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 (小說)(AA0006)

類別： 文學‧小說（翻譯）>大師名作坊
叢書系列：大師名作坊
作者：井上靖
出版社：時報文化
出版日期：1990年07月05日
定價：260 元
售價：205 元(約79折)
開本：25開／平裝／352頁
ISBN：9571301558

【序｜書摘 1｜書摘 2｜書摘 3｜譯後記｜書評】

▼  書評

儒家思想的孺慕情懷

在台灣成長的這一代年青人，大多存有遭受《中國文化基本教材》『荼毒』的經歷。並非中國文化真有什麼不是，只是在制式條文科目、不求理解只重記誦的無意義填鴨教育下，再如何蘊義深遠的致理名言，都只是考卷上的符碼與無止盡的夢魘。

儒家尊君崇禮，首重個人修為，卻以家國天下為最終指引，最易被歷代君主引為「偽善」的統治手腕。因為要求人人必先格致誠正，則異見可以杜絕；而後修齊治平，所以內亂無從醞釀。到頭來，不但人民溫馴易於治理，統治政權也落得「良君賢相」的聖名，真是何樂不為。至於君主首長私下如何胡天胡地，盡可深藏帷幕之內，不為百姓所知。再沒有比這樣更理想的統治手腕了。是以，孔仲尼世世代代被奉為至聖先師，成為中華民族的偶像，直到今日。孔學能自成一尊，當然有其見解獨到處，卻被人陽奉陰違地這樣利用著，孔子若在世，不知作何感想。

《中國文化基本教材》的主體，即是儒家引為準則的大學、中庸、論語、孟子等「四書」，將之拆解條列，以傷眼不利閱讀的楷體印刷字印成範本，供學子記誦。立意雖好，作法教法未免有失商榷，且編排也不敢恭維。時至今日回想，還是要皺眉搖頭。

不惟台灣或大陸，亞洲鄰近國家都受中華文化影響，對儒家與孔子有一定的認識，尤以日本為最。是以井上靖的《孔子》甫一出版，就能引起讀者的注目。在中譯本的封面，就以「暢銷百萬部捲起論語旋風」字眼（依譯者劉慕沙後序，1996 年底約 60 萬），列在讀者眼前以為促銷。 《論語》本為語錄體，我們在背誦強記之餘，對於不斷重複的「子曰」只有反感，很難拼湊、了解說話的「孔子」究竟是如何的人。如今有小說家把孔子的形象人格化了，可以親炙想望，誰能不引起濃厚興趣呢？

井上靖在老年（七十歲）偶然機會，才真正接觸到《論語》。因為是語錄體，創作者很容易會去幻想說話者的形象，又因為孔子自言語中透露的哲理實在太迷人，竟使他投入八年歲月，親自探訪孔子故鄉山東曲阜與周遊列國路線，才寫出這部鉅作。其中的嚴謹，以及井上靖對孔子的崇敬心情，可以想見。

但是，若以為本書便是孔子的現代語編年史，那又想差了，也對井上先生的創作能力有失低估。在《孔子》一書，井上靖創造了個虛構小人物「蔫薑」，出生於蔡國，在孔子周遊列國困於陳蔡的前後，與孔子師生一行人偶然相逢，成為他們的幫傭與信徒，自側面觀察理解了孔子的生活與教育。《孔子》的架構，就是蔫薑為孔子服喪並定居孔子陵寢附近後，老年為仰慕探訪的眾人解說當年孔子，在蔫薑口述裡把故事片斷舖陳出來。「蔫薑」這個身分，正是井上靖自己所投射依憑的。

因為是「側面觀察」又是「事後口述」，井上靖可以省卻許多時間場景的連貫與蒐證，又能以「蔫薑」身分附加一些細節與自己想法，實在是個高明的創作手法。只是正因井上靖（蔫薑）對孔子與其門徒是極為崇拜的，書中孔子師生的真實感總有些欠缺，不是那麼有血有肉。我們看不到孔子或門生們的、真實的喜怒哀樂，因為井上靖只是依據《論語》的語錄來反映成小說，並沒有自己的大膽揣想模擬，甚至虛構情節與情緒等，實在有點可惜。反倒是，蔫薑常與參訪眾人討論孔子語錄的微言大義。但是「眾人」多是無聲無息的，只透過蔫薑把結論轉述到讀者眼前，沒有激辦場面。認真說來，《孔子》一書其實只可以算是井上靖對《論語》的「讀書心得報告」。

最是遺憾的，譯者劉慕沙女士對中譯本投注無限心力，把井上靖日文原典裡的現代化語句，全都盡力轉成古樸典雅的中文語詞。本意是希望如實還原孔子時空中人物的言語，卻可能適得其反：不但影響了《孔子》一書原貌的傳達，又徒然增加讀者閱讀的負擔，平白作了虛功。不能諱言的，實在是弄巧成拙了。

在劉女士後序裡自述道，她譯《孔子》一書，「本於兩項要則來掌握，一是力求古雅的口語化，二是力避這般人物所說不出口的話語。故若捨此兩者不管，照實直接迻譯過來，則譯者即可如作者一般，文字可以天馬行空一無顧礙，不須稍事思索，會比作者還要容易的順筆而下。然而譯成的《孔子》那就不可想像會是一部嘲弄的「摩登孔子」，或滑稽突梯的遊戲文章。……這裡並非貶責作者於《孔子》所運用小說語言不當；就日本現代文化言之，這些都不會成其問題」。

這是因為，井上靖在創作時不加自限，為了讓讀者理解，適度運用了些現代詞彙，如國際貿易、政治舞台、軍事基地、幹線道路……等。在劉女士後序也已說明，以為「此在日本讀者讀之，應分辨不出中國戰國之世有否這些語詞，也不至感到其突兀不合」。但是，何以見得把原典直譯後，台灣或其他華語讀者就會以為是「滑稽突梯的遊戲文章」？這或許是多慮了。

若把現代語詞換成時代背景較相近的（說來，那些「現代語詞」也不見得『現代』到哪去啊。這是現代寫成的白話小說不是麼？），或許問題不大，同時可領會譯者的苦心。但是拜讀劉女士譯文，不但更動原典原詞，甚至把文句語氣都修改了，令人不得不有「裝模作樣」，甚至「詰詎聱牙」的感覺，讀來頗不順暢，甚至感到有些痛苦。這相信不是井上靖先生所願意見到的。日文若也如此，採用伊勢物語或枕草子等等古籍語法來寫，相信絕不可能造成搶購熱潮罷。

話說回來，劉女士譯的《孔子》，總有其參考價值。至少對於不諳日文的讀者而言，這已是「全球獨家中文授權」的中譯本了，在著作權法權限下，不可能再找到另一種譯文。對井上靖迷而言，這是喜是憂，實在難說。熟悉日文的讀者，強烈建議購買原典來閱讀，相信會有全然不同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