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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摘 4
我們走過十字校園，走向兩邊都是樹和學校的榆樹街，轉向公園街，終於到達我們的目的地——位在邊木大道上一間遠離校園的房子。
裡面放的音樂，大聲到我們站在街上就聽得見了。我對於有機會跳舞和社交感到興奮，彷彿有好一陣子生活裡都只有堆積如山的報告。
「你對一個派對這麼慎重其事？麗莎，你太令我失望了。」我搖著頭，好讓我的耳環發出好聽的叮噹響聲。
「你等著，」她風騷地回答，「你等著看就是了。」
我們打開門走了進去，立刻感受到大量的身體熱度，並發現自己身處於一個有著破爛木頭地板的門廳，而且和一堆及膝的垃圾袋在一起。我望著麗莎試圖尋找一些線索，但她臉上只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在她的頭頂上方的牆壁上，粗黑的字跡潦草地宣告：「在門口寄放衣物！」。
接收這些資訊花了一分鐘，但我很快就知道我們在哪了。麗莎相當狡猾地帶我到了一個在耶魯惡名昭彰的裸體派對。不是異國情色派對那種裸露。在EE，為了其他人的安全著想，有部份是遮住的，雖然大家都穿得很少，但仍然有某種程度的穿著。裸體派對則完全是另一回事。大家都，嗯，全裸。醉而全裸，但就是全裸。我根本來不及做我的比基尼除毛。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我用力搖著頭說，「絕對不行。」
「為什麼不行？」麗莎問，依然笑著，並脫下她的坦克背心。前門再度打開，一群我不認識的人擠了進來然後脫光，全都脫掉，包括內衣。
我個人從來沒有置身在連內衣都不能穿的環境中，因此我真的嚇壞了。裸體在我家並不那麼稀鬆平常。據我所知，白人家庭連洗澡都會穿著沐浴用服飾。如果我媽知道我在這裡，一定會跟我脫離關係。
「麗莎，」我對她表示不滿，「你在搞什麼鬼啊？」
「不，小可愛，這裡沒有鬼。這裡是天堂！」她宣佈，並做了一個大大的裸體旋轉。她的屁股真可愛。
我突然覺得相當清醒。
「來嘛，拜託？」她求我。「給它一次機會。我們今天不是才說要冒險的嗎？」
「你太陰險了，非常非常陰險。這實在??」我以我最堅定的聲音說，「太不像你了。」
「是不像，呆瓜。」
「再告訴我一次為什麼我們會在這裡。」
「因為我們是裸體派對處女，我決定要做些什麼來改變這個狀態。就是現在。」
她雙手交叉抱著胸，挑釁我去反駁她。她穿著毛皮襯裡靴的一隻腳伸出去踏著地板，珍珠在她的裸胸前撞擊著，這種情況下我實在很難對她認真。
「你至少可以先警告我吧？」
「那你就不會來了。」
「我又不是邦妮，你可以說服我。」
「好吧，那你被說服了嗎？」她沾沾自喜地說。
強迫和說服剛好是兩件相當不同的事。
「你的胸部很漂亮。」我告訴她，向我們要待在這裡的事實投降。
「你也是。現在把你的衣服脫了吧。」她命令，遞給我一個垃圾袋讓我放東西。
「我可以穿鞋子嗎？高跟鞋會讓我看起來瘦一點。」
「我想可以。」她回答。
「麗莎。」我小聲說。
「什麼？」她也小聲回我。
「我已經兩個星期沒有刮腿毛了。我的腿嚴重粗糙。如果有人碰到我的腿，我們一定會犯下重度傷害罪的。」
「別擔心，」她小聲說，「我覺得你不會是唯一的一個。」
我脫下衣服，整齊地放進黑色大垃圾袋裡，提醒我自己參與這件事是有藉口的，因為我已經喝了四杯調酒和一杯純酒了。
我轉身跟在麗莎身後，從門廳走向傳出音樂的房間，我想那是所有裸體者待的地方。當我跟著她苗條的屁股時，我默默恭賀著自己的勇敢，以及我從十二歲就開始使用抗橘皮組織身體乳液這個事實。
我們走過一個酒桶進入一個音樂喧囂的大房間。這就是唸大學應該要做的，我不斷對自己說。我到這裡來就是要裸體。顯然我付了三萬七千元來做這件事——我是說我父母付了。這正是我在課堂之外要學的課程。
