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尋

關 於 本 書

‧內容簡介
‧作者簡介
‧目 錄
‧得獎記錄

線 上 試 閱

序幕
書摘 1
書摘 2
對談
書評

作 者 作 品

守株

人物傳記

【類別最新出版】
范用:為書籍的一生
百年周家兩個世界:中國大動盪中一個家庭的悲歡離合
未解的問題:伯恩斯坦哈佛六講
渡阡陌:我家的兩岸故事(二)
朋友、戀人與最糟糕的事──馬修.派瑞回憶錄


落葉歸根(PE0301)
Falling Leaves : The True Story of an Unwanted Chinese Daughter

類別: 社會‧文化‧傳記>人物傳記
叢書系列:People
作者:嚴君玲
出版社:時報文化
出版日期:1999年08月23日
定價:280 元
售價:221 元(約79折)
開本:25開/平裝/320頁
ISBN:9571329444

庫存不足

 轉 寄 給 朋 友

 發 表 書 評 

 我 要 評 等 

Share/Bookmark

線 上 試 閱

 

序幕書摘 1書摘 2對談書評



  序幕

1988 年 5 月 19 日 香港

如果說這是近四十年來我們全家人破天荒第一次相聚在一起,似乎又有點言過其實。因為在這之前,每個人都曾私下分別地,有時甚至於偷偷摸摸地互相見過面。但每次相見都毫無例外地有人不在場。今天,缺席者是父親。

另一個沒出現的是小妹君蜻。她是著名的交際名流,又是億萬富翁銀行家梁通年的妻子。沒有人叫她來參加父親的葬禮,也沒人通知她去聽接下來的遺囑宣讀。《南華早報》上所登的那則訃告中根本沒有提到她的名字。「Joseph 嚴錫榮,」那訃聞上寫著,「Jeanne Prosperi 嚴之愛夫,君培、字捷、字鈴、字俊及君玲之父,1988 年 5 月 13 日於香港養和醫院安然辭世。」

就在這天早上,父親被葬入香港東區北角的天主教墳場。當天下午, 4 點半鐘,大夥兒集聚在香港中環太子大廈的 17 樓,於赫然映目的「孫士打律師行」(Johnson Stokes & Masters)辦公室裡聆聽父親遺囑的宣讀。

我們圍坐在會議廳裡一張很大的橢圓形花崗岩桌子四周,忐忑不安地等候著。打磨得晶亮的桌面光可照人,與花崗岩紋的地面色澤很相配。下午的陽光從海港斜照過來,透過巨型的玻璃窗,映瀉在桌上和地上。大姐君培靠近我,右手愛護地摟著我的肩膀。我的三個哥哥,大哥字捷、二哥字鈴、三哥字俊並排坐在一起,神情哀傷憂鬱。漂亮的三嫂露怡有幾分焦慮地望著我們那中法混血的繼母。我們稱後母為娘。娘和她的代表律師坐在桌子的上首,一縷青煙緊貼著她修剪得一絲不苟的手指,爬過赤金雕鑄的菸桿,冉冉升到空中。會議室顯得過大過空了。悲痛壓迫著我,使我難受得想吐。

我的父親生前是一個富翁,雖然在某些方面他也會冒風險,但跟香港一般的商人比較起來,爸爸無疑是個成功的生意人。1949 年他從上海逃到香港,先是創辦了一家進出口公司,後來興致廣泛得一發不可收拾,幹起了製造業、建築、貿易和房地產等多種經營。甚至還在競爭極其激烈的香港股票市場掛牌。直到他病重了,無法諸事躬親,財政大權才落到娘和三哥手中。

娘十分考究地穿著一襲昂貴的巴黎黑色真絲套裝,衣領上別著一枚六克拉的鑽石胸針,與她手指上亮閃閃的鑽戒互相輝映。她那染得漆亮的一頭黑髮一絲不亂地網在寬寬的額頭上。她從黑色的鱷魚皮包裡抽出了一副名牌眼鏡,架上鼻梁,然後轉過臉,朝她的律師點了點頭。律師於是分發給我們每人一份父親的遺囑。

律師清了清嗓子對我們說:「你們的母親,也就是我的當事人嚴太太,要求你們暫時都先不要翻動手上的文件,我等一下會解釋原因。」然後,他開始宣讀遺囑的第一頁,我們只好懸著一顆心聚精會神地捕捉他嘴裡迸出的每字每句。我覺得好像又回到了七歲那年生活在上海的歲月。

律師開始讀:「這是我,Joseoh 嚴錫榮,最後的願望和遺囑,立於香港殖民地維多利亞,馬已仙峽道 18 號木蘭花公寓 10 樓A座。」接著是一串有關撤銷以往所立的一切遺囑及附件的套話。然後,父親任命他妻子 Jeanne 嚴為唯一 遺囑執行人,「並將我全部產業贈與她處置。」律師繼續讀道。若是娘比父親先過世,則三哥將成為遺囑的唯一執行人和委託人。

律師已讀到第一頁的最末一行了。他停了下來,緊張地咳嗽了一下,對我們說:「按照你們的母親,嚴太太的吩咐,我有責任通知你們一件事,那就是,呃,你們父親的遺產裡根本沒有錢。」

我們驚異地瞪著他。沒有錢?所有的目光不約而同一齊投向了娘──我們的繼母。她盯著我們逐個地看了一下。「既然遺產裡沒有錢,」娘緩緩說:「你們就不必聽下去了。遺囑裡沒給你們任何人任何東西。你們父親死時已是一文不名了。她慢慢地伸出手來。我們猶豫不決地但又乖乖地把自己那份父親遺囑的複印件交到她手上。一毫不差地按照她的吩咐,誰也沒讀下一頁。

一時鴉雀無聲。沈默令人難堪地延續著。我們期待地看著娘,希望有所解釋。

「你們好像還都不明白。」娘說道:「你們父親的遺囑毫無意義,因為他遺產裡分文不剩。」

她站起身來,把未經宣讀的遺囑複印件全部交還給律師,遺囑宣讀就算是到此結束。

誰也沒敢問娘的行動是否合法,誰也沒有翻過第一頁來閱讀下一頁。我們在迷迷糊糊,惶惶惑惑之中接受了娘的支配。我們完全不知父親想怎樣處置他的財產,更猜不出他曾經怎樣預期和安排全家的未來。

但父親一直是個擁有鉅產的富豪,家財萬貫,富甲一方。為甚麼我們像一群沒有頭腦的機器人一般遵命交還未讀的遺囑?

那天下午我們不約而同地,被催眠一般地木然和順從不是偶然的。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為了解釋這一切,我需要從頭說起。中國有句成語說「落葉歸根」,我的根要追溯到四十年以前那個上海的家,霞飛路弄堂裡的那座洋房。那個家坐落在一個被外國租界分隔開來的通商口岸的歷史畫面裡。家長是我富裕的父親,和他美麗的歐亞混血的妻子。家的內內外外都活生生地展現著東方與西方的摩擦和撞擊。那個家,就是我小時候自己的家──我的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