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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花聖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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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鐘的眼睛
意外的旅程
天譴者的女王
擬仿物與擬像

大師名作坊

【類別最新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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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不見的城市(繁體中文版二十週年紀念新版)


竊賊日記(AA0023)
The Thief's Journal

類別: 文學‧小說(翻譯)>大師名作坊
叢書系列:大師名作坊
作者:尚.惹內
       Jean Genet
譯者:洪凌
出版社:時報文化
出版日期:1994年06月10日
定價:230 元
售價:182 元(約79折)
開本:25開/平裝/328頁
ISBN:95713115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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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生在陽具之上的花叢——對尚.惹內以及《竊賊日記》的數條不合法註釋

.洪凌

.最終的神往

《竊賊日記》不僅一如書名,是尚.惹內(Jean Genet)將自己的青春時光拋擲在反社會、反俗眾的叛徒生涯的手記——從社會庸眾那裏竊取物質性的商品,自少年和男子身上剽取淋漓狂野的情慾果實,在神聖莊肅的天主教領域裏偷取與之對立的下賤、邪惡概念,再將這一切都痛快恣肆地轉譯成符號、象徵、暗喻與詩篇,堂皇壯麗地在合法的紙頁上演奏出肢解合法體系的暴虐交響曲——更在書寫藝術的層面上完成了前所未有的偷渡儀式,製造超額的曖昧文意,任意鑲嵌原本並不互涉的概念,倒錯長久以來頑強結合的「意指/意符」關係,例如將「賣淫」這個字詞的狀態指涉為「無以倫比的神聖」,或者以迷醉的文字描摹囚犯和花朵之間的相似性。如果妳是惹內口口聲聲鄙夷的「凡庸俗眾」,只怕曾往這座重重糾結著倒置、逆反、交錯、並列的語言迷宮中迷路、徬徨,繼而慍怒不耐。因為他的價值系統是一座上下顛倒的肉身金字塔,最為人唾棄的行為與概念就是他祕儀裏的祭司不可或缺的美德。從沾滿穢物的污泥底層綻放出光豔姣麗的花顏,滾動在粉嫩花頁之間的並非晶瑩剔透的乾淨露珠,而是濁穢濃稠的精液。

透過極端的聖與邪、光與闇、壯麗與卑陋、形上與塵世的兩極屬性的碰撞、交戰、拉鋸與融貫,惹內得以在文字的國度裏生殖出僅僅隸屬於他的「最終神性」 他再製造了有始以來首位人神合一的化身,也可以說是顛倒秩序的耶穌.基督(或反基督)。竊賊經由極端的惡德敗行、同性交歡來體現出「道成肉身」(incarnation)的另一重絕對意義。它們彼此相似又對立,宛如鏡相的兩端所投影出來的抗衡者。

無論是正是邪,對立的兩端都是他的書寫材料,都是「絕對者」(the absolute),和事事遵循體系法則支配的混沌、模糊人群形成刺目的對照。就像沙特在《聖惹內:戲子與聖徒》裏闡述的意念一般,惹內是個意象與暗喻的煉金師,他可以在腥臭的排泄物裏萃取出馥郁的花朵,但必須是「絕對的腥臭」與「絕對的馥郁」。在「絕對」強橫的索求之下,夾雜在絕對兩極之間的平庸、瑣碎的灰色團塊都自動抵消了。如此熱中強調的「過激」(excess)之美,是他的不減詩情與最終神性的根源。


.身分本體

「被家庭拋棄的我,縱情於男色、竊盜和罪惡的浪恣生涯。由是,我得以全然棄置那個捨棄我的世界。」

那個「捨棄惹內的世界」就是一般俗眾聯手造就的合法世界,異性戀與布爾喬亞生活準則當道的世界。那種世界沒有真正聖徒的容身之處,更遑論聖徒的雙胞胎與鏡相——倒錯秩序的敗德竊賊,墮落天使與受難彌賽亞的混血體。

