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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 者 作 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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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學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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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靜的美國人(AI0704)
The Quiet American

類別: 文學小說
叢書系列:藍小說
作者:格雷安‧葛林
       Graham Greene
譯者:徐嘉俊
出版社:時報文化
出版日期:2001年07月23日
定價:250 元
售價:198 元(約79折)
開本:25開/平裝/288頁
ISBN:957133443X

已絕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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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戲的觀眾 1入戲的觀眾 2入戲的觀眾 3書摘 1書摘 2書摘 3書摘 4書摘 5



  書摘 1

晚餐後,我坐在位於卡提拿街的家中等待派爾。他答應過,「最晚十點我會到。」但直到午夜來臨,我再也等不下去了,遂下樓走到街上。老婦們穿著黑褲蹲坐樓梯間,雖然已是二月,但我猜想,她們還是嫌熱,沒法待在床上。有個車夫溫吞吞踩著三輪車經過,逕向河濱駛去。在美國新飛機下船的地方,我見燈火仍亮著。長長的街上,派爾連個影也沒有。

當然,我告訴自己,說不定他在美國公使館有事耽擱。但是即便如此,他也一定會打電話到餐廳知會我一聲──他是非常注重小節的人。我轉身進屋,卻看到一個女孩等在隔壁門前。我看不清她的面貌,只能看出白色絲質長褲,長旗袍(註 1)上印著花。但僅憑這些,我就能認出她。從前她也常在同樣的時地等我的門。

「鳳,」我喚她──鳳是寓言中的不死鳥,歷五百年自焚而亡,復重生於灰燼中,但如今再無事物能如傳說中浴火重生的不死鳥了。不用她開口,我也知道她在等派爾。「他不在這兒。」

「我知道,我從外面往窗內看,只見你一個人。」

「妳可以到樓上等他,」我說。「他一會就會來。」

「我在這等就好。」

「最好不要,警察會來找妳麻煩的。」

她隨我上樓。我本想說一些諷刺調侃的話,但不論她的英文或法文都沒好到能聽出我的弦外之音。而且,說來也怪,我連一點傷害她或傷害自己的慾望都沒有。當我們走到樓梯間,所有老婦人都轉過頭來,一等我們經過,她們就開始竊竊私語,齊聲上下彷彿合唱一般。

「她們說什麼?」

「她們以為我又回來了。」

數星期前,為迎接中國新年而擺設房中的樹落了一地黃花。花瓣掉在打字機的鍵盤間,我將它們撿出來。「你擔心他。」鳳說。

「這不像他,他是很守時的人。」

我解開領帶,脫鞋,躺到床上。鳳點燃瓦斯爐,準備燒泡茶用的水。距離她上回做這活,已有六個月了。「他說你馬上就要離開這裡。」她說。

「也許吧。」

「他很欣賞你。」

「謝他雞婆。」我說。

我發現她的髮型不同,烏瀑般的長髮散落肩膀。我想起派爾有回批評她精心整過的髮型,她本以為梳那髮型很像中國閨女。我閉起眼,而她,又回到往日一般。她是嘶嘶蒸汽聲,杯盞叮噹碰撞聲,以及伴我一夜安眠的保證。

「他不會遲太久的。」她說。好像我會為他不在而難過,需要被安慰。

我暗自忖度他們倆平常聊些什麼。派爾總是一本正經,我已受夠了他對遠東的論調。他是觀察了幾個月沒錯,但我在此已有好幾年了。民主則是他另個喜歡高談闊論的議題。對於美國該為全世界所做的事,他的態度決絕,強勢得惱人。相反的,鳳的政治常識則貧乏的教人不可思議。如若有人提到希特勒,她會打斷別人,詢問希特勒何許人也。想要向她說明更是難上加難。因為她從沒見過一個德國人或波蘭人,而且對於歐洲地理概念模糊。然而,有關瑪格麗特公主的事,她可比我懂的多得多。我聽到她把托盤放在床尾。

「他還愛妳嗎?鳳。」

帶一個安南姑娘上床就好像帶一隻小鳥般。她們會在你的枕邊嘰嘰喳喳唱著歌兒。曾經有段時間,我認為再也沒有人能唱得像鳳一樣好聽。我伸出手來,摸摸她的臂膀,連手臂的骨頭都脆弱得像小鳥一般。

「還愛嗎?鳳。」

她笑了笑,我聽到她燃起一根火柴。「愛?」也許,這又是一個她不能理解的字。

「要我幫你裝一管嗎?」她問道。

我睜開眼,她已經點燃了燈,托盤上所有東西都準備妥當。燈光將她的皮膚照映成深琥珀色。她俯身靠近火焰,皺眉覷眼專注加熱鴉片膏,用煙針攪拌著。

「派爾還是不抽嗎?」我問她。

「不抽。」

「妳應該叫他抽,不然他不會回來。」安南姑娘間有一個迷信,只要情人抽了鴉片,即使遠去法國,都一定會回來。抽鴉片會斲喪男人的性能力,但是她們寧要情人忠誠而不在乎性能力。現在她正沿著煙鍋的凸邊搓揉那一小粒珠狀的熱膏,而我已經可以聞到鴉片的味道了,那是一種無可比擬的氣味。床邊鬧鐘顯示時間已是十二點二十,但我不再緊張,派爾的身影已然消失。當她靠近煙管的時候,燈光照亮她的臉,專注的神情就像在照顧嬰孩一樣。我很喜歡我的煙管,它是一隻約兩英呎長的竹子,頭尾都鑲著象牙。管身三分之二是煙鍋,形狀像倒扣的喇叭,鍋緣長久被煙膏摩擦而又黑又亮。她輕施腕力,將煙針插入小孔,注入鴉片,復將煙鍋移至火焰上,再穩穩遞給我。我抽吸時,鴉片膏珠緩慢平順地漲大起泡。

