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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摘 3
這就是我要的人生嗎？
媽媽和家鄉所有的三姑六婆一樣，這樣過了一輩子。
她認為那樣的生活，就是幸福。規律而正常，穩定沒有意外。
在她們的眼中，我是刻意偏離幸福軌道的小孩，叛逆的在外地流浪，放棄平穩安逸的日子不過，遊蕩在陌生繁華的台北街頭，不知道在做什麼怪夢，沒有未來、處處碰壁。
我想我也永遠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向她們解釋清楚，關於我對幸福的定義。
幸福就是自由。
自由，一些些突如其來的冒險、付出很多卻得到很少的收穫、全然獨立的生活，該哭的時候就哭，偶爾也笑，咬牙切齒的在心底罵髒話，吃苦之後，回頭看看，都是有趣。
對她們來說，也許永遠也不能夠了解我對於自由的渴望。
我想要的人生，媽永遠不會懂。她太過習慣重複的日子，一日復一日，早起掃地、上菜市場、午飯後午睡、夜裡抱著電視迷迷糊糊直到凌晨……與三姑六婆抱怨小孩、先生、偶爾飆高的菜價和人生裡已經過去了的種種不如意。
那就是她的全部，但不應該是我的。
我想試試看自己的能耐，在這個完全陌生的城市裡，許多人抱持夢想而來，每天都有人放棄離開。
可我不要離開。
這是個簡單的選擇。我想留在這裡，從零開始，從一無所有開始，不依賴任何人、不期望幫助，就拿我自己和我所僅有的這些作為基礎。
一間房、一張爛書桌、一把破椅子、一個紅色的舊電話、一組睡袋……就是全部。
真想知道，這樣的我，能為自己做什麼？我能為自己的人生添些什麼？也許是顏色、也許是經驗，也許是最深最深的夢想實現。
留下來，睜大眼睛看清楚這個世界！
我把皮包裡的鈔票和零錢抖出來，數了回鄉的車票錢，一摺一摺的折成小塊，拿塑膠袋包裹起來，藏在睡袋夾縫的最裡邊。承諾自己這筆錢是最後的退路，不到最後關頭絕不輕言動它。
入睡前最後幾秒，閉著眼睛，伸手摸了摸裝錢的地方，心頭隱隱約約有些痛、一點點不安、很多很多的猶豫。
我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打開這筆錢，但是當我打開它的時候，可能就意味著結束。
但那會是怎樣的結束？這個問號我沒有探究，一方面是累了，睡意襲來，我模模糊糊地睡著。
另外一方面，我想，我是畏懼知道自己的結果；冒險多麼刺激，卻也相對的帶給我極大的不安。背離自己所熟悉的道路，跳過阻擋的欄柵，我大聲的宣告自己要去探險，尋找新世界、要走一條大家都沒嘗試過的新路。
然後發現自己孑然一身，除了少得可憐的勇氣之外，一無所有。
我甚至不太清楚自己要去找什麼、到底要跳脫什麼……又能相信些什麼？
冒險的決定，是不是錯了？
然而在這樣的年紀裡，害怕、猶豫和錯誤，都是不被接受的。
夢境中我哭哭啼啼，找不到回家的路，醒來之後甩甩頭就忘記了。因為年輕，所以忘卻如此容易，對於未來的憂心忡忡也只是瞬間的隱憂而已，孤獨寂寞片刻浮現，人睡飽了就不在乎。
許多年後我才明白其實幸福就是這樣簡單的事情，不是為了要去圓什麼夢、企求渴望些什麼，就只是這樣浮躁的輕狂、莫名的勇氣，明明知道前面無路可走了還要想辦法衝殺出一條路來；不在乎生活的水準、不奢求期待能拿到什麼，無論摔得怎樣傷痕累累、哭得聲嘶力竭，擦擦眼淚、拍拍屁股又能再站起來，甩甩頭就能微笑，呼幾口氣，提起腳跟繼續往前走。
一點猶豫也沒有。
那種什麼都無所謂的單純，也許就是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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