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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師名作坊

【類別最新出版】
雨落池中,為何還堅持游泳:精讀俄羅斯四大文豪短經典。一堂為閱讀、寫作與人生解惑的大師課
雨落池中,為何還堅持游泳:精讀俄羅斯四大文豪短經典。一堂為閱讀、寫作與人生解惑的大師課(作者親簽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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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 (小說)(AA0006)

類別: 文學‧小說(翻譯)>大師名作坊
叢書系列:大師名作坊
作者:井上靖
出版社:時報文化
出版日期:1990年07月05日
定價:260 元
售價:205 元(約79折)
開本:25開/平裝/352頁
ISBN:9571301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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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摘 1

第一章

1

先師孔子故世後,鄙人也曾效法眾弟子,在建造於都城北方,泗水河畔的夫子陵墓旁邊搭了一間小庵,服過三年的重喪,然後移居這山窩裡來,過著聊以糊口的日子以迄於今。光陰似箭,夫子仙逝以來,不覺間已經過了33年的歲月。在這漫長的日子裡,盡可能與塵世無涉,這也是理所當然;我雖遠離夫子陵寢,郤矢志終我一生在此山中事奉先師。凡事都考量夫子心意,猶如隨侍在側那樣的度日。除此以外,卑微如我實在一無所能,更不用說益世助人。

沒錯。誠如您說,我等服喪三年之後,高徒子貢再服三年,前後服完六年重喪。鄙人也曾風聞此一信息;即或不待聽聞,也知道子貢必然會這麼做。我等七十幾名門下服完三年重喪的早晨,個個以好歹鬆下了一口氣的心緒,打算各奔前程,分道揚鑣。在此之前,各人於整妥行囊先後,依次去向子貢辭行。過往三年,要不是子貢為眾弟子一應處置,並張羅生計,我等根本不可能安心守喪。

步入子貢宅第,眾弟子或是與子貢相擁,或是在他身旁彼此撫慰,含淚作最後的惜別,老朽也是如此。此時隔窗遙望夫子陵墓一旁已然蓋起一所新庵,是為子貢所建的。子貢是年四十有六,正準備繼續為夫子守喪三年。

子貢對先師的這種事奉誠如他的為人,我雖深深為之所動,郤不是我輩所該效法。要說往後誰該服侍墓旁,子路、顏回故世之後該數子貢,且恐怕只有子貢一人夠格。

鄙人提及子路、顏回──很高興兩位師兄的名字得以流傳下來,為各位所耳熟。子路以六十三歲、顏回更是以四十一歲英年,前後較夫子先一步早逝。

老朽我麼?鄙人比顏回年少五歲,不覺間已分別比顏回和子路多活了30年與8年的歲月,如今行年即將接近享壽七三高齡的先師。所謂馬齒徒增,實在羞愧之至。不過,這也是天意如此,鄙人只有以自己這種路途,正正當當的度此上天所賦予的殘生。

誠如各位所見,老朽如今過的是退隱山林的日子,勤耕幾分薄田,在刻意不受塵世染身中,過著自由自在的每一日。縱然如此,相信寬宏大量的夫子必不加以譴責。我恍若耳聞夫子在說:你這樣就行了。其實,夫子本來希望過的是目前老朽這種生活,而且極其希望!這一點只有我最能體會夫子的心意。

然而,夫子並未如此行,也無能這麼做。為了改變混亂的人世,為了減少那麼一個不幸的人,夫子日夜煩心,並將苦思所得弘揚了出來:「耳目切勿避開滔滔亂世。任遭何事,雙腳也不要偏離芸芸眾生紛擾的現世。不是麼?我等不與名之為『人』者共存,還與其他何物共存?人畢竟不能與鳥獸同群。」──鄙人恍若能夠耳聞夫子微含寂寞的聲音,那也是夫子說給自己聽的心聲。

然而,夫子從未要求無能忝為弟子的鄙人照樣挑起夫子所課予自身的擔子;夫子就有這麼寬容的胸懷。自從隱居此山中以來,老朽不止一次耳聞夫子以寬容慈愛的聲音對我言道:「想歸隱山林,就歸隱山林吧。遠離塵囂,讓自己乾乾淨淨的活著。」

