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時間的起點(CK0023)

類別： 自然‧科普‧數理>天文
叢書系列：科學人文系列
作者：克拉克‧布列斯
譯者：范昱峰
出版社：時報文化
出版日期：2003年04月17日
定價：300 元
售價：237 元(約79折)
開本：25開／平裝／296頁
ISBN：95713389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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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摘 1

第一章　發現時間

首先必須回答一個明顯的問題：有人知道時間的定義嗎？時間看不見又無法描述，永遠迷人，而且逼人採取行動。它瀰漫六合，所以也就無處可尋；它賦予世界活力，然而沒有人能活得比它久。我們只能猜測它是如何開始、又將如何結束。它是我們身邊的殺手，可是除了希臘神話之外，它的歷史欠缺有力的敘述。

自然的時間－－諸神、太陽和月亮的時間－－以野蠻、輝煌的神話為伊始，以一八七六年佛萊明在愛爾蘭火車站的月台錯過火車為終結。太初時代，天神烏拉諾斯（Uranus）代表時間。他統治的是不變的宇宙，七個孩子是肉眼可見的行星。然而預言指出他將死於一個兒子之手，於是他把兒子全數殺光。孩子的母親、烏拉諾斯的妹妹蓋婭（Gaia），把一個兒子克羅諾斯（Kronos）藏了起來。克羅諾斯長大後殺死父親，娶妹妹瑞雅（Rhea）為妻。當克羅諾斯獲悉兒子的陰謀時，也把兒子全部吞食。但瑞雅以石頭代替睡夢中的宙斯（Zeus）讓丈夫吞下，宙斯長大後依樣畫葫蘆，弒其父。

嗜血而野蠻
時間嗜血而野蠻。不論如何虔誠、高貴、美麗或清純，我們都無法全身而退。幸而宙斯設定了死亡和變異之鐘，於是時間成為可以忍受的事物。我們死亡，後人取而代之。子孫取代我們，埋葬我們。兒女不敢承認他們希望雙親死亡的事實；而雙親也不敢承認他們希望兒女永遠無助且依賴的事實。只要兒女尚在幼年，雙親就停留在生命的顛峰時期。兒女的成熟，意味著雙親的死期已近。變異使我們免於難以想像的暴力，只是必須以生命為代價。這是人世最無奈的兩難情況，卻又充滿倫理道德。

時間的力量無所不在。不同的神祇掌管預言、歷史、命運及夢境。教士階層瞭解日、月及年歲的週期，然後決定祈求豐收、免於災難或求雨時所需的儀式或奉獻。自然時間周而復始，循環不已；它是一個密閉系統，不容變化。自然界的神祇神秘難解，暴虐無情。改變崇拜，可能會、也可能不會招致立即的死亡。

在英國，「自然」思維的崩潰來得最突然、最戲劇化。英國浪漫派擁抱自然的程度，近乎教條：湖區（Lake District）的漫步激發詩情；在危急或絕望的時刻，偉大永恆的自然萬象可做為指引。自然的力量，不但可以安撫，也可以激發「沒有時間狀態」的永恆思考，正如濟慈（Keats）在〈希臘古甕之歌〉（Ode on a Grecian Urn）所言。但是英國迅即以更深刻的熱情擁抱工業革命，因此在稍多於一個世代的期間，成為創造性毀滅的實驗室。濟慈的〈希臘古甕之歌〉發表三十年後，《共產主義宣言》（The Communist Manifesto）中的時間價值變得不如塵土，不再寸陰寸金；時間淪為奴隸，而不再是主人。只要租金優厚、期限確定，時間可以反租於雇主，甚至由新國家代理勞工沒收。社會結構和政治秩序完全改觀，但不是馬克思或恩格斯的功勞。革命的媒介是速度，是火車和電報帶來的新速度。如果工業革命和理性主義帶來任何教訓，那就是每樣事物，尤其是自然界的一切，都如過眼雲煙，沒有所謂的「自然法則」。感謝上帝賜予時間，變得不如準時上班來得重要，也不如週末準時收到工資重要。標準時間於一八四八年到達不列顛，成為人類控制漫無章法自然力量的終極表現。

其中必有奧妙存在
作家如果著迷於時間的某一部分，通常會引用聖奧古斯丁（St. Augustine）《懺悔錄》（Confessions）中的語句，自承無奈或困惑。奧古斯丁說：「我知時間為何物，但想要描述時，便覺得無能為力。」這句話為企圖挑戰這個問題的人，留下空間。英國史學家沙瑪（Simon Schama）在其著作《景象與記憶》（Landscape and Memory）中，直接談到這個問題：

對於滿腦子沈湎於過去的小孩而言，吉普林（Kipling）的幻想著作《普克山的小精靈》（Puck of Pook’s Hill）無異是強大的魔力。如果你是小孩，那麼在英國某些地方，在同一地點站立幾個世紀的人，會難以解釋地突然變成真人。藉著精靈的幫助，你可以時空旅行。在普克山上，幸運的丹（Dan）和烏納（Una）得以和維京族戰士、羅馬的百夫長及諾曼第武士交談，然後回家喝茶。

