,無所事事。第三十七回秋爽齋結海棠詩社時,寶釵對他有過精闢的評價:「還是我送你個號罷,有最俗的一個號,卻於你最當:天下難得的是富貴,又難得的是閒散,這兩樣再不能兼,不想你兼有了,就叫你『富貴閒人』也罷了。」此言可算是對寶玉的定評。第二十六回賈芸到怡紅院探望寶玉時,進一步再現和深化了這一典型環境。賈芸進入房內,「抬頭一看,只見金碧輝煌,文章閃灼。」脂硯齋批道:「器皿疊疊,陳設壘壘。」

怡紅院室內外的花木設置和器玩裝飾,是對第三回中描寫寶玉的《西江月》內容的形象注釋。生活在這種既定環境中的寶玉,雖然有所覺醒,但又無奈。只要走不出、掙不脫怡紅院,寶玉就永遠只能是現在的寶玉。「縱然生得好皮囊,腹內原來草莽。潦倒不通世務,愚頑怕讀文章。行為偏僻性乖張,那管世人誹謗」,自然是「可憐辜負好時光,於國於家無望。

瀟湘館與黛玉
──
在大觀園裡,黛玉絕調出塵,多愁善感,顧影自憐,瀟湘館的環境設置,更為塑造黛玉的形象抹上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紅樓夢》第十七回描寫瀟湘館道:

一帶粉垣,數楹修舍,有千百竿翠竹遮映。……進門便是曲折遊廊,階下石子漫成甬路,上面小小三間房舍,兩明一暗,裏面都是合著地步打的床几椅案。從裏間房裏,又有一小門,出去卻是後園,有大株梨花,闊葉芭蕉,又有兩間小小退步。後院牆下忽開一隙,得泉一派,開溝尺許,灌入牆內,繞階緣屋至前院,盤旋竹下而出。

這兒是如此清靜幽雅,使人脫盡俗氣,以至於賈政來到此地也禁不住感慨:「這一處倒還好,若能月夜坐此窗下讀書,也不枉虛生一世。」當然,這樣的雅居輪不上庸俗的賈政,他哪配呢?

這是曹雪芹專門為黛玉設置的,也惟有清高脫俗的黛玉堪居此地。第二十三回元春命眾姐妹和寶玉搬進大觀園去住,當寶玉問黛玉住哪一處時,黛玉笑答道:「我心裏想著瀟湘館好。我愛那幾竿竹子,隱著一道曲欄,比別處幽靜些。」這是黛玉本人的自招自供。可以說,竹子是黛玉的人格寫照,只要我們解讀了竹子在中國傳統文化中的內涵,也就基本上瞭解了黛玉的內心世界和性格。

在漫長的演進過程中,竹子被人們賦予多種文化特質,無疑相思癡情、高雅脫俗是非常重要的內容。竹子意象就是帶著這種文化信息走進中國文學藝術的。

相思癡情的竹子意象是和古老的、美麗感人的湘妃傳說聯繫在一起的。傳說遠古時期,天子舜外出巡視各地,死在蒼梧(今屬湖南)。舜的兩個妃子娥皇、女英,聽說後即時追趕到湘江,因傷心和思念攀住竹子痛哭不已,眼淚滴到竹上,隨即成為點點斑痕,從此,這種竹就稱斑竹。人們為了紀念她們,又稱湘妃竹。

文人騷客留下了無數吟詠湘妃淚染青竹成斑的動人詩篇。唐李益有「湘竹斑斑湘水春」,宋王諶有「湘妃淚染竹痕斑」之句,唐劉禹錫有《瀟湘神》詞:「斑竹枝,斑竹枝,淚痕點點寄相思。楚客欲聽瑤琴怨,瀟湘深夜月明時。」李涉有〈湘妃廟〉詩:「斑竹林邊有古祠,鳥啼花發盡堪悲。當時惆悵同今日,南北行人可得知。

曹雪芹根據這個傳說在《紅樓夢》中有意虛構了一個還淚的愛情傳奇。第一回說神瑛侍者常在西方靈河邊岸上行走,看見「三生石畔有棵絳珠仙草,十分嬌娜可愛,遂日以甘露灌溉」,使絳珠仙草得以久延風月,並最終幻化人形,修成女體,「終日遊於離恨天外,飢餐『秘情果』,渴飲『灌愁水』,只因尚未酬報灌溉之德,故甚至五內鬱結著一段纏綿不盡之意」,常說:「自己受了他雨露之惠,我並無此水可還。他若下世為人,我也同去走一遭,但把我一生所有的眼淚還他,也還得過了。」所以由絳珠仙草幻化的黛玉癡情、憂愁,感情纏綿。絳珠仙草的還淚神話明顯脫胎於湘妃淚染斑竹的傳說,可以說二者是同構的。

