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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 者 作 品

樹冠上

譯 者 作 品

凱瑟和她的小說世界
生命如不朽繁星
我們一無所有
樹冠上
呼喚奇蹟的光
搞鬼
夜鶯
控制
控制(電影書衣版)
接骨師的女兒

大師名作坊

【類別最新出版】
雨落池中,為何還堅持游泳:精讀俄羅斯四大文豪短經典。一堂為閱讀、寫作與人生解惑的大師課
雨落池中,為何還堅持游泳:精讀俄羅斯四大文豪短經典。一堂為閱讀、寫作與人生解惑的大師課(作者親簽版)
宇宙連環圖
瘋狂(二十週年紀念新版)
看不見的城市(繁體中文版二十週年紀念新版)


困惑的心(AA00200)
Bewilderment

類別: 文學‧小說(翻譯)>大師名作坊
叢書系列:大師名作坊
作者:理察.鮑爾斯
       Richard Powers
譯者:施清真
出版社:時報出版
出版日期:2023年06月30日
定價:480 元
售價:379 元(約79折)
開本:25開/平裝/392頁
ISBN:97862635399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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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們說不定永遠找不到他們?一個清朗的秋夜,我們在露臺上架好望遠鏡。這裡是美東碩果僅存的漆黑淨土之一,如此漆黑的夜色已是不可多得,四下伸手不見五指,抬頭一望,夜空似乎暗得發亮。我們把望遠鏡指向我們小木屋上方的樹木,鏡頭朝向樹木之間的缺口。羅賓從望遠鏡移開目光──我那哀傷、獨一無二、剛滿九歲、跟這個世界處不來的兒子。

「一點都沒錯,」我說。「我們說不定永遠找不到他們。」
我始終試圖跟他實話實說,前提是我知曉實情,而且實情不具殺傷力。反正我若是說謊,他也看得出來。
但他們無所不在,對不對?你們已經證實了。
「嗯,說不上百分之百證實。」
說不定他們離得太遠。說不定隔了太多空曠的空間。

他狂亂地揮舞手臂,每當找不出話表達,他就做出這個舉動。我們的就寢時間將至,這也無助於他定下心來。我一隻手擱到他那頭紅褐色的亂髮上。她的髮色──艾莉的髮色。

「就算我們永遠聽不到來自外太空的任何聲響,那又如何?聽不聽得到有什?意義?」

他舉起一隻手。艾莉曾說當他專心想事情時,你可以聽到他的腦袋颼颼作響。他瞇起眼睛,低頭凝視下方如同河谷般深邃的林木,另一隻手搔弄下巴的凹溝──他深思的招牌動作。他搔得好用力,我甚至不得不叫他住手。

「喂,羅賓,夠了!回神囉。」
他手掌往外一攤,示意他沒事,請我不必擔心。他只想趁著還有機會,在漆黑之中繼續追問。
如果我們永遠都聽不到呢?永遠、永遠都聽不到?

我點點頭,試圖鼓舞我這位小科學家稍安勿躁。今晚的觀星已經告一段落。此處以多雨著稱,我們卻享有了一個清朗至極的夜晚。圓月沉甸甸地低垂,地平線的盡頭紅光閃閃。透過樹間環狀的缺口,圓月是如此明晰,似乎一伸手就摸得到。銀河星光漫漫,難以計數的星光在漆黑的銀河中閃閃爍爍,若是靜靜站定,你幾乎看得到星星迴旋轉動。

什麼都說不準。就是這樣。

我大笑。狀況良好時,他每天都讓我大笑一回,有時甚至不止一回。這孩子真是天不怕地不怕,好一個激進的懷疑論者。他真像我。他真像她。

「沒錯,」我贊同。「什麼都說不準。」
嗯,如果我們真的聽到半點聲響,意義可就重大囉!

「確實如此。」換作另一個晚上,我們說不定有時間探討意義究竟何在。但現在我們該睡了。他趨前湊近望遠鏡,最後再看一眼仙女座星系閃閃爍爍的核心。

爸,我們今晚可以睡在外面嗎?

我已經讓他一星期沒去上學,帶他到林間。最近他跟同學們之間出了更多狀況,我們都需要暫時喘口氣。既然大老遠把他帶到大煙山區,我怎能拒絕他今晚想要露宿?

我們走回小木屋,為我們的露宿打點裝備。木屋一樓全都鑲嵌著木板,聞起來像是松木,依稀夾雜著培根的氣味。廚房飄散著濃濃的泥石味和潮濕的毛巾味,聞起來像是一座溫帶的雨林。廚櫃上貼著一張張便利貼:咖啡濾紙在冰箱上頭。拜託請用其他碗盤!陳舊的橡木桌上攤放著一個綠色的檔案夾,水管有哪些奇怪的小毛病、保險絲座在哪裡、緊急事故該打哪個電話,張張說明散置桌面,屋裡的每個電燈開關都貼上標籤:頂燈、樓梯燈、玄關燈、廚房燈。

落地窗與天花板齊高,明日清晨往外一看,即是起起伏伏、遼闊無盡的層層山巒。石板岩堆砌的壁爐兩側各有一張起了毛球的布沙發,布面繡滿一列列麋鹿、划艇、野熊,頗具田野風情。我們抓起幾個靠墊帶到屋外,擱在露臺上。

我們可以吃零食嗎?