自從他的生母卡蜜兒.加百列.惹內(Camille Gabrielle Genet)將這位無父的嬰兒棄置給收容機關之後,他註定以自己的肉體生命來建構真正屬於自己的身分本體,而關鍵字眼就是「肉體男色、竊盜和罪惡」這群三位一體的符碼。打從一出生從就被鎖在常態體制之外的他,在探索自我身分的同時也連帶地將一切美德還原回始初狀態:啃噬男體的官能饗宴有助他攫住未從擁有過的「陽性根源」(masculine origin);反社會的竊賊生涯是洗鍊技巧鍛冶成的「專業身分」,和他日後的寫作生涯融貫成知識和行動的雙重革命;而罪惡所連鎖的懲罪概念是他最終的身分定位:藉著肇犯罪行,他可以鑽入獸意叢生的背德花園,用自己的罪惡和慾念譜成聖曲,伴隨著罪犯投身入狂燒燔焰的祭壇——監獄。

.監獄

從巴黎到巴塞隆納、馬賽到安特衛普、阿姆斯特丹到卡脫維治,《竊賊日記》在某方面看來,未嘗不能說是惹內漫遊歐洲的流浪紀錄。只不過它所描繪的風景卻是任何旅行指南都尋覓不到的:闇夜的港口走私、男妓和歹徒的交媾、奪掠財物與肉體的儀式,以及每座城市不可或缺、而惹內也必定造訪的名勝:監獄。

在惹內顛倒價值的金字塔裏,監獄是榮光的最高頂點,是那群陽性蓬勃的男子的家鄉、歸宿、宮殿與天堂,兩天堂的至尊神祇就是居住於流刑地(法屬圭亞那)的見逐之民。他們沐浴在凡俗難以企及的神恩之內:

「圭亞那暗喻(而且拱現)出母性胸乳的意象,承載著令人安心的力量,從中湧出令人微感作嘔的氣息,給予我某種羞慚的平和。我把聖母和圭亞那並稱為『苦惱靈魂的慰藉者』。」 神恩所施予的慰藉就是懲罰與羞辱。它讓惹內筆下的英雄如同殉難聖徒般地受囚、受辱、受難,繼而經歷耶穌被釘上十字架的至高虐苦,在最終犧牲的臨界點繼孕生出迷幻、醉意的狂喜。

除此之外,閉鎖的因室是赤裸的肉體可以真正膠合為一體的超現實空間。不僅是《竊賊日記》,惹內的所有作品都和監獄(或者監獄的意象"習習相關。他的囚室不再只是場景,原本客體的建築空間異化為囚犯肉體的衍生物,宛如子宮般地容納了繁多如花束的內軀,讓他們在羊水般的黑闇裏交合、溶解、變形為更怪誕也更純粹的生命。

如果仔細觀照出現在《竊賊日記》裏,數目眾多又關係複雜的男性角色們,到最後也許會領悟到他們之間的互相變形(inter-transformation)。在某些章節裏,某個人物只是提供意念,再與另一個(或一些)人物疊合,共生出某個原型。這些流動擺動在不同的時空、不同紙頁的人物,曾經分別和自述者惹內共享愛慾或罪惡的片斷或段落,而書寫這本書就是意味著將他們的肉體、記憶與歷史編織為碩大的男根狀紀念碑。編織的過程絕非再現(representation),絕非正統歷史所尋求的「逼真」,而是刻意顯現出破綻、留白與曠缺(absence)的私屬心靈脈絡。在書寫的瞬間,書寫者強調的是書寫的此刻,而非定格的過往:

「我現在說的是真話嗎?或者我在扯謊?唯有這本愛之書是真的。」

所以,在真實而非「寫實」的前提之下,惹內可以恣意地拼貼他生命的殘跡斷片,將自己溶入他人的意識之內,和他的情人共宿在同一層皮膚之下。例如,書中有一多段的描述主詞都被冠上「路西安」,實際上那卻是敘述著惹內的生命回憶。

不同的叛徒可以經由「叛徒概念」這條臍帶而繫鎖在一起,互異的名字其實是共享同一具本體的多重化身。閱讀《竊賊日記》的同時,讀者所經驗的是一首反覆迴旋、抹消了起始與終點的戀歌。意象與角色、符徵與意義的交錯互涉,促使作品自我創造出無數多重的意蘊與暗示。

