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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 者 作 品

波赫士談詩論藝(二十週年紀念新版)

譯 者 作 品

波赫士談詩論藝(二十週年紀念新版)
反目:百年著名文學論戰,從馬克吐溫到沃爾夫

文學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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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赫士談詩論藝(AA0062)
This Craft of Verse

類別: 文學小說
叢書系列:大師名作坊
作者:波赫士
       Jorge Luis Borges
譯者:陳重仁
出版社:時報文化
出版日期:2001年01月15日
定價:180 元
售價:142 元(約79折)
開本:25開/平裝/200頁
ISBN:95713330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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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摘 2

不過我們或許也會說,柏拉圖對蘇格拉底是懷有殷切的渴望的。就在蘇格拉底死後,柏拉圖常會自言自語地說,「要是蘇格拉底的話,他會對我這個問題說些什麼呢?」然後,為了想要再次回顧這位他所摯愛的大師的聲音,他才寫下了這些對話錄。在有些對話中,蘇格拉底代表的是真理。但是在其他的對話中,柏拉圖會刻意誇大了他許多的情緒。有些對話並沒有結論,因為在柏拉圖寫下這些對話的時候,他都還在思考;在他寫下第一頁的時候,他還不知道最後一頁的結論呢!他放任他的思緒漫遊,而且他也讓這樣的情緒戲劇化地感染到其他人身上。儘管蘇格拉底已經引鴆自盡了,不過我想柏拉圖主要的目的就是要營造出蘇格拉底還在他左右的幻象。我覺得這種說法是真的,因為在我的生命當中我也曾深受多位大師親炙。我很驕傲能夠成為他們的門生──我也希望自己是個稱頭的好學生。每當我想到我的父親,當我想到偉大的猶太裔西班牙作家拉菲爾.坎西諾-阿塞恩(Rafael Cansinos-Assens),當我想到馬賽多尼奧-費南德茲(Macedonio Fernandez)的時候,我也會想要聽到他們的聲音。有的時候我還會訓練自己模仿他們的聲音,為的就是希望自己也能夠有跟他們一樣的思考方式。他們總是與我同在。

我還有另外一句名言,這是一位教堂神父說過的話。他說,把一本書交到一個無知的人的手中,跟把劍交到小孩子的手中是一樣的危險。所以說,對古代的人來說,書只不過是暫時的替代品而已。在塞內加(Seneca)許多的書信當中,有一封信是他向大圖書館抗議的信;很久以後,叔本華也寫到,很多人誤以為買了一本書也就等於買了整本書的內容了。我有的時候看到家中藏書的時候,我會覺得在我把這些書全部讀完之前,我恐怕早就已經翹辮子了,不過我就是無法抗拒繼續購買新書的誘惑。每當我走進書店找到一本討論我的興趣的書──就比如說是有關古英文或是古斯堪地那維亞的詩文──我就會對自己說,「我不能買這本書了,真可惜,因為家裡面早就已經有一本了。」

同樣是古代哲人,東方哲學家對於書本卻有另一套不同的看法。東方有一種天書(Holy Writ)的觀念,也就是一些由神明所寫成的書;也因此有了可蘭經、聖經等種種這樣的書籍。套用史賓格勒(Spengler)在《西方的沒落》(The Decline of the West)【譯注 9】一書討論過的實例,我也要舉《可蘭經》為例來討論。如果我沒搞錯的話,我記得回教神學家認為《可蘭經》早在世界誕生之前就已經存在了。《可蘭經》雖然是以阿拉伯文寫成的,不過回教徒確認為《可蘭經》的存在還在語言之前。當然,我也讀過這樣的說法,這一派人士不認為《可蘭經》是上帝親筆所寫,而認為《可蘭經》具體呈現出所有上帝的特質,即是祂的正義,祂的慈悲,以及祂所有的智慧都可以在書中找得到。

隨後,這種天書的觀念也傳入了歐洲──我想,這樣的觀念也不完全是錯誤的觀念。蕭伯納有一次被人問道(我好像常常引述他的事蹟),聖經究竟是不是聖靈的作品呢?蕭伯納回答道,「我覺得聖靈寫過的書不只是聖經而已,而是所有的書。」當然啦,聖靈要寫下所有的書是很難的──不過,我認為所有的書的確都值得你來閱讀。我想,荷馬在與靈感交談的時候也就是這個意思。這也就是希伯來人與米爾頓(Milton)的觀念,他們認為聖靈的殿堂是如此的聖潔,也是人類純真的心靈所在。在我們比較不那麼綺麗的神話裡頭,我們談到了「下意識」("subliminal self"),也就是「潛意識」("subconscious")。當然了,跟謬斯女神或是聖靈的文字相比,這些文字是有點粗野的。我們仍然還要忍受我們當代的神話。因為其實這些文字在本質上都是相同的。

