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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理科幻

【類別最新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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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相之王(第四十一卷):奪龍之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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疑惑與誘惑(AK0046)

類別: 文學‧小說‧散文>推理科幻
叢書系列:新人間叢書
作者:裴在美
出版社:時報文化
出版日期:2000年10月23日
定價:220 元
售價:174 元(約79折)
開本:25開/平裝/224頁
ISBN:95713324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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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摘 1

Subject──血樣
Date: Tue, 5 Oct 1999 00:47:03+0800
From: Tonling@yahoo.com
To: JJ@paclink.net

Dear Jean: I’ll be sending you a piece of cloth with some blood.
I’d like you to keep it in a safe place.
I’m now at WuYi mountain in Fujian province.
Everything is fine so far.
The files that I’m sending along with this email are my notes from the trip.
It’s just for record keeping. Don’t bother opening it up since it’s written in Chinese.
Miss you.
Love, K

真:從福建崇安縣寄你掛號信,內附一小塊布,上有血跡。請妥為保存。

  目前在武夷山區,勿掛。一切尚可。附帶檔案是中文(我的隨手筆記),你就不必打開了。反正不過是發到你那兒存個底。

  想你。

Love, K


P.S.給真的伊妹(電子信)都是用英文寫的,她不懂中文,正學著。美國出生的第二代華裔,沒辦法。但其實這樣也有它的好處。每隔幾日我把寫好的筆記用伊妹投寄兩份,一份自己留底,一份給真。如此萬無一失——中文的東西她都絕緣,但在絕對必要的時刻(如萬一我出意外),也不怕找不到懂中文的人來閱讀。

9/19/99

那是一個近秋的週日午後,我照例前往探視獨居的母親。快要黃昏的時候,氣候一反往常,像是契柯夫小說裡俄羅斯冬日的天空景象:高而灰蒼的天際,陰霾、抑鬱,只有雲層的某處透露些微似是發自夕陽青黃的天光。目之所及的海岸,整個陷入一片深沉的悲愴。

是日,我們接到了一封來自大陸的覆函。這已是我們輾轉託家鄉友人捎信去的數月之後。寫信的原由起於母親的胞兄早年凶逝,近年大陸改革開放之後,想委託她在大陸唯一的親戚堂兄,代為建墓悼亡。

信卻回自母親堂兄的兒子榮生。這才得知那位他們管他叫做小溜兒的她的堂兄,也就是榮生的父親,已早於 1949 加入國民黨的軍隊之後,便再也沒了音訊。

……但我倒是近年與桐大伯取得了聯繫。原來當年的噩耗竟是誤傳。桐大伯一直健在……

怎麼可能?

沈德桐。她的長兄,我的大舅,明明白白於 1949 年母親逃離大陸之前,在南京不幸溺斃。

打我出生起、甚至還沒能完全聽懂語言和語言所述的內容時,便已經斷斷續續對這件大舅意外喪生的消息及其周邊事件有所耳聞。幾十年來,幾成經典,不容人所置疑。甚至我覺得這已是從我雙親那兒繼承來有關大陸骨肉相連的一個部分了。

直到半個世紀之後,我們卻又被告知所謂的噩耗只是誤傳。告知的不光只是誤傳,還有更詳盡、確切的消息:

……桐大伯自 1949 年後一直沒有回過家鄉。解放前便入了黨,派到福建。頭幾年在鄉村搞土改,曾做到區委書記,直至文革。78 年復職後開始做一些史料編纂的工作,直到 89 年因身體欠佳退休。至今仍定居福建泉州。……
母親久久說不出話來,臉上閃過一種恍若驚蟄大醒一般震懾的表情。

她不住來回閱讀著菲薄的信紙,將它捏在手裡,就像是緊握住親人的手似的。仔細一遍遍搜索著鋼筆墨水的字跡,似乎想從字裡行間解開心中所有的疑問。

這絕對假不了……

然後開始嘮叨不斷:當年我們沒有親眼看到屍首,沒有屍首表示只是失蹤……

……當年的他只是失蹤,不是亡故。現在人還活著,經歷、所在地、時間一一俱在,這不就是最好的證明?

一旦澄清了大舅死亡的疑慮之後,她又開始擔心起大舅的遭遇。母親一向過於仔細多慮甚至可謂多疑的毛病,此時也開始發揮作用:你看,信上說「曾做到區委書記,直至文革」,你想這是甚麼意思?

就這意思啊,還能有甚麼意思?

