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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摘 5
燈火闌珊
◎文/Symour (2002/05/08)
那年,離開了交往多年的邱,任由另一個女人奪走他,也切斷了所有共同朋友的聯繫,將自己孤立起來。
痛苦這種東西,如果是一刀致命的銳利武器也就罷了,最難當的,是痛苦像隻微小的蟲寄宿在皮膚上,吸取過去的甜蜜回憶,轉換成毒素注射回體內,放肆的燃燒,燒出辛烈刺鼻的氣味,人遂一點一滴的氣力衰敗,虛弱窒息。而更可恨的,是世上竟沒有任何有效工具可以把我和痛苦完全隔離開來。
回憶真是一種病,也是個監牢,只有自己和痛苦坦誠相見,逼得人走向絕路中的絕路。
因著無力抗拒寂寞,選擇莊作我的伴侶,他無條件給予我豐盛的愛與溫柔,一劑又一劑如抗生素注入我的體內。我和這樣的醫療藥劑對抗,和過去的回憶對抗,和某個瞬間大量流出的悲哀對抗,拉鋸之間卻感覺著那些名之為平靜、幸福、滿足的東西離我越來越遙遠。夜裡經常難眠,扭開燈,我看著紅色的電話發呆,一串熟悉再不過的數字在心裡翻過無數次,雙手觸及話筒和按鍵,只聽得見自己軟弱的發出嘆息。千不該,萬不該,還眷戀著他的聲音,背著莊,我和邱在很偶而的電話裡面,若無其事敘述近況,彷彿我們擁有穿越空間的剎那相聚。這種不可告人的關係,要割也割不斷。命運已經把我們放在一起。
接著,聽說邱和那個女子相處得並不好,也聽說他們分手了。邱伸出手到我痛苦的狹窄監牢裡,遞了一把逃生的鑰匙。我跟他相約在唭哩岸捷運站。風很大,髮間空隙經過了一台車廂,第五節列車,透明的玻璃,刷地打開,邱站在車門正中央對我微笑。我永遠也不會忘記那一刻,我既被救贖也同時被擊倒。拋棄模糊的邱的影像忽然成真具現,彷彿一場暗無天日的大雨過後,一切都清晰不過。
對錯與否,由心判斷。我能夠愛,那麼,他就是對的那個人,唯一的 Mr. Right 。
可是我沒有料想到的是,那竟是我和邱最後一次見面擁抱。
「跟別的女人戀愛一場,我學到了很多東西……而現在的你能夠狠下心對無怨無悔照顧妳、深愛妳的男人說分手嗎?你能夠完全原諒我當初對你的傷害嗎?妳,也已經不一樣了啊!就算適合,我們,還能毫無芥蒂的對彼此付出並且完全相愛嗎?」難堪的提問後,是沈默的結局。
說起復合,我和邱都缺乏勇氣。當天晚上,我和邱並肩握著手躺在床上,心裡想著,能就這樣死去也好。現實的無法完善,總是叫人難以忍受。
我畢竟作了一個背叛者,對著莊,我只感到說不出來的情怯,擺出任何一種表情都是不對的。那日的見面,莊事前就知道。回來(多麼諷刺的兩個字)。他極其溫柔,只說了一句話:「其實我一直都知道,妳還愛著他。如果他能比我更能帶給妳幸福,我無話可說。」接著,不吃不睡一整個禮拜,形削骨瘦蒼白得好像飢餓許久的幽靈。
「我找不到了。我找不到一個比你更愛我的人。」莊用最殘忍也是最無聲的方式讓我屈服。我答應,從此再也不聽不看不與邱聯絡,否則三個人都會皮開肉綻誰也不能幸福。
我經常想著,如果當天我真的答應跟邱走,我們現在會不會還在一起?對先生是不是真的可以永恆存在?或者會被其他東西給扭曲了?說不定我和邱是註定就要分離的,不論任何理由?而與對先生相逢時,那最對的那個時間點究竟在哪裡呢?
到頭來,1999 年的捷運站那瞬間,只是個陳舊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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