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叢書系列:藍小說
作者:蘇珊娜.塔瑪洛
       Susanna Tamaro
譯者:白淑貞
出版社:時報文化
出版日期:1998年05月12日
定價:260 元
售價:205 元(約79折)
開本:25開/平裝/312頁
ISBN:95713255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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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摘書評



  書摘

根據中國人傳統的說法,人的生命分為三個階段:成長的階段,體驗人性所有誘惑的階段,以及重新回歸自我、並且領略萬物本質的階段。這三個階段分別以火、土、風為代表。火熊熊地燃燒著少年華特的思想,他生長在缺乏愛意卻充滿無聲怨恨的家庭裡。幸而在這熊熊烈火之上,亦恣意地燃燒著他和安德烈堅定不移的友情。安德烈就像一位大師一樣,為華特的生命領航,鼓動華特離開家鄉,邁向羅馬尋覓更大的生活目標。獨居在羅馬的華特,就像是處在流沙中那麼危險且不踏實一般,在短暫的勝利之後,他把自己掩埋掉了,眼看著就要消失無蹤……三十歲的華特,在猛烈強風侵襲下,重新找到自己生長的土地;感謝安德烈那一封感人肺腑的長信,在經過十年沉寂無聲的日子後,華特又活過來了。故事的最後,出現一位從天而降的智者,啟發華特和安德烈的良知,帶領他們兩人進入完全不同的生命領域。

世界一開始的時候,一切都是虛無的。然後虛無壓縮成為比大頭針針頭還要小的物質。這一切的形成,是由於它自己的意願,還是別的事物把它擠壓成型的?沒有人知道答案。這一個微小的物質一直壓縮到最後,帶著一股氣憤,憤怒地爆發了。它由原來的虛無,轉變而成為一道強烈的光束,分佈瀰漫於空中,世界不再是一片黑暗,而是充滿了光亮。由這一片光,漫生出宇宙,在空間與時間裏,投射出它無比驚人的能量。這些能量一點一滴的轉化成星辰與星球,火花與物質。世界演變到此,照理說應該夠了,然而事實並非如此;氨基酸的微粒分子,繼續不斷地成千成萬的轉換成為生命:微小的單一細胞生物,為了要求生存下去,必須要靠細菌的存在。就是從這裡開始,初發的微生物體,藉由著有序的進化運動,開始了它的生命雛型:比如深海裏的大鯨魚和蝴蝶,還有蝴蝶和接待它們幼蟲的花朵。至於人類呢,則由四隻腳的動物,挺立而為兩隻腳的生物。在人類由四隻腳轉變而為兩隻腳的過程中,人的頭頂由細長變得較寬扁,兩隻手也變得能騰空移動:四隻手指頭能夠自由的活動,而且配合靈活的大拇指,可以緊緊地抓住任何東西。演變到此,人類開始有了更大的自由,可以控制空間,行動,動作,並且可以製造混亂和秩序。在此同時,宇宙也擴展開了,星辰就像是撞球台裏逸向四面八方的球一樣,永遠是那麼遙不可及。這所有的一切,是怎麼形成的?是有個萬物主宰在操控著?或是靠山崩地裂的慣性原理,自己一步一步造成的?有人說萬物有其不變的定律,在某種溫度,某些情況的條件下,它只能形成它現在的樣子——宇宙。宇宙和微小的銀河星系,內部孕育著大地滿園花草的庭園。成千上萬不同品種的動物和植物,其實就足以讓我們的星球,在某些方面,與其他星球大相逕庭。在展現生命千變萬化、不同風貌之時,沒有一個存在的生命體,能夠學習到、瞭解到所有其他生命體的奧秘。這是生命頗為遺憾抑或引以為傲之處呢?若是萬物有它不變的定律,那又是誰制定了這一套定律?是誰維持這一套秩序?難道不是人嗎?是光明之神嗎?或是黑暗之神?又是誰的靈魂,在設定萬物的成長,卻又助長了萬物的毀滅?此外,這所有的一切,又具有甚麼意義呢?我們生長在其中,不斷地在成長與毀滅之間徘徊。一個瞬間有序的生命形象,它的細胞在我們的體內聚合,在我們的面頰上定型,於是我們的臉,有了它專屬的名字,有了名字,就有了它的命運。每一個人的生命歷程目標都是一樣的,它的有序逐漸稀薄,再轉變為無序,而它內部的酵素,則帶著它的使命,形成化學變化轉為其他的事物,從此再也找不到它原來的雛形,就像軍隊裏的通訊員失蹤了一樣,四周只有一片死亡孤寂的沉靜。

