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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526：在夏日街角相遇的戀人
在夏日街角相遇的戀人 ◎文／青526 根本沒有所謂的完美，完美的問題是，能容忍多大程度的不完美。 我心中最完美的戀人到底是什麼樣子？這件事曾經讓我非常在意，一個炎熱的夏日午後，我有如分析一個物件一般，把所喜愛的女孩樣貌、性格……等，詳細地條條列出，這樣做有些病態吧，但這些條列應該就是我所喜歡的戀人的集合。 奇怪的是，仔細回想，交往過的女孩很少能符合這張表列的陳述，正因為如此，所以最後總是分手？那麼最初那些女孩讓我心動的理由又是什麼？ 「根本沒有所謂的完美，完美的問題是，能容忍多大程度的不完美」，黑白貓說。 「那麼心動呢？心動的理由是什麼？」我問。 「心動的問題應該不是在那些女孩身上吧，在你自己哦。她們只是擁有了某些東西，讓你的心跳躍、喜悅，像是生物的刺激和反應。」 「那到底是什麼？」我追問。 黑白貓聳聳肩，搖搖頭的擺動著尾巴，緩步躍上陽台離開。 開始想著「完美戀人」這件事，是和她分手之後，大二暑假快結束時。她選擇分手的那一刻，像是給我一拳的打昏了我。到底怎麼了？面對被當掉的愛情學分，我彷彿被退學一般的沮喪消沈。 接著開學，我幾乎不和同學接觸往來，沈默的走進教室聽課、下課，沒課就躲在圖書館的角落閱讀書籍、睡覺。像我這樣活在自己的世界的人，在大學校園裡到處都是，沒人在意我的轉變。 黑白貓不再出現，我也不再想著完美戀人的事，但偶爾想起她，胸口還是微微發酸。幾個禮拜後，我連學校也不去，我帶了一隻貓回家，幾乎和貓整日窩在房間睡覺、看電視，肚子餓了隨便抓起冰箱裡的東西果腹。 似乎有種自虐的心情，彷彿對她說：「因為妳的離開，我才會變得如此的。」 腦袋放空一段時間後，不自覺的會想起一些事，深夜喝啤酒，看日本美食節目，我忽然想寫下一些事，我滿頭熱哄哄的坐在電腦前拼命打字。 記憶被開啟，像是莫名的被踹開的門，碰的一聲，門內的東西都顯露於外。我想起高中好友 502 ，那些我交往過的女孩以及和她們之間空洞的愛情。 理所當然的心動，理所當然的追求，理所當然的交往，戀愛在「理所當然」這個空殼裡進行。 那是過去我的戀愛。 戀愛是本能嗎？如果是本能，那就不需要追問嗎？如果是本能，為什麼會出現那麼多問題？本能說了什麼，就做什麼，只是這樣簡單而已。 真是這樣簡單就好了。 疑惑愛情，是我開始坐在電腦前打字的動機和起點，直覺的認為，這樣做可以釐清很多事，哪些事可以因此被釐清？我也不知道。 事情清楚的樣貌也許在最後一刻才會顯現，也許最後我仍然站在原點，至少現在「記錄」本身是唯一想做的。 我不斷回想起 502 和過去交往的幾個女孩，這些人和那時候的事，曾經消失在我現在所感覺、知道的生活中，消失在我沒有記憶起的時候，卻也一點點地因為記憶的遺忘而逝去。 我突然害怕未來的每一天，都比過去的每一天，掉落更多記憶的碎片，到最後那些曾在我心裡劃下如黑膠唱片軌跡的一切，剩下一片淡淡的模糊，如果真是這樣，更會覺得生命的本質是悲哀的。 高三夏天，我和 502 躲在頂樓抽煙時，常會聊到女孩，那時我們對戀愛都有難以言喻的渴望。我並不是女孩們喜歡的類型，女孩對我的興趣總是遠遠少於我對她們，受女孩歡迎的男孩類型是什麼？ 502 大概是這個問題的最佳答案。
將我和 502 放一起，只有三個字形容，「高反差」。二人形成的「高反差」，可以從女孩看我們的神情中放大到最極端。 為什麼和 502 成為好友？整件事從高二留級開始。對於高二的留級，當時沒有什麼感覺，大三的現在，感覺卻變多了起來。 我唸的高中是一所升學率不高，瀰漫暴力的男子學校，肢體衝突、口角爭執在校內常常發生，更不用說是校外了，學校和學校之間大規模的群架時有耳聞。 校方的方針是在學業上不刁難，讓每個人順利畢業。有時覺得那像是進入車站坐車，只要持票就能上車，一班又一班的列車定時載走月台等候的學生，每個人的三年就這樣過去了。避免任何刑事案件在校園發生才是校方關注的焦點，特別是媒體的報導，影響招生事宜最大。 我在這種先決條件下還是被留級，一方面成績的確很糟糕，再加上得罪了班導師。 那是快接近期末考的一天，我和同學在教室外談笑著，我用不雅的詞句開班導師的玩笑，他正巧經過聽見了，我轉頭時看見他在不遠處，緊閉嚴肅的唇，憤怒的看著我。 不知道為什麼，他的眼神讓我非常不愉快，我們二人什麼話也沒說，隔著20公尺的距離鬥狠似的互盯，身旁同學驚訝的看著我們的對決，那是誰先移開視線誰就認輸的狀態。 年輕氣盛的我在對峙的片刻，不斷告訴自己只要移開眼光就是屈服認輸，事實上我極度心虛和不安，畢竟是我錯在先，這個想法讓我妥協，我移開了視線低下頭。班導師一言不發的離開，事後我又覺得幾分得意，那像是一種勇敢的證明。 學期末接到成績單，意外發現全班只有我被留級，我想到班導師當時的眼神。借了幾個平日成績比我差的同學的成績單比對，幾科的掌握在老師手上的分數低的離譜。 