統治者菲爾的瘋狂崛起(AA00195)
The Brief and Frightening Reign of Phil

類別： 文學‧小說（翻譯）>大師名作坊
叢書系列：大師名作坊
作者：喬治．桑德斯
       George Saunders
譯者：宋瑛堂
出版社：時報出版
出版日期：2023年03月21日
定價：300 元
售價：237 元(約79折)
開本：32開／平裝／184頁
ISBN：9786263534711

【內文摘錄】

▼  內文摘錄

國家小是一回事，但小到像內宏諾爾國就糗大了。內宏諾爾之袖珍，國土全被外宏諾爾國圍繞，一次僅容納一人，其餘六位國民只能怯弱萬分地站在國外排隊等候入境。

內宏諾爾人擠在位於外宏諾爾國境內的短期住居區，一副垂頭喪氣的模樣，外宏國國民見狀隱隱反感，愛國心激昂，嫌內宏人既可悲又愛發牢騷，而且貪婪無厭，有別於外宏人。長年以來，外宏人展現寬宏大量的心，允許內宏人滯留短期住居區，而內宏人非但不感恩，不感激涕零，居然還狠狠瞪外宏人，嫉妒外宏人國土遼闊，不必擠成一團罰站，而且能在寬敞的外宏餐飲店喝咖啡，腳還能大剌剌伸進走道，令內宏人看了不禁嘀咕：混帳嘛，國土大無窮，難道不能騰出半畝地給我們嗎？

從外宏人的角度看，沒錯，國家版圖大是沒錯，但也並非大無窮。換言之，可想而知的是，空間再多也可能有用罄的一天。更何況，假如把心愛的國土割讓給內宏國，其他亂七八糟的小國也來討土地用，那還得了？外宏國國民的生活不就會遭殃嗎？外宏人日子過得愜意，享有至高無上的尊嚴，需要浩瀚的空間啊。哼，內宏人如果嫌外宏人自私，乾脆滾到天邊去算了。站在免費借來的土地上，還敢厚臉皮罵別人自私。

就這樣，年復一年，兩國民眾怒目相向，失禮的言論層出不窮，隔著國界對罵的事件也時有所聞。

後來有一天，內宏國突然變小了。當時的內宏國居民是艾爾摩。事情來得毫無預警，只聽見岩石摩擦的一聲巨響，倏然之間，艾爾摩全身有四分之三衝破國界，國境內只剩八角形鏟狀容器。艾爾摩緊張時，常用這容器鏟土。

就在這時，外宏國邊境警衛里昂路過，發現艾爾摩全身四分之三進入外宏國，急忙按下警鈴，高聲通報「外敵入侵中」。
外宏國義勇軍（芙莉達、梅爾文、賴瑞）聞訊趕來，隔著代表短期住居區界線的綠繩子，怒氣騰騰瞪著裡面的人。
「你們想搞什麼花招啊？」賴瑞說。「那傢伙怎麼大半身體露在我們國土上？」
「我們國土縮水了，」艾爾摩說，緊張得用八角形鏟狀容器鏟著土。
「唉呀，少來了，」芙莉達說。「想騙誰？我們國土從來不縮水。」
「好端端的國土是不會縮水的，」梅爾文說。「正常國家的國土不是維持原狀，就是變大。」
「不信你自己看，」艾爾摩說。
外宏國義勇軍（芙莉達、梅爾文、賴瑞）挨向代表內宏國國界線的紅繩子，往內宏國的地心一看，發現內宏國果然縮水了。
「怪事，」梅爾文說。
「噁心，」賴瑞說。
「這下子怎麼辦？」芙莉達說。
「我建議驅逐入侵者出境，」賴瑞說。
「這點子蠻不錯的，」梅爾文說。「怎麼個驅逐法？」
「我們就，呃，驅逐他們出境嘛，」賴瑞說。「看。差不多是這樣。」

賴瑞因此驅逐艾爾摩出境。他的作法是將艾爾摩置身外宏國的部位推回內宏國境內。然而，由於內宏國縮小到無法容納艾爾摩全身，因此，置身外宏國的一部分被推回內宏國時，身體另一部分就突出內宏國境外，不經意又進犯到外宏國了。

「他們那民族啊，說穿了就是一群逞強好鬥又頑固的人，」梅爾文說。
「偷雞摸狗的那一型，」賴瑞說。
「對付他們的辦法是，」從餐飲店傳來語帶霸氣的嗓音說，「對他們課稅。」