有序,無序,生,死,光明與黑暗!自從我開始有了意識,感覺到我的存在以來,我就一直不斷地自我質疑,而我的問題也一直都無人能夠回答!也許最聰明的辦法,就是什麼都不要問!我不是個聰明人,我也從來沒聰明過!我的生命組成元素,不是石英,而是水銀!是不穩定、會移動且發熱的物質,活動的水銀,天生註定要永遠游移不定,而且永遠存在混亂之中!

倚靠在墓地鐵門邊,等待我父親的遺體,我儘想著這些事情!那天天氣好冷,還刮著風,唯一漠視這個鬼天氣存在的鳥類,就是烏鴉。

市政府的靈車,夾著汽油冒出的黑霧,姍姍來遲。「神父在哪兒?」他們一面問我,一面卸下棺木,「神父不來了」,我這麼回答著。

於是一切都很快速地在進行著,墓穴早就已經挖開備好了,他們抬起棺木,放到墓穴中,然後用一塊白色的板子蓋起來,最後用打鑽機,把它好好地固定住,方圓之內,就只有打鑽機和烏鴉呱呱叫的聲音。父親的三個朋友——唯一還存活在人世間的三個朋友——以唱類似「共產黨國際黨歌」的方式,取代了致辭!他們有氣無力地唱著,就像其他老得無法盡其所能唱歌的老人一樣。刮起的陣陣狂風,馬上就把他們所唱出的音符,一個個撕裂在空中。我看著他們,他們並沒有看著我。他們手中拙怯地握著三朵紅色的康乃馨,就好像是小孩子一般,不知道該把花給誰才好。墓穴外邊有個小花瓶,但是太高了,無法把花插進去。他們四週望望,不知該如何是好,於是把手指鬆開,任花掉落在地。前一天夜裡下過雨,地上的濕泥浸濕了掉落的花瓣,花不再是花了,而成為花屍。

我們一個接著一個,眼神低視地走出墓園。在墓園出口鐵門前,我給了掘墓人小費,沉默無語地一一與我父親的朋友們握手。在南方如鉛色一般的天空裏,太陽正想要從雲縫中鑽出;一切都結束了,永永遠遠結束了!

我父親身材高大,有一百八十五公分,重九十多公斤,生前穿著特大號的鞋子。我小時候,總愛偷穿他的鞋子。對幼小的我而言,他的鞋子,就像是行駛在玻里尼西亞國境裏的獨木舟,我總愛拿著母親清潔地毯用的藤拍當作船槳,在家裏面遊去自如。

我父親是在第一次世界大戰結束後沒幾年出生的,他碩重的身材,陪伴著他度過了大半個世紀;除了外形笨重的身材陪伴著他之外,還有身體內部的胃液,腦神經元及其分枝樹狀組織,心臟和心房心室,動脈血管和靜脈血管熙熙攘攘的來回循環,骨頭,肌腱,肺的海綿狀內壁組織和光滑的腸狀組織;這所有的一切器官,在他生前不斷地以倫佐之名作用,在時空之間,陪他走過了八十多年。他曾經為了贊成某事或反對某事而奮鬥過,大喊大叫搖旗吶喊過,也曾經喝掉了無數量酒精飲料。他曾經使我的母親,整日生活在恐懼之中,也曾經在小酒館裏和朋友以酒自娛。此外,他還有個兒子,也就是這個兒子,在今天早上拿小費給掘墓人,好讓他安葬入土的。然而這個兒子一點也沒有悲傷的樣子,反倒是顯得受到了驚嚇。也許雙親最後一個走的時候,大概都是這個現象,突然之間,只剩下你一個人存在而已,在這層孤獨之下,一切都變了,你不再是兒子了,再也沒有人招惹你生氣了。根據自然定律的法則,出現在地平線的那一端的,是生生死死的重複演變。

