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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摘 3
第十一章 首位百萬富翁
「……他彬彬有禮，不因自己的富有而盛氣凌人。他是一位極為英俊的人，和典型英國人一樣具有公正的信念，而且出身高貴。」--波羅尼茲男爵《回憶錄》，一七三八年
當巴黎變成一座令人陶醉的城市時，導致如此夢幻轉變的謎樣外來者約翰．勞，一躍成為國際巨星。約翰．勞在馮多姆廣場的住所如同朝聖者的聖地，吸引了知名人士前來拜訪。而一度嘲笑約翰．勞的王子、高級教士和顯貴王公也前仆後繼，在接待室一等幾個小時，無疑是希望成為約翰．勞的入幕之賓。根據奧雄的敘述：「王公貴婦絡繹不絕，滿腦子只想對他獻慇懃。」
前來拜訪約翰．勞的人，大部分都想以優惠的價格取得一些額外的股票。而約翰．勞同意了許多人的要求，他的慷慨行為幾乎和他所造成的經濟奇蹟一樣傳奇。然而聖西蒙卻對民眾的貪財感到厭惡，他說：「勞……看到他的門被強行打開，人們從花園爬進窗戶，還有些人從他房間的煙囪滾下來。」約翰．勞就像王族，規定前來拜訪的人要有正式的覲見儀式，要被接見並非易事。波羅尼茲男爵（Baron de Pollnitz）就不滿地說道：「必須賄賂瑞士衛兵才進得了大門口，賄賂僕人才能進接待室，賄賂侍從才有權進入約翰．勞的會議室。」
仕女們向來認為約翰．勞饒富吸引力；如今他聲名大噪、富甲一方，更是讓她們公開地崇拜他。高傲的公爵夫人和優雅的婦人皆為之傾倒，故意讓她們的馬車在約翰．勞的住所前翻車，以便進入他家－－用盡方法來引起約翰．勞的注意。攝政王的母親對於她們的寡廉鮮恥感到驚訝，不滿地說道：「如果約翰．勞想要的話，全法國的仕女都願意親吻他的臀部。」她還提到一段約翰．勞接見幾位貴夫人的插曲。當約翰．勞要暫時告退前去如廁時，這些婦人居然不准：「哦，如果只是這樣，不要緊，你就在此方便，繼續聽我們的意見。」約翰．勞完全絕望，聽命行事，而她們卻一點都不在乎。厚顏無恥的布舒夫人（Madame de Bouchu）則是另一位約翰．勞避之唯恐不及的人。即使約翰．勞斷然拒絕她的邀約，布舒夫人也不放棄，她跟蹤約翰．勞到競爭對手所設的晚宴會場，想當然爾她並不在受邀的名單內。她命令車伕將馬車駕到屋前，大喊「失火了！」包括約翰．勞在內的賓客聽到警報立即跑到街上。布舒夫人看到獵物出來便一撲而上，不過約翰‧勞逃得更快。
約翰．勞一向重視個人的隱私，而且大部分時間都過著不受傳統束縛的生活，必然覺得永無止盡的喧鬧、繁文縟節以及阿諛奉承令人難以承受。之後幾年，他將會想起自己「每天遇到上百個不合理的要求」。大部分時候他仍表現出優雅、友善和無與倫比的機智。一位年長的夫人渴望約翰．勞給她些股票，她結結巴巴地說道：「求求你，給我a conception（懷孕）。」而正確的發音應該是「a concession」（特許權），約翰．勞隱忍笑意，體貼地回道：「現在那是不可能的事。」