不。這很可能表示你大舅在文革時候受到一些……

衝擊。

我立刻替她把話接下去。用的是一般大陸友人在專指文革時期遭受厄運所普遍使用的一個字眼:「衝擊」。多麼靈巧適恰的一個辭彙!「衝擊」,夠強烈也夠彈性,夠準確也夠模糊。總之概括一切最壞的遭遇,如浪濤之襲擊,摧殘,或波及,或捲入。不論如何,那都是沒辦法的事。因此字眼本身不具任何控訴意味,朦朧且多迴避,但卻能不著痕跡、廣泛而確切地形容出某種(各種)程度的苦難甚至悲劇。用在這裡多麼高明,任何人只要聽過一遍絕不會忘記,且在不知不覺中便朗朗上口。

是,受到衝擊。她重複著我的話,欣然接受了這個字眼。

完了她便一語不發,直愣愣望著灰蒼的窗外。

說實在的,我有一種奇異複雜的感受。不像母親這麼容易就接受此一事實。畢竟這太脫離我們生活的現實了,這信封、這信箋、這藏藍鋼筆墨水寫成的簡體字跡……,加上「黨,區委書記,土改,文革……」等等用語,簡直無異來自另一度空間和歷史。

不論如何,我們還是很快做出了決定:先與大舅直接取得聯繫,確定是他無誤,再盡快趕赴大陸探親。

未料給榮生表哥的信發出一週之後,母親突然中風,下半身輕度麻痺,好在並不嚴重,由於一直以來都有人照料她的起居,生活的變化尚且不大,只是再也不適於長途旅行了。

大舅的覆信卻遲遲未到,也不知何時才能到來。母親更加激動不安,斬釘截鐵催促我速去大陸,先與榮生表哥會晤,再轉赴福建探訪大舅。

我訂好旅館與機票,匆匆發了封快信給榮生表哥。收拾行囊,帶上攝影機。誰知道呢?難說這趟旅行最後不會發展成某種形式的作品,先打下一些收集資料的準備基礎再說。並抽空去了一趟附近大學的中文圖書館,找到一些有用沒用、雜七雜八的相關資料。

便在種種無法想像、或荒誕或複雜、神祕或殤慟的背景與前因,以及這樣一個「青天霹靂」的後果之下,我肩負著可能是母親此生最後的一個重大託付,踏上了個人首度的還鄉之旅。

9/23/99

該有將近 40 年以上了吧?

記憶裡它曾是相當考究的。兩面硬紙版的封面與封底,現在看起來已是一種接近褐色的舊磚紅,且有不少灰白的霉斑點。

當年它卻是氣派的棗紅色。我們跟著母親叫它「那個棗紅小本子」,甚是親切。

在這個棗紅的筆記本裡,母親重抄了當年由大陸帶出的一個記事簿的部分內容和信件,以及像是母親早年來台時期的備忘錄,其中扉頁上還用漿糊貼著不少舊時的照片。

儘管從來都知道家中有這麼一個物件,這麼多年來(尤其越長越大以後),誰也提不起打開來看的興趣。它跟著母親一次次搬動,由台灣而美國,由少壯至年老,一直被母親置於貼身物件之列。

紙是早黃了。且很薄脆,翻動的時候要格外當心。為了謹慎起見,乾脆向空服員要來牙籤,代替手指翻閱。

前兩頁是母親重抄的一封大舅給母親的信函。註明的日期是民國 38 年 4 月 15 日收到。

38 年即是公元的 1949。

機窗外,萬里之下的雲層無重地飄浮著,團團捲捲,翻覆推湧。

天空藍得如此無邪。

1949 對當時所有的中國人,無論是勝利者、戰敗者、犧牲者、逃亡者、倖存者、苟安者來說,都應該是一個重要的年份吧。

共產黨高舉著農民起義的旗幟,站在廣大飢餓的老百姓這邊,把國民黨的政權硬生生用馬克思主義的理想和槍桿子一舉奪了過來。內戰零零星星從抗日時期便開始打了。1954 二次世界大戰結束日本投降,這往後又結結實實打了三年多。

數份文獻都如此記載著:

1948 9 月份到 1949 的 1 月底,遼瀋、平津、淮海(徐蚌會戰)三場戰役讓共軍拿下了東北、華東與華北的大片土地。4 月 20 日國民黨政府拒絕了「國內和平協定(最後修正案)」,共軍摧毀長江防線大舉渡過長江,4 月 23 日攻下國民政府首都南京。 5 月底上海及華中地區被一一攻克,共軍進入江南。6 月美軍與國民黨軍撤離青島。緊接著共軍從 8 月到 10 月攻克福州、廣州、廈門,將解放區一直擴大到東南沿海。在此同時西北地區失陷,新疆和平解放。12 月大西南地區與桂林、重慶、成都皆相繼失守。

到了1949 年底,共產黨不僅占領了中國絕大部分的土地並成立了共和國。國民黨退守台灣、舟山群島與海南島。次年 5 月海南島被攻克,並由舟山群島撤退。國民黨政府從此只剩台灣、澎湖、金馬幾個小島,據守至今。

從 1948 年下半年到次年的 5 月份吧,可以想像得到的是:隨著國民黨軍隊每一地區的敗退,上百萬的人開始浩大的逃難。有的是先從淪陷區逃往尚未淪陷的區域,坐鎮觀望,待局勢吃緊,再繼續外逃。有的則危急迫在眉睫,已經沒有任何觀望的餘地,以當時可能找到的交通工具,最快地由捷徑逃亡。49 年 4、 5 月份,應該是難民潮最為洶湧的時刻了。大部分與國民黨、國民政府有關的人員或資產階級,皆紛紛倉皇逃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