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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摘 3
愛上大女人
女人的年齡愈大，愈不在意對方的年齡、社會地位、職業、收入，
只要能夠達到心靈的溝通，只要相處時能有愉悅的感覺，
就是理想的對象。
那一天，在電話裡聽著朋友敘述男學生追求她的事：
「奇怪了，早十年怎麼遇不到這樣的追求者啊？真的是鍥而不捨耶。」
我恭喜她快四十歲還能享受被人追求的美妙感覺。
「拜託喔，學生耶，我可是不能和學生談戀愛的。」朋友說得斬釘截鐵。
那個學生其實已經畢業好幾年了，在一家超商當店長，每天都會送茶葉蛋和營養的三明治給他愛慕的女老師。
「還有小卡片耶，說真的，他的文筆還不錯……」我從話筒裡聽見她的笑意。
「活到四十歲，不必把自己綁得那麼緊了。」我說：「有戀愛可以談已經很慶幸囉。
」
她用著一種少女才有的純真口氣問：「我都不明白，我從沒給他承諾，他為什麼還能堅持下去？他不擔心一切都是白費的嗎？」
這就是年輕男人面對愛情的態度了，他還沒有被太多價值觀影響，愛情的成敗與條件，也還沒變成衡量人生的工具，他仍追求著純粹的心動感覺，與一種莫名的熱情。
這種不計後果的深情一往，為他們戴上愛情的璀璨冠冕。
上一次的下午茶之後，景光又來相約，說還有一個上次沒「跟上」的學生，很想同我見見面。我還記得他是個斯文的男學生，以前上課的時候，特別喜歡到我面前來背書，每一首詩他都背得滾瓜爛熟，甚至還有背過之後再背一次的，因此有時便會受到同學們的取笑，可是他一點也不在乎，上課的時候非常專注的盯住我看，從來不打瞌睡，永遠在適當的時機裡點頭。
剛出道教書的時候，我仍是個缺乏自信心的老師，這樣的學生簡直是令人夢寐以求的。
下學期他明明沒有選到我的課，卻總在課堂上看見他，更誇張的是，他還到我面前來背書。我只好委婉地向他解釋，說是旁聽生不需要背書，而且聽我的課無助於他的成績。他微微笑著說：「沒關係，反正我喜歡……」他停了三秒鐘，看著我，緩緩地說：「我喜歡這些詩。」
但，我的心仍然奇異地跳動了一下。
那時候我已經注意到他背書時總靠得我很近；明明有相當的距離，但他仍要跑到我面前來，只為了陪我等電梯或者等計程車。我不是一個魯鈍的人，當然可以感受到那種微妙的情緒，只是仍算年輕的我心中充滿禁忌，於是繼續裝傻。
直到他畢了業，當完兵，去到美國留學，我記得他叫做邱智。再度相見的時候，我很喜悅的在他眼中讀到欣賞的光芒，而不再是幽微的情緒了。
下午茶後，邱智載著我去赴我的下一場約會。坐在車子裡，好聽的樂音聲中，他忽然問我：「妳有可能愛上比妳小十歲的男人嗎？」
我想了想，回答他：「那要看是什麼樣的男人囉。」
他點點頭，告訴了我這一段已經持續兩年多的情愛關係。
那個大女人是他的老闆，已經結過一次婚又離婚了，帶著一個女兒過生活，她從沒想過會與邱智在一起。
她說：「如果你只是覺得好奇，我可以和你相愛三個月。」
邱智說他不要與她相愛三個月：「我可是第一次看到她就知道，要和她糾纏一輩子了。」
邱智說：「而且，這已經不是我第一次愛上比我年紀大的女人了。」
我沒有說話。
窗外的陽光靜靜的篩進來，又滑出去。邱智說他的家人都不贊成，他們不反對他談戀愛，可是要結婚又是另一回事了。家人與他懇談多次無效，現在的態度是完全不當這件事存在，他們極有默契的完全不提到那個女人。
「王菲和謝霆鋒不是挺好的？這種事應該不少吧？」我安慰他。
「那是他們啊。就像林青霞四十幾歲還能生一個又一個，那是林青霞啊。」邱智的例子舉得很有說服力，使我頓失辯才。
邱智告訴我他還有一個困擾，便是同儕的眼光，朋友或同事都覺得他可能是看上了大女人的財富，或者是戀母情結。
有的女性朋友還會充滿理解的問他：「你跟你媽的感情可能不太好哦？」
「這很誇張吧？」邱智說，這個社會的人們如果看見一個老男人與年輕女子的戀愛，會豔羨的稱讚，真是白髮紅顏的一段佳話，或者一致認為這男人一定是很有成就的，才會獲得青睞，並不會質疑這老男人與女兒或者孫女兒的感情不太好，也不會懷疑他有戀童癖。
「為什麼我一定是戀母情結呢？」邱智問我。
我不能給他答案，我已不再是昔日課堂上為他解說一切詩文的老師，很多情感的、人生的問題，我從沒有答案。
我們分別之後，我仍常常想到邱智的困惑。特別是在那個十八歲的男孩向五十一歲的婦人求婚之後。我看見男孩的木訥與堅持，看見一個邁進五十歲的歐巴桑級的婦人，可能擁有的年輕戀愛，也看見他們身邊甚或整個社會的不安。
在自助餐廳吃飯，老闆和其他顧客一邊看新聞一邊激動起來：「唉喲！夭壽哦！這個少年仔過不了多久身體就要壞壞去啦……」操心的是人家閨房裡的事，個個都是義憤填膺的模樣。
奇怪的是，我們周遭有那麼多老男人與年輕女人的伴侶關係，怎麼沒有人去問問那個年輕女人的床笫生活是否美滿？老男人還能滿足她嗎？我聽過女性朋友之間的耳語，如果與小男朋友戀愛，就該要好好享受性生活。三十幾歲的女人，或許正當能夠充分領略魚水之歡的時期，也是令男性最感恐慌的一群，這就解釋了餐廳裡的義憤填膺。
對於大女人的疑慮，正是對於女人享樂的一種疑慮。
我又想到不能接受年輕學生追求的那個朋友。有些女人，甚至不能允許自己享樂。
我發現女人的年齡愈大，愈不在意對方的年齡、社會地位、職業、收入，只要能夠達到心靈的溝通，只要相處時能有愉悅的感覺，就是理想的對象。
男人的年齡愈大，考慮愈多，設限愈嚴格，愈失去了愛戀的浪漫與熱情。以這樣的情況發展下去，我已經可以大膽預言，愛上大女人，便是年輕男人的愛戀新趨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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