我們現在要談論「經典」("classics")的概念。我必須要承認,我認為書本並不真的是重要到需要我們精挑細選,然後還要我們迷迷糊糊地崇拜。不過書本真的是美的呈現。而書本也真的需要如此,因為語言是永遠不斷在變更的。我個人非常著迷於字源學,而我也要提醒各位一些非常有意思的字源,(我非常確定各位懂得的字源學知識一定比我來得多)。

比方說,在英文裡頭有一個動詞叫做「嘲笑」("to tease")──這個字是相當調皮的一個字。這個字代表的是一種玩笑。在古英文裡頭,"tesan"這個字的意思是「用劍傷害別人」,在法文裡,"navrer"的意思是「用劍刺穿別人的身體」。接下來我們要討論另外一個古英文字"preat",你可以在《貝爾武夫》(Beowulf)開頭的第一句找到這個字,這個字的意思是「一群憤怒的群眾」──也就是說,這個字就是「威脅」("threat")的來源了。如此一來,字源就可以如此無止盡的循環下去了。

不過現在就讓我們來討論一些特殊的詩句吧。我從英文裡頭舉例的原因是因為我個人對英國文學有著特別的喜好──當然啦,儘管如此,我對英國文學的知識還是有所侷限的。英文裡頭有詩自己創造出自己的例子。例如說,我並不認為「生命的終止」("quietus")以及「錐子」("bodkin")這兩個字有多美;相反的,我會說這兩個字還有點粗俗呢。不過,只要我們想到這一句話,「而此時他自己儘可以自求解脫/只需一把小小的匕首。」("When he himself might his quietus make/With a bare bodkin.")我們又會想到哈姆雷特(Hamlet)說過的那一番偉大的話了。因此,這些文字之所以為詩,是因為文字背後的情境──這些字彙在現代大概都沒有人敢用了,因為這些字現在都成了大家喜歡引用的名言了。

不過我們也有其他的例子,或許這幾個例子還要更簡單一些。就讓我們引用一本全世界最有名的書的標題,《唐.吉柯德歷險記》(Historia del ingenioso hidalgo Don Quijite de la Mancha)【譯注 10】。"Hidalgo"這個字在今日的意涵或許有他一定的威嚴,不過在賽凡提斯(Cervantes)當時寫下這個字的時候,"hidalgo"這個字的確代表了「鄉間紳士」的意思。至於唐.吉柯德這個名字,這個名字其實是相當滑稽的,就像是許多狄更斯(Dickens)【譯注 11】小說裡頭的角色一樣:皮克威克(Pickwick)、史威樂(Swiveller)、查索威(Chuzzlewit)、推斯特(Twist)、史魁而(Squear)、愧而普(Quilp)、如此種種。接著我們會看到「奮鬥記」("de la Mancha")這幾個字,這幾個字出現在詩文當中聽來或許會有點詩意,不過在賽凡提斯那時寫下這幾個字的時候,他的用意或許是要讓這幾個字聽起來有點像是「來自堪薩斯市的唐吉柯德」這樣的感覺,(如果在座有人是來自堪薩斯的,我向你致歉)。這樣子你應該可以了解這些字的意思有了多大的改變,還有這些字也因此變得多麼的尊貴了吧。你也看到一個奇怪的事實:也就是因為賽凡提斯這個老兵作家開了「拉‧曼卻」("la Mancha")這麼一個無傷大雅的玩笑,現在卻使得「拉‧曼卻」("la Mancha")現在成了文學史上最為流傳久遠的字彙之一。

我們現在來舉另外一個詩也面臨了改變的例子。我現在想到的是一首由羅西蒂(Rossetti)【譯注 12】所寫的十四行詩,這首詩的標題名叫〈涵蓋一切〉("Inclusiveness")因為比較不那麼美,所以也比較沒那麼受人注目。這首詩是這麼開頭的:

