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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奏鳴曲(AK0072)

類別: 宗教‧哲學‧人文>人文
叢書系列:新人間叢書
作者:李歐梵
出版社:時報文化
出版日期:2003年03月17日
定價:180 元
售價:142 元(約79折)
開本:25開/平裝/192頁
ISBN:95713387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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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序

一個「國際化」的都市文化觀

◎文/ 李歐梵

在「全球化」的浪潮中,各國的都市文化應該如何定位?

這是編這本文集的編者給我的題目。我想台灣的讀者可能更關心的是台灣的都市文化的問題。

多年來我時常流動於美國和香港之間,香港反而成了我最熟悉的亞洲都市,所以近年來我的文章多在香港發表,對於都市文化的意見,也多以香港為坐標。最近一兩年,我開始重新認識台北,似乎台北的文化界也重新發現了我,這個「偶合」的原因何在,我至今不得其解。也許,勉強地說,可能是我們都無法抵擋「國際化」的潮流吧。

我故意用「國際化」或「世界主義」(Cosmopolitanism)這個名詞,以之與全球化(Globalism)有所區別,非但因為後者的趨勢太過美國化,而且我的確認為自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國際主義」者,這也是一種心態上的自我定位。它的字面涵意本來指的是「萬國」,也與都市關係密切,本身並沒有以美國為中心而影響全球的霸道心態。當然,這是我一廂情願的看法。

證之於理論,則會發現目前西方人文和社會學科的理論界,對「全球化」的研究越來越多,而對「國際化」的理論探討,卻不過聊聊數本而已,份量不足。最近法國哲學家德希達(J. Derrida)發表了兩篇演講,彙集成一個小冊子,內中一篇赫然就用了“Cosmopolitanism“ 作為題目。但細讀全文,才發現他談的是世界的各大城市如何應該接納流亡作家的問題。然而他言下之意也很清楚:所謂「國際化」的大都市,它的前題就是對外開放,並容納各地來的移民和流亡者。

在這一方面——至少在理論層次——「國際化」和全球化不同但可以和全球化接軌;也就是說,後者的另一個特徵就是人口和貨物的移動,而這種移動也可以造成多元的文化動力,並不一定完全受制於所謂全球一體的市場經濟規範之中。即使商業化的潮流不可阻擋,各地的消費者也可以運用自我的文化想像而取得自主權。至少,這是芝加哥大學的印度學者A. Appadurai 的看法(可參見他的Modernity of Large一書)。

我認為「全球化」影響下的都市文化,如果有其正面意義的話,它最主要的大前題就是國際化,就是表現由人口和貨物流動而導致的文化多元。這不僅是「移散社群」(Diaspora)的理論基礎,而且更是二十一世紀都市文化的主要特徵。由這一個觀點看來,紐約、倫敦,和洛杉磯顯然是國際大都市。因為這三個大都市的文化特色大多是移民的文化營造出來的。

從這個觀點來看亞洲的各大都市,新加坡、吉隆坡,和曼谷反而較台北、上海,和北京的文化更多元,因為華人文化在東南亞這三大都市中,不管是強勢或弱勢,都扮演了促成文化多元的角色。香港在英國殖民時代比較國際化,現在反而在回歸「祖國」的壓力下逐漸失去了多元文化的色彩。(這可能是「政治不正確」的看法。)相較之下,上海由於台灣移民的影響,把西化的「台北味」(如咖啡館)帶了進來,加上上海本地人有意或無意的懷舊熱——懷念並重塑三十年代國際化的上海——所以顯得多彩多姿。北京的中心意識太強,即使流動人口再多,仍然是一副唯我獨尊的心態,外來的人住久了都變成北京人。

那麼台北呢?我沒有理論依據,只能以小窺大,從個人經驗談起。

最近一兩年我每次來台北,在大街小巷中感受到的是另一種逐漸國際化的氣息。原因何在?我正在探索中。台北並不符合上述的國際大都市的定義,然而在文化上它依然潛藏著多元的生機。從表面來看,我覺得它的多元不在於人而在於物,不在於高樓或大商場內的貨色(在這方面香港依然領先),而在於各個社區內——特別是小巷子裏——的人文景觀。譬如永康街附近的那幾條巷子,就是我這個都市漫遊者最喜歡去的地方。從純味牛肉麵店到各種風格的咖啡館,從藝廊和禮品鋪到商業氣息濃厚的連鎖店,應有盡有,鄉土和洋味雜存,生產和消費並置;來這裏的台北人都很消閒,不像上海的「新天地」那麼洋溢著白領暴發戶瘋狂享樂的心態。像永康街這種形式的社區文化,我認為是台北的特色,它的文化精髓是藏在裏面的,往往在外來遊客視線之外,但在鄉土氣息中,不乏「異國風味」。這種社區文化,雖然它小得貌不驚人(和上海的浦東恰好相反),卻隱藏著各種「人脈」和無數的文化回憶。當然,不容諱言,台北也是文化人聚居的地方,書香氣遠較香港濃厚,在「誠品」買一本新書,到永康街的一家小咖啡店細讀,消磨一個懶洋洋的下午——也許這就是當代過度現代化的都市生活中,忙裏偷閒,最值得珍惜的空間和時間。

走筆至此,又令我想到另一個台北都市文化的特色,恰可與香港作個對比:

有一次我在誠品書店發現陳列的新書中英文原著和中文譯本排在一起,形成一種雙語的奇妙景觀;而香港的「雙語」似乎只限於街牌和廣告上(後者尚有廣東話),即使坊間的「第一頁」連鎖書店,也是中文書和英文書分開陳列,各不相關。

它似乎象徵著香港的華人和西人,除了在中環的上班族碰頭以外,似乎生活在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裏,老死不相往來。

所以,都市多元文化的另一個要求,除了多元以外,就是互動,否則雜亂無章之餘,也乏善可陳,如果「混雜」(hybridity)這個字只不過是一個理論名詞的話,它的意旨依然是抽象和浮面的,沒有任何深層意義。我覺得一個國際大都會的多元文化也要經得起人類學家所謂得「細描」,或「厚敘」(thick description),食髓而後知味,如此才有真正的文化意義,否則就會變成建築學家庫哈斯(R. Koolhaas)所說的「通屬城市」(generic city):雜亂無章,沒有過去也沒有未來,一切皆為了購物消費,所以機場和大旅館成了日常生活的主要指標。

台北雖亂,但仍然值得細描,至少這是我這個「離鄉人」逐漸變成「異鄉人」的觀點。

本書中的文章,寫台北的極少,也不夠細緻。如果內中有關都市文化的有些觀點能夠為台灣的讀者提供些許啟發,讓他(她)們更用心地來重新探討自己居住的都市,則余願已足。

——二○○三年三月二日 香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