我的母親曾經說過,是大地創造了上帝,而我的父親卻堅持說,上帝是神父們發明出來,好讓人們乖乖地做人用的。而我呢,在某種程度上來說,我比較喜歡用更簡單的說法,比如說是魔術師變的。有一天我曾經看過一個表演,有一位魔術師用一根棒子,從帽子裏變出一隻兔子來,過了不久之後,又用同一根棒子,把一個破碎的玻璃杯,重新黏合起來。所以,由此可知,用一根魔術棒,可以做一大堆的事情。樂隊指揮也是用一根棒子,在空中揮灑一下,就可以把紙上的黑色音符,轉換成賺人眼淚的音樂,讓聽眾哭起來。

我一直相信魔術師這一套,有好久的一段時間。然後,突然有一天,我再也不相信任何事情了,這情形就發生在我們學校同學死去的那一天。他騎腳踏車要去幫他母親買香煙,那時已是黃昏時刻,天色昏暗看不太清楚路,有一輛車子撞到他,然後他就死在車輪之下了。我和他不算是什麼特別的好朋友,只不過是,他死之前的前一天,我向他借了一塊橡皮擦,就這麼突然一下子,他從他的座位上消失了,而橡皮擦卻靜靜地躺在我的書包裏,我再也無法還給他了,就是這麼一回事。先前,我同學達米亞諾,還好端端地坐在他的位子上,後來他就不見了,只留下了一份虛無在他的位子上。

我們所有的同學,都穿著帶有蝴蝶結的制服,去參加他的葬禮,由身材最高大的兩位同學,提著一個葬禮大花圈。在要到達墓園之前,我們必須先得經過他家的大門口。他母親忘了把洗好的衣服收進家裏去,於是他的長褲和襯衫還掛在曬衣架上,任風吹著盪啊盪的,好像消逝國度裏的國旗一樣。當神父誦唸著:「我們想念你在天國裏稚氣的笑容」時,我大聲哭了起來,我不是因為感動而哭的,我是因為生氣才哭的,我不禁自問,為什麼上帝開了這麼大的一個玩笑?他再也不存在人世間了,而他的橡皮擦卻仍然冷冷地躺在我的口袋裏。

也就是在那天,我明白了在印度的苦行者,他們經年就像棲息在樹幹頂端上般地活著;我也單獨地坐在樹幹頂端,四周一片虛無,我的腦袋也一片空白。也許其他人也像我一樣,只是看起來好像他們都沒有發覺。

有一次,學校老師解釋說,腐生植物是我們生存所倚賴的要素之一,它們可能是附著在植物上或是動物上,而它們生命的任務,是分解它們生時所附著的生物;我們體內的阿摩尼亞、硝酸鹽和二氧化碳,能夠幫助植物生長,動物吃植物,而我們就吃動物和植物。這真是一道難解決的問題,在所有一切虛無之前,就已經有這麼些的小生物,這些微不足道的轉化者存在了。

我父親的朋友們咕噥地唱著「共產黨國際黨歌」時,我一直在想著他們,我看著那三位老人家,不禁自問著,他們是否感受得到,他們腳底下那份不安的蠕動。他們骨子裏,實際上也不過是腐生植物的飼料而已,地底下的腐生植物對這一點清楚得很。想到這一點,也許我稍微有點過份而且不厚道,但是我的腦子裏,無法去除掉這個想法。將近二十多年以來,我的腦子裏想的,儘是我告別童年生涯的一切幻想。

當我祖母去世的時候,我母親解釋給我聽,說死亡是一種偽裝,因為人死了以後,就永遠都不會再動了。「總有一天」,她這麼告訴我,「正義之聲會響遍雲霄,而這種聲音就如同一種大鬧鐘一樣,所有的人都會從墳墓裏爬出來。」我聽完後,呆若木雞。我那個時候,已經懂得天堂、地獄和煉獄的存在了,於是我不禁自問,怎麼可能會這樣?當一個人死了以後,不是往上到天堂,就是往下到地獄,再不然,就是停在半路中間的煉獄一陣子,這一切端賴這個死的人,生前是好是壞,如果事情不是這樣的話,那我們還要棺木做什麼?在棺木裏,理應一切都是空了,我實在搞不懂為什麼,到了某一時刻,所有的死人又全部集合回到墳墓裏去,就像開會一樣。想到這一點,我就想到每天早上,儘管我已經醒了,我還裝死,我喜歡讓我母親把我叫醒,於是當我一聽到她的腳步聲,我就趕緊閉上雙眼,那是我孩童時的一種把戲,也許有一天,所有的死人,為了要討上帝的歡心,全部都假裝已經死了,於是一聲令下,所有的死人,從天堂,從地獄和煉獄,全部都擁向他們原來被埋葬的墳墓裏去。