「這可不行,小傢伙。記得美洲黑熊嗎?這附近每平方哩就有兩隻,牠們聞得到從這裡一路飄散到北卡羅萊納州的花生醬味道。」

怎麼可能!他舉起一隻手指。但這倒是提醒了我!
他又跑進屋裡,拿著一本袖珍的平裝書回來:《大煙山哺乳動物》。
「羅賓,你當真?這裡一片漆黑。」

他高舉一支那種手搖式充電的緊急手電筒。早上剛到小木屋時,他對手電筒非常好奇,一直要我跟他解釋這個神奇的東西怎麼運作。這會兒他停不下手,興沖沖地忙著自行充電。

我們在七拼八湊的營地安頓下來。他似乎很開心,而這正是我帶著他上路的目的。老舊的露臺沉甸甸地下垂,我們躺在鋪設在木頭條板的床鋪上,一起大聲唸誦他媽媽以前常說的禱詞,在我們銀河系的四千億顆星辰下沉沉入睡。



我始終不相信醫生們對我兒子做出的各種診斷。當一種病症在三十年之間被冠上三種不同的名稱、當它需要兩個次類別來解釋截然不同的症狀、當它在短短一個世代由子虛烏有變成全國最常被診斷出的孩童病症、當兩位不同的醫生想要開給你三種不同的藥,你就知道事有蹊蹺。

我的羅賓始終睡得不好。他春夏秋冬都會尿幾次床,他也因此感到羞愧,耿耿於懷。噪音令他不安;他喜歡把電視機的音量調到最低,音量小到我聽不到。他的絨毛猴子若沒有好端端地擱在洗衣機的上頭,他就老大不高興。他把零用錢全都花在集換卡──我全部都要!──但他把卡片原封不動地按照數字排列,放入塑膠封套,收進特製的檔案夾。

他隔著擠滿了人的電影院也聞得到另一頭有人放屁。他經常一連好幾個小時專注於《內華達州的礦物》和《英格蘭的國王與皇后》──舉凡列成表格的一切都讓他大感興趣。他不停地畫畫,而且畫得極好,致力於一些我無法理解的細節。有一年他只畫精美繁複的樓房和機械,隔年卻只畫動物和植物。

他的行徑令人大惑不解,大家覺得他古怪,唯獨我不這麼認為。他有辦法從頭到尾複述電影的場景,即使他只看過一遍。他不停回想細節,每複述一次都讓他更開心。當他讀完一本他喜歡的書,他會馬上翻到第一頁,從頭再讀一次。他會無緣無故地情緒失控,莫名其妙地大發雷霆。但他也很容易滿心歡喜。

在那些糟透了的夜晚,他會躲到我的床上,盡量縮在床鋪的一角,想要遠離窗外無止無盡的驚恐,正如他媽媽以前也始終想要一個安全的角落。他做白日夢,無法準時繳交作業,沒錯,他拒絕專注於他不感興趣的事情。但他從不畏畏縮縮、橫衝直撞,也不會講話講個不停。他可以一連好幾個小時靜靜做他喜歡的事。請跟我說這些算是什?失調?怎樣的疾病名稱可以解釋這孩子的行徑?

醫生們提出五花八門的意見,諸如種種跟化學藥劑相關的症候群,而我們年年都在農作物上噴灑億萬磅這種有毒的藥劑。第二個幫他看病的小兒科醫生很想聲稱羅賓患了自閉症。我想跟他說,我們這個小行星上的每個人多少都有點自閉。自閉症光譜量表不就是這麼一回事嗎?我想要告訴他,生命本身就是一張自閉症的光譜量表,人人都在這個彩虹狀的量表中占有一席之地,各自以獨特的頻率發光震動。然後我想要揍他一拳。說不定我這種行徑也有個病名。

我們全都非得診斷別人患了什?病,但說來奇怪,《精神疾病診斷與統計手冊》卻沒有為這件事冠上病名。

當羅賓被學校停課兩天,而且自行指派醫生為羅賓看診,我覺得這真是終極挫敗,我簡直束手無策。還有什?好解釋的?合成纖維的衣物害他長了難看的濕疹。他不了解同學們惡毒的閒話,因而受到大家的騷擾。他七歲的時候,他媽媽車禍身亡。幾個月之後,他心愛的小狗也在困惑中病逝。醫生們還需要哪些理由解釋他的異常行徑?