我主動告訴家人留級的事，父母非常憤怒，強烈責罵，對於留級的可能原因我隻字不提，事實已經是事實，我沒有想過用其他方式解決。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那是17歲時我的性格。 留級後我才認識 502 ，因為租屋的事。之前我和同學租屋合住，室友因家中有事而搬回去，為了找遞補的新室友我到處問人。 一天放學後，我在校門對面的巷子遇上 502 ，那時我們並不認識。學校一個年級有20班，每班約有60位學生，在聚集著3000多人的校園裡，除了隔壁幾個班級的學生之外，大多數是不認識的。但我對 502 有印象，因為他實在是個長得不錯的男孩。 502 忽然叫住我。「聽說你找不到室友？」他問。 「嗯，這個時候會住校外的人都確定了，很難找到人。」 「如果找不到人你打算怎麼辦？」 「搬回家改通車吧。」 「到我家住吧，我媽正好想把空房間租出去。」他說。 就這樣我住在 502 的家一直到高中畢業。 我們十分貪玩，每天放學後，不是騎著機車到處晃，就是想辦法約高中女生出來，像一對無話不談的兄弟。 502 十分受女孩歡迎，女朋友不間斷，以當時高中生的標準，他的女友們都相當漂亮。在高中男孩眼中，女孩是一個重要指標，特別是有個漂亮的女朋友，身價也隨之暴漲。 因為 502 ，我認識了不少女孩，但我還是個不起眼的配角，後來 502 有了固定的女友，我們三人天天混在一起。我和 502 常扮雙簧，一搭一唱默契十足的搞笑、逗他女友，三人在一起完全沒有隔閡，他的女友也把我當作哥哥， 502 還會對我詳細描述女友的胸型、臀型，在當時我們的觀念裡，好朋友就是可以無私的分享彼此一切。 502 的女友也曾熱衷介紹女孩給我，但不是我嫌棄對方就是對方嫌棄我。 「沒關係，我再幫你留意。」她開朗的說。 高三最後一個夏天，大學聯考逼近時，我追求一個極喜愛的女孩， 502 也常幫忙邀約，炎熱的夏夜，我們四人兩對常騎車到處遊蕩吹風。 我一直沒有正式告訴女孩「喜歡她」這樣的話語，只像是四個好朋友到山頂看夜景、海邊玩水、逛街、在泡沫紅茶店聊天瞎扯，消磨著青春。 女孩應該是知道我的心意， 502 的女友這樣對我說。 我一直想找恰當的時機對她表白，但是發生了一件意外，我始終沒把話說出。 那天晚上 502 的女友不能外出，我們只好三個人騎著機車在街上胡亂繞著。開始時我載著女孩，後來大家覺得口渴，停在便利店買飲料， 502 拉著我在門外說話，叫女孩先進去買。 「待會我載她，我來問她對你的感覺如何。」 502 賊兮兮的說。 「好啊，我也不想再這樣耗下去了。」我也覺得這個方式不錯。 站在便利店前喝完飲料， 502 說該走了，他笑著對女孩說，換我載妳吧！女孩爽快答應， 502 偷偷對我眨了眼睛。 三人為了我的事情繼續在街頭繞著，我故意騎在前面，偶爾透過後視鏡觀察他們二人交談的樣子，我的心情非常緊張，手心不停冒汗。 也不知道騎了多久， 502 忽然趕上我大聲說，我們回家吧。我點點頭，也希望趕快知道結果。和過去一樣，我們送女孩到她家附近的巷子。女孩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我看著她，想從她淡漠的神情中找出一點訊息，她和平時一樣向我們揮手說再見，然後消失在巷子黑暗的另一頭。 我目送她離開， 502 遞了根煙過來，對我笑了笑，我接過煙，他用打火機幫我點燃。結果到底怎樣，我用力把煙吸入胸內，大口吐出等待 502 的回答。 「她向我表白。」他搔了幾下頭髮看著我。 「別鬧了。」我還以為是玩笑，但是他的表情不像是開玩笑，我的臉色一定很難看。 502 拍拍我的肩說，走吧，我請你喝酒。那天晚上我們帶了二打啤酒回家，第二天兩人仍不省人事的昏睡到中午，沒去上課。 從那天以後我和 502 很有默契的不再提起那個女孩，也沒再過找她了。 但是這件事對我的衝擊很大，我沉溺在受挫、哀傷的情境中，沒發現正被「感覺」這傢伙侵佔、左右，我汲取「感覺」，滿足的沉浸其中，它在我體內細膩的滋長，纖細、敏感、膠著，綿密的交錯。 我時常整夜不睡，聽哀愁的情歌，酗酒，嗜煙，回憶女孩，自虐式的一天過一天。 不論 502 怎麼勸都沒用，一個多月後，我才慢慢恢復，這段時間 502 和他女友一直忍耐承擔著我的情緒。 那是我和 502 共有的最後一個夏天，很快的我們畢業了，也落榜了。 502 選擇從軍入伍，我到補習班準備重考。 502 入伍約七個月後，他女友和別的男孩交往，二人分手了，這件事對 502 打擊很大，直到他休假二人見面時我才知道此事，這次換我陪他喝啤酒，但是我們都沒醉。 他當兵、我唸書，距離又遙遠，我們見面的次數越來越少。 502 退伍之後也進入補習班，第二年考上大學就讀，我則再度落榜、入伍當兵，我們的關係變成他唸書、我當兵，之後我們更少見面，而他女友，像是失蹤的貓，再也沒任何消息了。（本文節錄自《失戀雜誌(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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