天命是個艱深的質疑。老實說,出乎夫子口中的諸多道理中,對我輩而言,最艱難、也最為畏懼者,莫過於關乎天命的嘉言。天到底是什麼?「天何言哉。四時行焉,百物生焉。」──夫子言道,天何曾說了什麼。誠然如此,天什麼都沒說。四季照樣運行無阻,萬物照樣生長,天卻是什麼也不說。

夫子確曾說過五十而知天命這話。想必是周遊列國返回魯國之後,於眾多弟子環侍的一場講學所言。無論如何,應屬夫子晚年嘉言。這位兄台所垂詢,敢是指的夫子這句嘉言。無奈夫子說此話時,一如往常,從未加以解釋,想必是要眾弟子各自去思考領悟罷。

夫子故世以後,到了守喪的晚期,眾弟子曾以子貢為中心,列舉夫子生前嘉言,就其所蘊含的內涵一一加以探討,而後賦予正確的真相,實際上也就是出自夫子口中的那種真相。當時鄙人也承蒙不棄,一旁恭聽。

記得是類此聚會之初,有幾個夜晚,鄙人坐在席上,聽著眾弟子交相談吐知天命啦、畏天命啦、乃至天乎、命乎種種話頭。當時,我仍未脫夫子仙逝的悲傷,與列舉夫子生前嘉言高談闊論的座上氣味相差甚遠,遂記不清天命二字末了落實何處。

天命固然沒錯,可是所謂「天」又是什麼?夫子心目中的天又是怎麼樣的?鄙人隱居這山窩裡已然三十餘載,年年都要就著「天」這個疑問一再思考,每回深入夫子關乎天命的嘉言之中探討再三,這樣也不是,那樣也不對,總是屢屢兜圈子之後又回到原來的地方。對於這位兄台的垂詢,鄙人除了循著自己的思辨所及相告之外別無他途。

不過,關乎此一質疑的答覆,容我暫且保留,如此似乎較為妥當。尚望這位兄台寬限一兩個月時光,俟鄙人將自身思辨所得加以調理釐清,再就著夫子所論說「天」以及「天命」一陳管見,就教於這位兄台。

這且不說,夫子仙逝後三十三載,據稱,諸位優秀的年輕兄台,經常於魯都夫子生前講學的庠館,自多方面去闡揚夫子學說。此事聞之實令人欣慰,亦覺備受鼓舞。

雖然夫子仙逝一事宛若昨日,唯三十三載歲月,似已改變了一切。夫子晚年的眾門生,於先師謝世之後,有應聘出仕諸侯者,亦有退隱不見者,可說人各有志。子貢於守完六年重喪之後,若能繼續留在魯都,孔門諸事或可多少有所不同,無奈子貢本為衛國人士,且該已接近五旬之年,返回故土衛國亦是萬不得已。

又夫子晚年眾弟子中,子夏、子張、子游等,服完三載喪期之後,曾於夫子講學的庠館持守過一段時日。鄙人亦曾耳聞彼等分成若干派別,關乎「禮」,各有各的闡釋與主張,流於對峙種種。然而,也不知從何時起,類此傳言也不復可聞。

原來如此;這位兄台是說子夏、子張、子游,俱都分別返回故土衛、陳、吳諸國去了?雖說這幾個邦國俱已覆亡,但彼等依然落葉歸根,返回各自生於斯長於斯的故土而去。雖說年輕,亦不過較鄙人年少十歲上下而已,彼等乘機返回各自的故土,應是極其自然。而無論如何,經由這些卓越的弟子,夫子的學說勢將在黃河、淮水流經的中原各地四處闡揚,進而強有力的廣傳下去。

至於孔學根源所在地魯都,關乎先師種種,已從夫子晚年的眾弟子手中移至背負如今這個世代的諸位肩頭。想到夫子辭世後,其學說得以為夫子所不識的下一代所恪守,且宏揚開來,實實值得欣慰。

如斯乎?為了不使眾多的夫子嘉言任何一句失傳,這位兄台一直就在從事蒐集、整理!還又進而去探究這些嘉言的正觀和正解。一聽即知是樁極其艱巨的事功。反觀老朽,夫子生前只知隨侍在側,漫不經心的枉然度日,如今回想起來,實實悔不當初。