老手可以一口氣將整管煙吸完,但我總是需要花上好幾口。吸完後我躺下,頭靠皮枕,鳳則幫我準備第二管。

我說:「顯然是,沒錯,派爾知道我有睡前吸兩管的習慣,他一定是不想打擾我,打算明早再過來。」

煙針插回煙鍋,我開始抽第二管,抽完後放下煙管,我說:「別擔心,一點兒也別擔心。」我輕啜一口茶,伸手進鳳的脅下。「妳離開我的時候,」我說,「還好有鴉片支持我。在奧和街有棟好房子。我們歐洲人老是庸人自擾。妳實在不該跟一個不抽鴉片的人同居的,鳳。」

「但是他會娶我,」她說,「最近。」

「當然,那又另當別論了。」

「要不要再幫你裝一管?」

「嗯。」

我不知道如果派爾那晚不回來的話,她會不會答應跟我睡,但我知道一旦我抽了四管煙,對她我也沒興趣了。當然,睡在她的大腿邊總是件令人愉快的事──鳳習慣仰躺著睡──何況第二天一早,我不會獨自一人,還可抽管煙再開始一天的工作。「派爾不會來了,」我說,「妳就留下吧,鳳。」她搖搖頭,將煙管遞給我。當我吸入鴉片煙,她或去或留,對我已然無關緊要。

「為什麼派爾沒來?」她問。

「我哪知道。」我說。

「他是不是去找戴將軍了?」

「就算他去了,我也不會知道。」

「他跟我說,如果無法和你一道吃晚飯的話,他就到這來。」

「別擔心,他會來的。再幫我裝管煙。」當她俯身靠近火焰,我的腦海浮現波特萊爾的詩:「我的寶貝,我的妹妹……」再下來是什麼?

  喜歡處閑暇逸樂,
  愛與死
  在此國度一般無二

幾艘船泊在港灣外面,「於斯心事流落天涯」我想,若我靠近她的肌膚,必然會聞到微微鴉片香,並看到星火般的膚色。我曾在北部的運河邊看到許多小花,就像她旗袍上印的那種。她就如同一株土生土長的植物,而我一點都不想離開這裡。

「真希望我是派爾,」我大叫,還好藉著鴉片,痛苦有限,還堪忍受。突然有人敲門。

「是派爾,」她說。

「不是,他不會這樣敲門。」

那人不耐又敲了幾聲。她很快起身,搖得黃樹又落了我滿鍵盤花瓣。門開了。「弗勒先生。」命令的口氣。

「我是,」我說。我不想為了個警察而起床──連頭都不用抬,我就可以看到他的卡其短褲。

他用難以理解的越式法文說明,我必須立刻──盡快──馬上到安全警察局。

「法國的安警局還是越南的?」

「法國的。」從他嘴裡說出來好像是「花果的」。

「做什麼?」他也不知道,他只是奉命來帶我。

「妳也得去。」他對鳳說。

「對淑女要用『請』,」我說。「你怎麼知道她也在這裡?」

他重複他只是聽命行事。

「明天早上我再過去。」

「馬上。」簡潔而不容轉圜。秀才遇到兵,多說無益,於是我起身,打好領帶,穿上鞋。這裡的警察握有生殺大權:他們可以取消我的採訪資格,不許我參加記者會,甚至,如果他們願意,可以駁回我的出境申請。這些都還只是公開而合法的手段罷了,而合不合法,在一個正處戰爭中的國家並不重要。我認識一個人,他的廚子突然莫名奇妙失蹤。他去越南安警局詢問,那裡的警官向他保證,他的廚子早在問完話後,就已被釋放,但是他的家人再也沒有見過他。也許他加入共產黨;也許他加入了某個私人部隊,私人部隊在西貢周圍多得是──和好部隊(註 2)、高臺部隊(註 3)或是戴將軍。或許他被關在法國監獄中;或許他正在堤岸市(註 4),那個華人區,快樂地大發女人財。或許他在被問話當時就已精神崩潰。我說:「我可不用走的,你得叫三輪車送我過去。」人還是要維護他的尊嚴。



註 1:越南女子傳統服飾,一種改良式旗袍,開衩及腰,前後襬長及膝下,內著長褲,當地人稱為「衣長」。

註 2:和好部隊是隸屬和好教的私人武力。該教為佛教的變體,信仰者多為農民或貧苦大眾。

註 3:高臺部隊即高臺教的私人武力。創始人范公冀自稱夢中受神明啟示,於一九二六年融合流傳越南的數個宗教創立高臺教。教名取自《道德經》二十章:「如春登臺」。在越南的解釋中,高臺指神靈居住的最高宮殿。高臺教的最高神祇為玉皇大帝,越南人稱祂作黃冠教主。由於其道觀門上常繪以代表真理的巨大獨眼圖形,故華人稱為獨眼教,亦稱為「大道三期普度教」。

註 4:和越南最大商港西貢緊連的城市。早期越南只有華人才可從事商業行為,而華人習慣自成一區。堤岸市即在西貢經商的華人聚集地。後與西貢合併為胡志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