.愛慾

或許他的作品首度被撰寫的城所不在紙頁,而是男體。在苔蘇、玫瑰與精液叢生的陰溼角落,肉慾亦蓬勃蔓延,頑劣且執拗,如同被他並置合體的「繁花」與「罪犯」。

縱使情色(erotic)的氣味沸騰激灼地流貫在字句、場景與角色之間,《竊賊日記》的愛慾遭遇卻不停留在純粹的感官讚頌層次;對作者而言,受慾不只是和肉體的廝磨糾纏,更是連結所有「蛻變意象」(metamorphosis image)的中界地帶。當惹內將那些男孩的名字與歷史都相互混淆,受慾活動也和偷竊、冒瀆、受難等情境糾結難清時,某種失序的原生領域從此誕生——介乎現實與非現實的「陰陽魔界」貪婪地吸收了表面的情色活動,再造出唯有酩酊靈視所能窺見的變形宇宙。

在那座異端的聖殿裏,身為祭司的書寫者虔誠地營求肉身神祇的儀式:陽具取代了十字架,神子和罪犯凝合成孿生兄弟,而無所不在的愛慾祭典正是惹內的聖餐式與精神洗禮。在實質和象徵的雙軌意義上,祭典本身正是「道成肉身」的彰顯,飲用神聖的血肉,填滿原先的缺曠與空洞。

如此看來,散置全書的愛慾描摹是書寫者企圖建立自我主體的努力過程。除了從一根根堅挺的陰莖身上汲取陽性質素,和夥伴共同居住、共食、穿戴他人的衣服等等行為亦是隱微的「交媾——補足空晃」基型。當自我的陽性已然飽滿充盈之後,神子就該迎向十字架了。在書中所描繪的交歡往往緊鄰著對死慾的渴想:

「我所有的激情都引領著我渴慕死亡,讓我瞥見死亡。死亡讓我得到罪犯,或讓罪犯得到我,將我徹底推入罪惡深淵。」

死亡,最美麗的愛慾終結點——也是定格點。愛慾(Eros)和死慾(Thanatos)的交合,讓惹內在書中不斷地死亡,也永無止境地復活。

.救贖

被鐵鍊縛緊、鐵釘穿肢、淌血而死的神子是所有罪惡的淵藪。惹內的作品都是同一首聖歌的變體:狂喜肇生於自願的受難。當他的角色承擔一切惡德、受虐極致時,鮮花翩然灑落,狂喜湧流如高潮時的體液。

切莫誤解,狂喜並不等同於滌清。惹內筆下的每個角色之所以或多或少都是十字架耶穌的化身,最重要的原因在於「受難」與「血肉」的結合。生命最可貴的瞬間就是肉體領略鞭撻與穿刺之時,那是英雄和祭品融合為一的超絕(sublime)時刻;透過變體的犧牲,小說中的「惹內」才得以復生——經由慾與死、作愛與肢解,在罪惡的極限點上,墮落和躍昇的意義錯置,聖徒得以在死亡中「活著」。

.惹內與薩德

與男性的交媾平行著與死亡的交歡,織就出惹內作品生命的複合性。只是,為何他所揀選的都屬被動狀態——被強姦、被殘殺?既非救贖或淨化,亦非單純的被虐僻(Masochism)。年幼時就被摒棄於「正統」社會之外的惹內,必須捏塑自己的社會身分——性別與職業。這二重屬性必須透過吸汲:自占有他的男性汲取陽性質素;自竊賊生涯中吸汲職業認同。原生狀態恍如一只空兒的瓶子,必須傾注他處的液體來充溢它——被動、液態、吸血鬼式的慾與渴。藉此吮攫承納之過程,惹內得到了自己。

或許不免令你想起,恰與惹內形成吻合之姿(如同劍與劍鞘)的薩德侯爵(Marquis de Sade)。薩德筆下的撒旦式梟雄是激亢的執鞭者,激越肉慾的操控者。藉著肆舞殺戮皮鞭、將之深札入愛慾對象的體肌,薩德的梟雄們得以在心蕩神馳之瞬間凌駕凡庸的物質宇宙,逾越了一切(包括自己)。而他摯愛的對立者,惹內式聖徒卻無所不用其極地緊攀住塵泥、濁世、有限卻熾熱的肉身,朝著愛虐他的行刑者歡喜地的獻出純真如恙羊的頸項。