且不談這個,諸位既然枉駕光臨,老朽還是談論一些對諸位有所助益的話題。那末,今日就從手頭上接獲的若干諮詢中,選擇「孔門與先生的淵源」來奉陳一番。老朽雖然一無準備,不過,類此垂詢尚可作答。至於其餘幾個較深入的疑難,容我準備一番,留待下一回甚或下下一回再敬覆。

諸位或已知曉,老朽有別於孔門其他眾弟子,可說是半途混入夫子周遊各國,就此留下事奉夫子。夫子晚年居留魯國的若干年間,在沒有任何人支使或者相勸之下,鄙人擅自為一干遊學者料理雜務,得空就盡所能置身可聞夫子聲音之處用心聽講,如是而已。要說鄙人是孔門弟子,只怕夫子會慈祥的笑笑,其他眾門生必也會或多或少擺出「那怎麼成?」的為難神情。

鄙人的處境正是如此。現為了便於敘述,老朽還是從置身這種位分的鄙人自身談起。所幸日頭尚高,當能在天黑之前結束談話,以免諸位兄台須趕夜路。

鄙人出生蔡國。老朽已有多年不曾談及故國。提起蔡國,浮現眼前的仍是灰濛濛的一片土屋聚落和圍繞四周稀稀落落的桐樹林,還有桐樹林那一頭的汪洋汝水,內心不禁肅然。

相傳蔡國乃是周武王之弟蔡叔度為了統治殷商遺民,受封到潁水、汝水的河間地域而立國。當時的都城所在地並非我所生長的新蔡,而是上蔡,兩者同屬汝水沿岸聚落,上蔡郤位於遠遠的上游。

也不知為了何故,於上蔡立國的蔡叔度,武王故世後居然反叛周室,失敗後,蔡國一度慘遭亡國厄運。幸賴其子胡中興,蔡國好歹總算保住命脈。由此可見,蔡國似乎從建國之初便已注定要走的將是一段艱苦而又變幻流離的歷史。無論如何,以上蔡為都城的蔡國,起初擁戴周室,也算是中原諸侯當中的一國。不過,這也只是周朝太平盛世之時的光景,等到圍繞中原的吳、楚等外方大國將其勢力伸向中原,蔡國悲慘的苦難歷史於焉開始。

說到苦難的歷史,只怕中原諸侯各國均不例外。於蔡國,其苦難史的大部分要數與鄰接南邊的蠻夷──楚國之間的糾葛。

蔡國以上蔡為都城長達十八代、為時五百年,其間所受南方霸強楚國的壓迫最為罄竹難書。其中最顯著者,該是十三代哀侯之世,在無若何緣由之下,遭受楚文王的大肆征伐。各種各樣的傳說道出了當時蔡國百姓塗炭的慘狀。到十八代靈侯之時,楚國再度無故謀害靈侯,使蔡國終於覆亡。直至兩年之後經由平侯遷都新蔡才又中興復國,只是此事背後也有楚國勢力在暗中操縱。

如此一來,蔡國雖說已經重建,郤是理所當然不得不處於楚國從屬的地位,鄙人經常皆從各方面聽說故國這一類悲慘的歷史。

不管怎麼說,蔡國結束十八代、五百年的上蔡世代之後,乃進入新蔡世代,遷都新蔡那年為平侯2年(註:紀元前529年),也就是鄙人出生前13年。鄙人兒時,不知聽過長輩們誇讚多少次故都上蔡是何其美好的地方。縱然所經歷的歷史多難乖舛,既為五百年宮城所在,上蔡必也有後來急就之都新蔡所缺少的優良之處罷。無奈生於新蔡,長於新蔡的吾輩後生,對長輩們類此絮叨,只覺難以言喻的可憫可哀。

記得是十二、三歲那年罷,只有那麼一回,幾名孩童在若干長輩帶領之下溯汝水北上,於第四天踏上上蔡故土。此地畢竟是個大聚落,到處是錯綜複雜的弄巷,巷子裡店舖林立,滿街上都是附近村落前來趕集的人群,顯得異常熱鬧。聽說這是遷都新蔡之後,由老都城裡遷居而來的百姓所新建的市街。

就是距離此聚落不遠處,躺臥著昔日的上蔡城邑,那是孤伶伶座落大平原當央的一片廢墟,城壕全然埋沒,城牆處處脫落如缺齒,整片廢墟就由這垛殘缺的城牆所圍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