到處都是手臂和腳和肚子和背。還有睪丸。我這輩子從沒在一個地方看過那麼多睪丸。如果我去拿啤酒的時候碰到某人的屁股會怎樣呢？或者更糟，如果我意外地碰觸到陰莖呢？這是我通常會保留預先計畫權的那種活動。如果有人伸手要抓什麼東西卻失手抓到我呢？頭頂的昏暗燈光讓每個人看起來都像戴了一個可愛的小天使光環。
「嘿，小姐們。」我身後的一個聲音說。
我轉過身去，我們面前站著一個光屁股的積進亞當。他特別努力地看著我們兩個的臉。事實上，他的眼睛一次也沒有落到肩膀以下。我看看四周，發現並沒有人在打量別人。所有的對話都維持著毫無間斷的目光接觸。我對著自己傻笑，穿著衣服的時候還比較多人打量我。
「嘿，亞當。」我回答。
「在這裡看到你們兩個真好，」他微笑著說。「你好嗎，麗莎？」他問，將他仰慕的注意力轉到她身上。
令我驚訝的是，她沒有迅速譏諷地致命一擊，而是溫暖地微笑著。「很好啊，很好。」她很快地回答。
亞當的臉都亮了。他看起來彷彿剛拯救了一倉庫被壓榨的勞工。
「真的嗎？你很好嗎？真那是太好了。我很高興聽你這麼說。我以前從來沒在裸體派對上遇見過你們，」他繼續說，極度興奮。「我怎麼會突然獲得這個榮幸？」
「我們認為這可以擴展我們的心靈並解放我們的靈魂。」麗莎代表我們兩個回答。雖然我唯一可以設想得到的是擴展我感染某種奇怪病菌的機會。
「完全就是這麼一回事，」亞當回答。「這就像在認識自己真正的樣子。你看，就是說，」他繼續說，像在思考似地抓抓他的下巴，「就是說我們來到這個世界時是同樣的平等，同樣的赤裸——而現在呢？完全不一樣的程度。我們不應該讓衣服定義我們。我們應該定義我們自己。」
一陣沉默，我們兩個只是望著他。
「我幫你們拿點啤酒好嗎？」他很快地問，顯然察覺到自己把過去二十四秒花在讓自己聽起來像個徹底的笨蛋。
「當然。」我們異口同聲地說。
「你剛真是少見的仁慈。」當他走出聽力範圍之外，我這麼對麗莎說。
「我試過了。」她淡淡地回答。
「然後呢？」
「然後我了解到，他跟我一直以為的一樣是個笨蛋。」
我再度四處觀望。麗莎開始跟別人說話，而我則自認為是這個赤裸世界裡最赤裸的一個。
說明一下，一個屋子擠滿跳舞的赤裸人群，並不會產生出讓人有胃口的氣味，流汗的裸體們聞起來不太好。此外，有些人有著奇怪的體毛款式。我低頭看著自己的腳，不再覺得那麼糟了。一個走過我旁邊的傢伙有著我見過最小的陰莖。我知道我不應該看，這是不適當的裸體派對禮儀，但我忍不住。一切都好有趣。
我在想人們要如何在這裡勾搭彼此：「我的天，你的陰道真漂亮啊？」
這讓我想起曾在HBO看過的喜劇情節。克里斯．洛克正說到戀愛。他告訴觀眾，當你戀愛了，你會連那混蛋身上硬繭的都愛。對，硬繭。你必須愛那奇怪形狀的體毛、那味道詭異的地方、背上的痘痘、大得不正常的大腳趾和那滿布絨毛的可怕小腹。那麼，我的問題是，如果第一次見面時你身上到處都是硬繭，你要怎麼讓別人愛上你？
這派對的重點就是硬繭。一群咯咯笑的女孩跑過我身邊，我看見一些乳房垂到肚子上。真驚人。
跟麗莎聊天的那個男孩剛伸出手去抓了抓自己光溜溜的屁股。結果站在他後面的那個女孩大腿被他的拳頭打到了。我試著不要跟任何人靠得太近或是直視別人的私處。我在過去二十分鐘裡學到，那樣很不酷。
我開始覺得放鬆了，但突然間閃過了一個刺耳的新想法。如果太擠了怎麼辦？你可能光是排隊買啤酒都會懷孕。我會很想試試和我媽這樣對話：「不，我真的沒跟人做愛；我只是去了一個大家都裸體的派對。」
「裸體？」她會這麼問。
>我必須說：「對，那個派對真的很擁擠，而有個男生站得離我太近，然後突然之間我就懷了雙胞胎。」
「猶太人嗎？」她會這麼問。
然後我得告訴她我不確定，但我很確定他已經行過割禮了。
她會很喜歡的，我現在就可以斷言。
摘自——〈裸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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