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網路與書書評：誠實的生命之書
◎文／詮斐（本文原載於網路與書網站）
年輕的孩子，如果與他談生老病死，他的感受必定不深。但當年歲漸長，當收到白帖多過紅帖，當熬個夜，一星期都補不回來，當染髮不為酷炫，而為遮掩白髮，也許不待別人跟他說，他自己都能有許多的體悟。
只是我們這番對生老病死的體悟，比起高齡96歲的楊絳，也許仍非常淺薄。這淺薄並非有輕蔑之意，而是時代、經歷與個人修為的差異。
與眾多讀者相同，我一直很喜歡楊絳的文字，清麗又雅潔。當然文字背後的靈魂，其實是堆疊在楊絳個人不凡的學養與處事上，而楊絳更讓讀者印象深刻的是，總能把生命裡沈重又巨大的遭遇，說得很輕，但這很輕，卻能透到讀者的骨子裡，教讀者無法忘懷。
文字輕，感情深，不膩，不做作。看起來矛盾，卻是楊絳一貫的真摯表達。
人老了，免不了病痛死亡。2005年，楊絳躺在醫院病床上，她的腦海裡縈繞著關於人生與生死的問題。這問題像惡魔纏身，楊絳找書讀，找人問，思索，經兩年，凝結成《走到人生邊上》一書。
這一年，楊絳已經96歲，有重聽，失眠，高血壓的毛病，也因為長期一筆一劃寫在稿紙上，所以右手受了傷，無法常寫字。更困難的是，她遇到忘了的字，想查字典，但她的普通話不好，老查不到，只好一直拐著好幾個彎兒查。
這麼的辛苦，她卻說這本《走到人生邊上》不一定會是她人生最後的一本書。
為什麼看起來如此艱辛，楊絳卻如此執意？楊絳摯愛的先生與獨生女其實都已離開人世。對於生命，楊絳也許早已學會淡定，不過她畢竟是一個人，當一個血肉之軀面對死亡，以及人活著的價值與意義，尤其是前者，我想她仍會有些惶惑。思索與書寫，對於楊絳而言，可能是慰藉，也是出口。
但可貴的是，楊絳的誠實與真摯。她說，沒想到她這一輩子，腦袋裡全是想不通的問題。這點不容易，以她的博學、歷練以及地位，她能如此真實的面對，令人感佩。
楊絳想不通的是什麼，她想不通的是生命的大哉問，如人死了還有靈魂嗎？神鬼真的存在嗎？人的生存價值、靈與肉的掙扎、人的善惡、宗教、命運等等。這些，任誰都很難有一個能令所有人滿意的解答。在這本《走到人生邊上》，並沒有提供任何答案，楊絳只是理性的包容，並佐以她的所見所聞。
其中，人生實苦以及人需要鍛鍊兩種肯定的觀點，讓我們一窺楊絳理性、積極又堅強的生命態度，至於感性處，很能以第二部分的散文部分來代表，例如楊絳提及她15歲是她最美的時候，她願意以這樣的形貌上天堂，她想她的爸爸媽媽一定會一眼認出她，但錢鐘書以及女兒圓圓會不會不認得她？再如她寫喜鵲夫妻非常勤勞的在門前樹上築巢，但小喜鵲卻受寒而死，她的文字充滿無奈與不捨。而楊絳筆尖的疼，我們不由想起楊絳喪女的痛。
《寫在人生邊上》是錢鍾書所寫，而楊絳的《走到人生邊上》，這書名似乎和《寫在人生邊上》遙相呼應，只是，楊絳確實已走到人生邊上，而她透澈的看著自己的一步又一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