眼看現代醫學幫不了我的兒子,我自行發展出一套瘋狂的理論:生命不需要我們事事校正。我的兒子是一個我想都不敢想要看透的袖珍宇宙。我們每個人都是個實驗,而我們甚至不知道自己受到怎樣的測試。

我太太會曉得怎樣跟醫生們溝通。沒有人是完美的,她喜歡這麼說,但是,老天爺啊,我們全都不合格得令人難以置信。



他是個小男孩,所以當然想要瞧瞧蓋特林堡、鴿子谷、賽維爾維爾。這三個山城緊緊相連,鄉土味十足,宛如俗麗的拉斯維加斯,還有上百個地方可以點鬆餅,怎能教人不愛?

我們從小木屋開車上路,沿著一條壯觀的溪流開了十七哩,沿途山路蜿蜒,花了我們將近一小時。羅賓凝視溪流,從後座瀏覽湍急的河水。野生動物賓果。這是他最喜歡的遊戲。

高高的鳥!他大喊。
「哪一種鳥?」

他快速翻閱他的田野指南。我真怕他會暈車。蒼鷺?他轉頭望著溪流。車子七彎八拐之後,他又扯著嗓門大喊。
狐狸!狐狸!爸,我看到牠了!
「灰色還是紅色?」
灰色。喔,天啊!
「灰狐會爬到柿子樹上吃果子。」

的嗎?他查一查他的《大煙山哺乳動物》。書裡證實我說的沒錯。他喃喃抱怨了一聲,重重捶打我的胳臂。你怎麼知道這種事情?

其實我趁他睡醒之前翻閱了他的田野指南,藉此搶先他一步。「我是個生物學家,不是嗎?」
是喔,你是個天空......深霧學家(注1)。

他咧嘴一笑,試探一下這個玩笑是不是開得太過分。我張大嘴,既吃驚,也覺得有趣。他固然控制不了怒氣,但他幾乎從不刻薄。其實刻薄一點說不定也無妨,或許能讓他少受一點傷害。

「嘿,小傢伙,你差一點就會被我罰站到你九歲為止。」

他笑得更開心,轉身繼續探看溪流。但沿著蜿蜒的山路開了一哩之後,他一隻手擱到我肩上。爸,我剛才只是開玩笑。

我盯著眼前的山路,輕聲跟他說:「我也是。」

我們站在「雷普利信不信由你博物館」前面排隊。這地方令他焦躁不安。跟他同年齡的孩子們東奔西跑,成群結隊地即興喧鬧。他們的尖叫聲讓羅賓畏懼退縮。三十分鐘後,他再也受不了這樣的驚恐,哀求我帶他離開。他比較適合逛水族館,即使他想要素描的魟魚不肯待在原處讓他作畫,他也不會生氣。

我們吃了薯條和洋蔥圈當午餐,然後搭乘纜車直上觀景平臺。他幾乎在玻璃步道上吐了一地。他指關節發白,下顎緊縮,但他宣稱一切都好棒。回到車裡之後,他看上去鬆了一口氣,彷彿慶幸終於把蓋特林堡拋在腦後。

開回小木屋的路上,他若有所思。那裡不會是媽媽最喜歡的地方。
「沒錯,說不定連前三名都排不上。」
他大笑。如果時機抓得準,我有辦法逗他開心。

那天晚上雲層太厚,無法觀星,但我們再度露宿,把那幾個繡了麋鹿和野熊的田野風情靠墊當作床鋪。羅賓啪地關掉他的手電筒,過了兩分鐘,我悄悄說:「明天是你的生日。」但他已經睡著了。我輕聲為我們唸誦他媽媽的禱詞,這樣一來,如果他醒來、驚覺自已忘了唸誦,我才可以跟他保證我已經幫他唸了。



他夜裡把我叫醒。你說那裡有多少顆星星?
我沒辦法跟他生氣。即使睡得好好地被他吵醒,我依然很高興他在觀星。
「地球上每一粒細沙的總合乘以每一株樹木的總和。十的二十七次方。」
我叫他連續說二十九個零。說到第十五個,他的笑聲就變成了抱怨。
「如果你是一位使用羅馬數字的古代天文學家,你甚至沒辦法寫出這個數字。你寫一輩子也寫不出來。」
其中多少有自己的行星?

這個數字改變得很快。「大部分最起碼有一顆。許多星星有好幾顆。光是銀河系說不定就有九十億顆類似地球的適居行星。再加上數十個其他星系……」

這麼說來,爸……?
這孩子向來無法應對失落。宇宙的大寂靜當然讓他傷神。浩瀚無垠的空曠讓他提出四分之三世紀之前恩里科‧費米在洛斯阿拉莫斯實驗室提出的同樣問題:如果宇宙比任何人所知的更浩大、更古老,我們顯然面對一個難解的疑問。

爸?既然那些地方都可以居住,為什?到處都看不到人?

(注1,羅賓的爸爸是天文生物學家,英文是「astrobiologist」,原文之中,羅賓跟爸爸開玩笑,說他是「ass…trobiologist」。)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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