藉著支解所受慾的肉體,薩德潛入無羈無律的超道德空間,撕破了緊身衣一般的教條。在飛車厲飆也似的精液濺射與鮮血激噴圖相中,勇於穿刺的梟雄得以探摸生命子宮的溫熱深闇,直抵神祕的核心。然而,肢解的最終應是自我肢解:從薩德到惹內,探索與執迷抵達了終點。在脆弱肉體被撫舔屠伐之際,鮮血狂湧之列,豔美異卉灼灼滋生於行將終結的肉身上。對於薩德或惹內,類型相斥渴慕相似的吸血心靈而言,儀式的句點都是自己的血,無以倫比的自贖與自瀆。

.惹內與韓波

以神祕主義的角度觀視,韓波(Arthur Rimbaud)和惹內或許是靈異血脈的同族罷?同樣地耽迷於超現實之美、文字與象徵的異獸化、語言的魔性,他們各自砌造出時有交集卻也各自獨尊的黑闇王國。

韓波視詩人為「錯亂感官宇宙的先知,異態變慾、受難與瘋狂的熱烈情人,蹈火狂舞的煉金術師」;惹內以巨額的錯置意象與狂亂的詩情解構了小說的現實性侷促,奔騰恣肆地張揚出一個廣袤的迷幻空間。他們宛如囂狂的邪惡天使,在文學的版圖上灑落反寫實、反體制的毒花,在酷烈的夜晚遂行同性歡愛,甚至共享著對監獄的激情。韓波在《地獄時節》中狂熱地宣稱:「我從囚犯的眼瞳裏揪出澄藍的天空與山谷的野百合,他比聖徒更偉大!」

.純真

如果赫曼.赫塞(Hermann Hesse)在《荒野之狼》(Steppen Wolf)中所闡述的布爾喬亞,是那些企圖在無數銳利對立的極端之間求取中庸平衡的「自閹者」(意指斬斷銳角,成就其俗庸的適足);惹內式的人物卻是極端的敗惡與極端的純真。這種極端的多重性並不等同於《荒野之狼》中,被機巧人性與蠻烈狼性相互撕扯而疼楚不堪的抗爭式心靈。惹內的主角心靈向來單純,他們不會皺眉深思偉浩博大的人類命運或哲學命題。他們活得激越歡暢、肆無忌憚,經由種種濁穢的染織暈色,他們培育出近似聖性的純真。這種誘人至深的純真,來自於淫邪與柔情、血祭與哀憫的交合。如此交合,肇自於「最誠實之耽溺」。耽溺於隱微的柔情、粗暴的肉慾、占奪、囚有和轉換,形成了竊賊的神聖與背德愛慾的真誠,也是惹內一貫的書寫基型。

.閱讀與詮釋

再耽擱一會兒,身為讀者的你就要進入《竊賊日記》的本文裏。如果我們視閱讀的過程為愛慾活動的演練,這部攙糅著矛盾、斷裂、闕漏與刻意變形的文本確實是最難纏的情人。時空的銷蝕、角色的互相溶解替置、語言的極端繁複,以及無所不在的顛倒價值體系的語意鎖鍊,使惹內的作品形成「自覺孤立的至尊」,難以被任何批評學說、詮釋理論所攻破。

既然閱讀難免誤讀,詮釋難免誤解,就讓你的心靈撤去任何既定的解讀策略罷。當惹內在書中坦陳:「這本書所欲追求的是永不可能的空無」時,他也連帶承認了中心點的淪喪;但是,燦然叢生的繁花不也是從最初的種籽裏萌生出來嗎?流瀉全書的濃烈意象與大量的冒瀆篇章,在在朝著邪惡詩情的最深處穿刺,雖然永無終點。誠如巴達耶(George Bataille)所闡述,惹內的私有宇宙是永恆的變形體。當你進入它的領地之後,你也成為它的元素,自然而然地和凡庸世界分道揚鑣了。

那麼,請就此進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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