根據當時的八卦傳言，約翰．勞對於投懷送抱的漂亮女人並非全然無動於衷。約翰．勞透過他與王室的關係，認識了克羅汀娜．童桑（Claudine de Tencin），她的沙龍常吸引頂尖的知識份子和美女前往。克羅汀娜是個活潑迷人的冒險家，曾經逃離修道院並生下一子，卻又因兒子造成的不便而將他遺棄在教堂的門階上。克羅汀娜先後成為攝政王和外交部長杜波（Dubois）的情婦；攝政王曾告訴她，當自己壓力很大時，決不會「和妓女在床笫之間談論政事」。有很多傳聞說約翰．勞也是克羅汀娜的入幕之賓，當然約翰．勞的情婦也不只她一人：方尼．奧格雷托普曾在信裡不經意地講出，「勞與奈爾小姐（Mlle de Nail）〔可能是奈爾斯夫人（Madame de Nesle）〕相戀，每個月給她一萬里弗赫，當蘇比斯王子（Prince Soubise）不在的時候便去看她。」坊間還流傳一段不大可能發生的韻事：約翰．勞與帕拉婷公主之間的糾葛。顯然六十八歲的帕拉婷公主也感受到約翰．勞的魅力。她在信裡說道，約翰．勞的「聰明值得讚揚，他這點十分吸引我，而且他總是竭盡所能地討我歡心」。
包養情婦在巴黎的上流社會裡司空見慣。即便如此，這些傳聞大多是捕風捉影，都是些不入流的八卦。但不管真假，流言很難不傳到凱薩林耳裡，她想必十分痛苦。然而，她也只能視而不見。之後所發生的事顯示她對約翰．勞的愛戀依舊。那時凱薩林以全心扮演社交生活的角色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成為巴黎最聞名的女主人之一。據報一位朝臣告知攝政王：「如果你想要找公爵夫人，就去勞夫人家吧！你會發現她們都聚在那裡。」少有人知道凱薩林與約翰．勞並未結婚。懷疑他們不是合法夫妻的人，或許因深知凱薩林的影響力，同時也想成為其沙龍的賓客，所以不敢提。
凱薩林的小孩也進入相同的社會位階。十三歲的小約翰和年輕的路易十五一起學習打獵和跳舞，並受邀一起表演芭蕾舞，但最後因染上痲疹而無法參加。友善且極具天賦的家庭教師查爾斯．卻斯諾（Charles Chesneau）負責傳授他貴族教育。瑪莉．凱薩林則有眾多貴族來提親，包括塔倫王子（Prince de Tarente），不過相當寶貝女兒的約翰．勞都予以回絕。當約翰．勞為他的女兒開宴會，羅馬教皇大使班提佛吉里歐樞機主教（Cardinal Bentivoglio）率先抵達，不僅親吻了瑪莉的小手，還玩她的娃娃，讓每個人都很驚訝。
約翰．勞的家庭生活不再平靜，眾人對他的讚美隨之而來。約翰．勞獲頒科學院的榮譽院士，而當他要過街參加開幕典禮時，眾人大喊：「願上帝保佑國王和勞先生。」蘇格蘭頒給他愛丁堡市的特權；要寄給他的文件放在價值三百英鎊的金盒裡，上頭奉承地鐫刻著他的傳奇：「愛丁堡市政府很榮幸地授予坦可維勒伯爵（Earl of Tankerville）約翰．勞本市的特權，他是一位優雅的紳士，多才多藝，是歐洲銀行家的先驅，也是開展遠洋貿易的籌劃者與經營者。」
其實，約翰．勞的心從一開始就沒什麼改變。雖然現在他富甲一方，擁有至少價值一億里弗赫的股票，但他秉持蘇格蘭人精打細算的傳統，花錢相當謹慎。地產一直是他主要的投資。他在法國鄉間擁有約十二筆地產，此外還買下巴黎的大片土地，其中包括他所住的馮多姆廣場上三分之一的房子。他也購得環繞聖歐諾慧大道（Boulevard St Honor^的土地與馬薩林宮（Palais Mazarin）－－現為國家圖書館手稿典藏部，藏有他的回憶錄與文件。建築物的欄杆今日以華勒斯的收藏品（Wallace Collection。編按：理查‧華勒斯爵士為十九世紀英國藝術品收藏家，死後將收藏品留給法籍的妻子）來裝飾，其特色是在哺育宙斯神的羊角中湧出源源不絕的金幣。此外，約翰．勞還透過倫敦的銀行家喬治．彌多頓投資裸鑽與切割過的鑽石生意；他也給了比儂神父（Abb?Bignon）十八萬里弗赫，建造可藏書四萬五千冊的大圖書館；並且在蘇格蘭購買地產。