《紅樓夢》在很多地方就有意渲染黛玉與湘妃的關係,黛玉住的地方叫瀟湘館,屋內掛的簾子是湘妃竹簾,第三十七回「秋爽齋偶結海棠社」時更是讓探春直接點明了這一層關係:「當時娥皇女英灑淚竹上成斑,故今斑竹又名湘妃竹。如今他住的是瀟湘館,他又愛哭,將來他那竹子想來也是要變成斑竹的,以後都叫他做『瀟湘妃子』就完了。」結果呢,大家都拍手叫妙,就是黛玉也低了頭不言語,這說明黛玉本人是認可的。第三十四回中當寶玉送給黛玉兩方舊手帕時,她神癡心醉,又可喜又可悲,就在帕上題詩,其一曰:「彩線難收面上珠,湘江舊跡已模糊。窗前亦有千竿竹,不識香痕漬也無?」運用湘妃的典故,表達了對寶玉的深情和對未來的憂愁。

《紅樓夢》中有許多情節進一步彰顯、強化黛玉愛哭、憂愁、癡情的性格。黛玉動不動就愛粉淚垂腮,顧影自憐,無故尋愁覓恨,尤其是在寶玉面前,無論寶玉說的是玩笑戲謔之語,還是發自肺腑之言。當寶玉引用《西廂記》的話跟紫鵑開玩笑說:「若共你多情小姐同鴛帳,怎捨得叫你疊被鋪床。」內心羞赧,假裝生氣,哭著說寶玉「看了混帳書,也拿我取笑兒」,試想黛玉不看「混帳書」《西廂記》,怎麼會知道出處呢?當她去看寶玉,晴雯正生氣,沒聽出她的聲音,賭氣不給開門時,她又傷心地滾下淚珠,「悲悲切切,嗚咽起來」;當寶玉挨打時,她心疼地哭,「兩個眼睛腫得桃兒一般」……第二十七回中的一段話,是對黛玉此性格的最好總結:「紫鵑雪雁素日知道黛玉的情性:無事悶坐,不是愁眉,便是長歎,且好端端的不知為著什麼,常常的便自淚不乾的。先時還有人解勸,或怕他思父母,想家鄉,受委屈,用話來寬慰。誰知後來一年一月的,竟是常常如此,把這個樣兒看慣了,也都不理論了。」黛玉《葬花吟》說「儂今葬花人笑癡」,並心想「人人都笑我有癡病」,可見,其癡也是出了名的。

竹子有節,經過漫長的文化積澱,象徵高風亮節、高雅脫俗。魏晉時,阮籍、嵇康等七人常常聚集竹林,肆意酣暢,飲酒賦詩,忘情世俗,人稱「竹林七賢」;東晉的王徽之性愛竹,暫時借住別人的空宅也要種上竹子,說「不可一日無此君。」這都體現出魏晉士人率性而為、高雅清逸、不同流俗的審美風度。此後,竹便成為高雅絕俗的象徵,為文人所鍾愛。宋代蘇東坡《於潛僧綠竹軒》詩說:「寧可食無肉,不可居無竹。」清代鄭板橋既愛畫竹又喜詠竹,留下許多讚美竹的丹青華章。如「一節復一節,千枝攢萬葉。我自不開花,免撩蜂和蝶。」「春雷一夜打新篁,解籜抽梢萬尺長。最愛白方窗紙破,亂穿清影照禪床。

因此,居則有竹,無竹使人俗,便成為人們的審美心理。黛玉愛竹,正揭示出她「孤高自許,目無下塵」,高雅脫俗的品格。當然,這和竹本身的觀賞價值是緊密相連的。竹給人清幽安靜的感受。於庭前屋後、窗外水邊植之,日出有清陰,月照賞清影,風來聽清聲,露凝看清光,雪停有清趣,自覺環境幽靜,意態瀟然,超然塵外。林逋說「竹樹繞吾廬,清深趣有餘」,溫庭筠說「竹風輕動庭除冷」,朱淑真吟出「竹搖清影罩幽窗」,營造出一個個青竹搖曳、清靜幽深的意境。這在《紅樓夢》中有著生動地描寫。第二十六回寫黛玉「瀟湘館春困發幽情」,寶玉去看黛玉:「看那鳳尾森森,龍吟細細:正是瀟湘館。寶玉信步走入,只見湘簾垂地,悄無人聲。走至窗前,覺得一縷幽香從碧紗窗中暗暗透出。」斯景、斯境,活現出瀟湘館的幽靜、黛玉的韻致。(本文為節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