這人名叫菲爾，外宏國國民，中年人，咸認是個略帶怨氣的市井小民。多年前，菲爾曾隔著國界愛上內宏人凱蘿，看上她大致直立、略為左傾的體態，深受她一頭黑亮柔絲的吸引，愛上她那晶瑩剔透、搖曳不定的薄膜，以及她外露脊椎的優美弧度，以及她用毛茸茸手套狀的附屬器官端莊地搔抓著軸承的姿態。因此，菲爾常沿著內宏諾爾國外兜圈子漫步，希望捕捉到她的目光，中央膀胱不斷膨脹收縮，只盼顯得更雄赳赳，提升男性魅力。可惜事與願違，凱蘿鍾情凱爾。凱爾也是內宏人，形狀像個特大號皮帶頭，附有一個藍色小燈泡，以U形釘固定在一個鮪魚罐頭上。

小倆口結婚那天是菲爾一生最難熬的日子。

菲爾站在國界外，肝腸寸斷，底層的機油滴滴滲漏而出，看著凱蘿和凱爾舉行結婚典禮，見親友高唱抒情曲，歌詠著祖國令人欽羨的小而美特徵，站得比平常更貼近。

幾年下來，菲爾的怨氣有增無減，因為他天天看著凱蘿為凱爾擦亮皮帶頭，對著凱爾的鮪魚罐頭開開合合鬧著玩。凱蘿和凱爾生了兒子，命名小安迪，菲爾的怨氣暴漲到最高點。他忍不住心想，要是凱蘿判斷力強一點，品味高一些，今天小安迪不無可能喊他爸爸。只不過，假如小安迪是他的骨肉，小安迪無疑會更中看，智商也會比現在高，也絕對不會被取一個內宏人才會取的痞名小安迪。

「課他們稅金，」菲爾再說一遍。「只要他們占用我國貴寶地一天，我們就按日課稅。」
「哇，高招，」賴瑞說。「課多少稅？」
「他們有多少錢？」菲爾說。
「你們有多少錢？」賴瑞問內宏國國民。
艾爾摩伸出八角形鏟狀容器，打開錢櫃。這個錢櫃占據了整個內宏國西北方。「四斯摩洛卡幣，」艾爾摩說。
「那就課徵四斯摩洛卡幣，」菲爾說。
「繳完稅，我們不就破產了？」凱爾說。
「課徵四斯摩洛卡幣，」菲爾說。「他們繳完四塊錢，可以在短期住居區住完今天。這樣做很公平。」
「這傢伙滿聰明的嘛，」賴瑞說。
「對啊，誰曉得呢？」梅爾文說。

以菲爾個人而言，除了不受畢生摯愛的青睞之外，另外還有個困擾。他的頭腦以螺栓固定在一個抽屜式大貨架上，螺栓偶爾會鬆脫，導致腦袋滾下架，一股腦兒摔到地上。不巧，偏偏這時候，他的腦子從腦架滾落到地上，掉進乾溝。

「最近我另外有個想法，乾脆也告訴你們好了！」他的嗓門突然洪亮起來，高聲說，「我最近常在想，我們的國家多美好啊！是誰送我們的？我一直在想，萬能上帝賜予我們這片廣而美的土地，獎勵我們的優點。我們身材高大，活力充沛，慷慨寬容，這些優點全映照在我國的神話裡，而神話裡面也隨處可見身材高大、活力充沛的人民慷慨施捨！若硬要說國民有個美德，那就是我們做人慷慨。若硬要說國民有個缺點，那就是我們[太]慷慨！那些小混帳的土地既小又爛，難道是我們的錯嗎？才怪！萬能上帝賜予他們既小又爛的土地，上帝自有理由，我算哪根蔥，怎能對萬能上帝交叉訊問，逼問神為什麼給他們既小又爛的土地？我只能享受人生，捍衛萬能上帝恩賜的這片豐裕寬闊的國土！」

剎那間，在外宏人眼中，菲爾不太像是普通市井小民了。哪一國的市井小民會這麼義正嚴詞，講這麼多不知所云的東西，又講得頭頭是道，而且還能精確描述國人多美好、慷慨、好心沒好報？

「我的媽呀，」芙莉達說。
「他居然脫口全講出來了，」梅爾文說。
「謝天謝地，終於有人講出來了，」賴瑞說。

「至於你們內宏人！」菲爾咆哮著。「請注意：你們在此是想測試我國傳奇式慷慨心的限度，因為你們的心性和我們完全相反。朋友們，看看這些魯蛇！假如說，他們和我們一樣優秀，那麼，他們怎麼落得那副德性？跟我們差太多了。看看他們的嘴臉！他們看起來是像我們這麼英勇、高尚、高大，或者看起來悲哀、虛弱、渺小？」

實情是，內宏人長年擠在短期住居區，怯生生地站著，只能念念有詞做著複雜的數學證明題消磨時光，經年累月下來，體質衰退，身材也變得矮小，反觀外宏人有寬廣的疆域任國民閒晃，民眾各個體格壯碩，生龍活虎，數學證明題一竅不通。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