藝術品是約翰．勞另一熱中的項目。他收集了義大利與荷蘭大師的名作，也委託當代藝術家創作。粉蠟筆畫家羅撒芭．卡瑞拉曾為約翰．勞一家人作畫（以〈抱著猴子的少女〉〔La Jeune Fille au Singe〕為名，現藏於羅浮宮），最後也成為他們家的友人。他也委託卡瑞拉的妹夫－－畫家安東尼．貝里格里尼（Antonio Pellegrini）為皇家銀行辦公室的天花板作畫，那時貝里格里尼正好爭取倫敦聖保羅大教堂（St Paul掇 Cathedral）的圓頂作畫合約失敗。安東尼．貝里格里尼的傑作和約翰．勞的「系統」一樣野心勃勃，是一幅一百三十乘二十七英尺的壯觀畫作。圖中將約翰．勞心愛的事物神化，有幼主路易十五與攝政王，而環繞他們身邊的分別為商業、財富、信用、證券、發明、算術、簿記、航海，當然還有密西西比公司的化身。（此圖呼應了約翰．勞的命運：毀於一七二四年。）
相較於當時社會的窮奢極侈，約翰‧勞避免過於重視物質享受。聖西蒙公爵證實道：「〔他〕不因影響力與財富過人恃寵而驕，……行為、器物、食物與家具都沒什麼稀奇。」可能是意志堅定的凱薩林與小孩讓他繼續腳踏實地。房內擺設簡單，穿著也相對素樸，但仍愛在晚間與朋友打打牌。一位老友依斯萊伯爵阿爾基博德（Archibald, Earl of Islay）回憶起當時拜訪約翰．勞的情形。當他抵達時，看到接待室已擠滿了訪客。約翰．勞早已恭候大駕，一獲悉伯爵來到，便差僕人帶領伯爵到自己的私人書房。他看到約翰．勞正在寫信給羅林斯頓（Lauriston）的園丁，據說是想在花園裡種植甘藍菜。約翰．勞很高興看到老朋友，兩人坐著玩了一會兒皮凱特牌（piquet，兩人對玩的紙牌遊戲，共三十二張）後，才到大廳與其他的來訪者會面。
約翰．勞仍舊關切如何增進全民的福祉。事實證明他的政策產生有益於全體國民的結果。銀行司庫代理人居托（Du Tot）評論道：「大城小鎮處處可見民豐國足的景況。它讓我們的市民與工人免受債務的壓迫……讓工業再生。」當經濟萌芽時，約翰．勞積極實行改革。他以充足的紙幣供應為資金後盾，實施一系列公共建築的修繕計畫－－興建橋樑、開鑿運河、改善道路和建造新的兵營。此外，約翰．勞捐贈大筆資金給巴黎大學，並指定部分遺產給父親威廉．勞所埋葬的蘇格蘭學院。較引人爭議的是他建立一個充斥著腐敗與過於複雜的稅收體系。當一位英國人於十七世紀末造訪法國時，他發現：「人們普遍被日日增加的稅收壓得透不過氣來，他們的財產幾乎不足以支付國王所要的稅金；以致於從過去到現在都是佃農；沈重的租金讓他們難以溫飽。」王室為了籌錢而大量鬻官，路易十四的一位大臣評論道：「當陛下高興地設立了一個新官職，上帝便創造一個傻子來買。」那些官職多半是檢查布匹與蠟燭的丈量、捆紮乾草、評鑑煤炭，木材、紙張、橋樑的檢查員，以及魚、肉與家禽肉的檢驗員。甚至還有豬舌頭的檢驗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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