但即使事實真是如此,總還有人類無法克服的困難吧!當人們關上我祖母的棺柩時,我知道她身材嬌小,她怎麼可能有力氣破棺而出?對她而言,連拿一根小小的牙籤都嫌太重。而那些在戰場上,屍體被四分五裂的可憐的人們又如何呢?那些比洛和安尼巴列軍隊的屍體,和巨象龐大死屍混合在一起的屍體又怎麼樣呢?在他們聽到正義之聲響起的時候,怎麼可能找到他們被四分五裂的屍體呢?要是他們在匆忙之中,不小心錯誤地抓到的是敵軍的一隻腿,或者更糟的,抓到的是大象的髕骨呢?那又會是怎樣的情況?難道就這麼奇形怪狀地跑到上帝面前嗎?還有在印度的居民,沒有人通知他們正義之聲這件事,他們會延續傳統燃燒他們的屍體嗎?難道人也能從骨灰裏死而復生嗎?

葬禮結束之後,我滿腦子裝著這些奇奇怪怪的問題,就回家去了。一到家,我就馬上找東西來喝。家裏只剩下半瓶甜酒,那是我母親做蛋糕時用的甜酒,已經沒有一點甜的味道,只餘下酒精味,我連杯子也沒拿,就對著瓶子喝了起來。我原可以躺下來的,但是沒有辦法,因為家裏只有一張狹窄的仿皮塑膠小沙發。

後來我還是坐下來了,坐在那張小沙發上,雙腳連地都搆不著,我就急急忙忙問我母親:「世界上真的有魔鬼存在嗎?」我母親正在洗盤子,我看著她的背,她穿著那件在屁股上方打著結的圍裙。「你腦袋瓜裏在想些什麼?」她有一點兒驚訝的,這麼回答著我。於是我用另一種語氣,沖淡我的問題,「沒什麼,」我聳聳肩,這麼回答著她。

過了沒幾天,我又拿同樣的問題問我父親,他大笑一聲,回答我說,「當然真的有魔鬼存在,」他繼續說道,「法西斯黨就是魔鬼。」至此我瞭解到,他們倆個,沒有一個人能夠回答我的問題。

我經常想到教堂牆壁上所畫的,那個手裏拿著一把鐮刀的死人髕髏,他割著稻草,而那稻草正是我們的生命。如果上帝真的像人們所說的一樣,是個好人的話,那又是誰製造了那個死人髕髏呢?也許上帝不像人們所說的那麼好,或者上帝真的是個好人,只是有一點兒粗心,有一天他心情不好,便創造了這麼個魔鬼,創造了魔鬼和死亡。

當我母親看到我神情專注在沉思的時候,總是會對我說:「你怎麼不到院子裏和其他小朋友一起玩?」

現在再也沒有人會跟我說這些了。我回到家裏來,家裏空無一人,而我已經長大成人了。我當時坐在小沙發上,兩腳搆不到地時所提出來的問題,還是保留著和現在一樣的情況。

有一個星期天,我到電影院裏去看《白鯨記》的片子,我記得那是在片子後半段的部份,就在白鯨湧出海水之前那一段,放映機突然起火了,人還挺大的,然後突然之間,在黝暗的電影院裏,出現了白色的大布幕。

我腦子裏出現了我的過去,過去的這些年來,到底發生了些什麼事情?

我逃家了,逃得遠遠的。在離家的日子裏,我自欺欺人的,想要過一個完全不同的生活。然後,我又回來了。像個孝順的兒子,我安葬了我的父親,而且給了掘墓人小費。在給小費的那一剎那間,我瞭解到,在我的背後,只是燒焦的膠卷而已,聖經裏象徵邪惡的海中怪獸並沒有死,也沒有消失,它還是和原來一樣在那裏,就在海水表面底下;在空盪的房間裏來回的走來走去,我隱隱約約看到它的輪廓,灰灰的帶有威脅性的,寂靜地待在水裏,蓄勢待發,準備衝出水面,毀滅所有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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