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導讀
親愛的朋友們：
當我們展讀古籍，回顧到五胡亂華後的南北朝史時，也許會直覺地認為衣冠既已南渡，則中華歷史文化的重心，將完全落在「江南佳麗地，金陵帝王州」的建康城上。至於北方，既然陷入異族的控制下，必定是籠罩在一片胡風蠻雨之中，在文化的程度上，絕對無法和人文薈萃的江南相提並論。
如果用這種偏狹的眼光來看南北朝史，必然無法掌握到中華民族大融合的來龍去脈，也無法瞭解大唐文化為何如此燦爛奪目的原因。事實上，在歷史的演進中，北朝文化這股巨流的注入，是不可忽視的。因此，只要我們一翻開楊衒）之的這本《洛陽伽藍記》，一定會很快地將這裡歷史視野調整過來。因為我們在這本書中，發現到北魏鮮卑族，不但將荒廢已久的洛陽城，重新建造成一座中國有史以來規模最宏大的都城，並且在城裏各項的活動中，更展現著極為繽紛生動的人文色彩。
雖然孝文帝遷都洛陽，進行華化政策的事蹟，備載史籍，為大家所耳熟能詳。但是一個都城具體的活動內容及獨特的生命，往往不是官方正式的文件所能完全表現出來。就這一點而言，北魏洛陽城可以說是相當的幸運。自孝文帝遷都洛陽至永熙三年，東、西魏分裂也不過短短四十年左右，卻能產生一位像楊衒之這樣有歷史文化感的文人，將洛陽城的都邑建制、街坊市道、風土民情以及帝室紛爭的血淚史以極深沈的筆調凝塑起來。反觀南朝的建康城：建都達三百餘年，卻沒有一部像楊衒之這樣的作品，可以讓我們藉以去揣摩六朝繁華的輪廓，無怪乎連唐人都會有「六朝如夢鳥空啼」的惋歎了。
《洛陽伽藍記》除了以文字精確地保存了北魏洛陽城的原貌之外，更可貴的是楊衒之在書中還一再流露出史家無畏的批判精神。此書寫就之際，正是高氏家族準備纂位東魏孝靜帝的時候。楊衒之在書中對爾朱氏當年在洛陽逼亂宮屋的下場，一再施以重筆，應有春秋大義存焉。此書只要方諸魏收的《魏書》，就可對照出楊衒之的風骨憐峋。
正因為楊衒之具有這種無畏的道德精神，鉅細靡遺的觀察力以及優美的文筆，當他看到這座中國有史以來最大的都城「京城表裏，凡有一千餘寺，今日寮廓，鐘聲罕聞。恐後世無傳，故撰斯記。」預感到這場繁華可能即將化成灰燼，頓時湧起沈重的歷史感，想緊緊地將這些文明的面貌留住。於是藉著記伽藍寺廟為名，詳盡地記錄了洛陽城的一切；卻又在客觀記錄之中不時地加上自己對洛陽城這段歷史的回憶和批判，終於使得這本書在客觀記錄之中，另外還迴盪著一種低迴不已的聲音。因此，這本書可以說是兼具了地志的正確，歷史的批判和文學的優美三種性格。也只有這種豐富性，才能幫助我們完整地掌握北朝文化的真相，進而全面性瞭解往後南北文化是透過怎樣的基礎來完成一次偉大的融合。
王文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