男人在注視沈睡中的小孩時在想些什麼?
而這張臉注視父親冰冷的臉又在想些什麼?
或許他是憶起母親親吻他的雙眸
在他父親追求母親的時候,她的吻該有多柔?
電影的問世也教導了我們迅速跟隨影像的本事,所以我想這幾句詩行在今日讀起來,或許還會比起 80 年前本詩剛完成的時候還要來得鮮明吧。在第一行詩裡頭,「男人在注視沈睡中的小孩時在想些什麼?」我們看到了一位父親俯身注視沈睡中的小孩的臉。在第二行裡頭,就像是在一齣好電影裡頭我們會看到的影像轉換技巧一樣:我們看到了孩子的臉俯身在往生的父親臉上。或許我們近來在心理分析的研究讓我們對這幾行詩更為敏感吧:「或許他是憶起母親親吻他的雙眸\在他父親追求母親的時候,她的吻該有多柔?」當然,在這裡我們可以感受到英文母音的溫柔,像是「沈思」("brood")、「追求」("wooed")這幾個母音的美感。「追求」("wooed")這個字的美感就在字面的本身──不在於「追求她」,就單單只是「追求」而已。這個文字本身就已經餘韻無窮了。

不過我們也有其他形式的美。我們就舉一個曾經是相當普遍的形容詞吧。我不懂希臘文,不過我覺得希臘文真的很"oinopa pontos",翻譯成普通英文的話就是「暗酒色的大海」的意思。我料想「暗」("dark")這個字是為了要讓讀者更容易明瞭才偷偷放進來的。或許這句話的翻譯應該是「如酒般的大海」,或是其他類似的意思。我很確定荷馬(或是其他許多記錄荷馬的作家)在寫下這句話的時候,他們腦子裡想的就是大海;這個形容詞用得相當直接。不過到了現代,在我們嘗試過了這麼多花俏的形容詞之後,如果我或是任何一位在座的仁兄也寫了「暗酒色的大海」這樣的一首詩,這就不只是重複希臘人當初寫過的詩了。相反的,這就是重返傳統了。當我們講到「暗酒色的大海」的時候,我們想到的是荷馬以及他和我們之間長達三千年的差距。所以儘管寫下的字或許有所雷同,不過當我們寫下「暗酒色的大海」這樣的詩句,我們其實還是寫了一些跟荷馬當初完全不同的東西。

照此說來,語言是會轉變的;拉丁人都知道這一點。而且讀者也在轉變。這就帶領了我們回到了希臘人一個古老的隱喻了──這是一個比喻,或許也是一個事實,就是沒有人能夠把腳放到同樣的河水裡頭兩次。我想,這裡面是有點恐懼的成份在裡頭。一開始我們會很容易會想到河流是流動的狀態。我們會想,「當然啦,河水一直都在流動,因此河水也一直都在改變。」接下來,我們心中可能會湧現一股畏懼,我們感受到了我們也在改變──我們跟河水一樣也一直都在改變,也很容易幻滅。


【譯注 9】史賓格勒(Oswald Spengler)(1880~1936)德國哲學家,其代表作為《西方的沒落》(The Decline of the West),他相信西方已經度過「文化」的創造階段,而進入反省與物質享受的階段,而未來只能是無可挽回的沒落階段。此書對社會理論的研究貢獻甚大。

【譯注 10】塞凡提斯(Miguel de Cervantes)(1547~1616)西班牙傑出的小說家。其代表作《唐.吉柯德》於 1605 年出版,全名為《奇情異想的紳士唐吉柯德‧德‧拉‧曼卻》(Historia del ingenioso hidalgo Don Quijite de la Mancha),是西方文學中最受喜愛的古典作品之一。該書最初被構思為一部滑稽諷刺作品,旨在反對當時文學中盛行的騎士小說,其內容如實地描寫一位老騎士,由於讀了騎士小說而頭腦糊塗,騎上老馬羅西南特,帶的崇尚實際的是從桑秋‧潘沙,出門尋找冒險。

【譯注 11】狄更斯(Charles Dickens)(1812~1870)英國最偉大的小說家之一,出身中產階級,作品中對工人階級的生活和不幸有深刻的瞭解與同情。在他的小說中,監獄、孤苦無依和受壓迫的人們,以及迷惘的兒童形象不斷出現。狄更斯諷刺或譴責的筆調,抨擊了社會的罪惡和不健全的社會制度,影射時事,揭露社會底層悲苦的生活狀況,在當時引起巨大的回響,被一些人諷刺為「維多利亞時代的感傷主義」。狄更斯又以刻畫人物著稱,創造了許多被稱之為「狄更斯人物」的典型角色。

【譯注 12】羅西蒂(Dante Gabriel Rossetti)(1828~1882)英國詩人和畫家。提倡忠實於自然,主張用筆工細和戶外寫生,把詩、繪畫和社會理想三者結合起來,並推崇理想化的中世紀藝術,熱衷於傳說文藝和致力於改造工藝美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