美國物理學家史慕特（George Smoot）的著作《時間的皺紋》（Wrinkles in Time），結合了天文物理和自傳。書的起頭簡單扼要：「凝視夜晚的天空使人驚嘆，其中必有奧妙存在。」接著他重現了童騃時期的驚訝之感：﹁我不但可以發現諸如池塘或蝌蚪的新奇事物，還發現促成事情發生的原因，以及事情發生和結合的方式。就像走進黑暗的博物館打開燈光一樣，難以置信的寶藏等待觀賞。﹂

重視時間的小說家，難免羨慕歷史學者和天文學家，因為時間畢竟是他們的原始素材。小說家也一樣滿懷訝異，沈迷於時間、著重整合事件，但他們使用的工具是故事、角色和情節。他們的方法較接近社會學或心理分析（可能還有辨證科學），使時間停格，分化或前後挪移時間，檢驗細節。可是時間欠缺敘述的基礎，模糊而混濁，規避了所有的定義。社會學家戴維斯（Murray Davis）曾說「時間就像奧克蘭（Oakland）」，回應了史坦因（Gertrude Stein）間u那裡沒有當時」（there’s no then there）的說法。

時間的兩種截然不同身分
首先，時間以兩種截然不同的身分出現：誕生於大霹靂狂野難馴的神秘時間；文明而馴服的標準時間，即「現在幾點？」或「這件事情進行多久了？」的時間。同一個名稱是否可能同時指稱兩者、或兩者的關聯性質，情況仍然渾沌不明。也許時間該有兩個名稱，如「馬」和「馬屬」。前者代表辛勤工作且馴化了的時間，也就是我們能控制或敘述的時間－－日曆、時鐘、時分及日期；後者代表由於大自然尚未釋出而未經馴化、無法命名的時間。

銫離子原子鐘的精確程度達一萬年才有一秒的誤差，它把每一秒鐘分割成兩百億次以上的脈衝，將來應該還有更精確的可能。但它實際分割的是什麼？量度的是什麼？什麼是一秒、一分？如果我們失去這一分或一秒，它們到哪裡去了？當籃賽在最後幾秒決定輸贏，或滑雪選手衝下山，以十分之一、百分之一、千分之一甚至萬分之一秒決定勝負時，我們是在表彰時間的精確，或是暴露了量度的隨意性質－－量度中衍生的更精確量度？某些競賽的勝負，顯然並非決定於體力的對抗，而是取決於裁判的訊號槍，以及我們對於標出真正開始時間的無能為力。以本書詞彙而言，就是取決於無法確定本初子午線。精明的律師能辯稱跑者排在外圈，距離裁判的訊號槍二十碼遠，較諸只離裁判四、五圈的選手聽到訊號的時間晚了事關重大的千分之一秒。

這樣的嘲弄無法避免。日增的精確度創造了日益擴大的模糊地帶。十九世紀對於理性的信仰，產生了人類學、社會學和心理學方面極端自信的理想主義信徒，研究文明本身或推斷文明背後蘊含的意義。只有信心滿滿的理性主義者，才能探究非理性的事物，可是一旦到達這個程度，他們發現的一切卻只是挫傷了起初引導他們到達此處的信心基礎而已。

維多利亞時代後期的科學家，都是熱心的演化主義者。他們相信自己已經獲得超越瞭解物種起源的秘訣。他們認為演化也適用於歷史、社會、經濟、上帝、宇宙、語言、邏輯及心智本身。赫胥黎（Thomas H. Huxley）是維多利亞時期科學的福音傳播者。他曾於一八八七年表示，利用演化理論可以使得一切－－生物學、物理學、化學及宗教－－獲得統一的解釋。史蒂芬（Leslie Stephen）毀縝b一八七九年推介博學的同學克利佛（William Clifford）葵瑤蚺憍M演講－－克利佛在青壯之年死於肺結核。史蒂芬回憶起攻讀研究所時，他們對於各門學問的理性主義抱持的熱忱：

克利佛不只同意演化的學說而已，他認為那是行動的泉源、是應該實踐並實現的原理；可以用來戰勝大自然，為推測增添新活力。天擇是瞭解宇宙的主要秘訣，應該能解決所有謎題，並調和一切衝突。此外，它將帶來新的倫理體系，結合功利主義的精確性和先驗主義的理想。 寫作本文兩年之後，史蒂芬的女兒維吉妮亞（Virginia）出生。這是他一生中的大事。維吉妮亞成長的年代，正是維多利亞時期高度自信逐漸屈服於懷疑論的時候。她那一代，將有生之年奉獻於反駁所有令人愉悅而穩定的意識理論；也就是他們在得天獨厚及進步的孩提時代所吸收的一切。科學和物質進步，使維多利亞體制的領袖人物－－如史蒂芬－－對理智產生信心，演變成愛德華時期威爾斯等進步論者自大的信心文化，並成為王爾德（Oscar Wilde）諷刺的對象。一個世代以後的史塔奇（Lytton Strachey）飽B勞倫斯（D.H. Lawrence）和史蒂芬的女兒維吉妮亞．吳爾芙（Virginia Woolf），都認為他們的自滿是病態的表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