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推薦序一/紀大偉
(本文作者為政治大學台灣文學研究所專任助理教授)
多才多藝的韓寒不需要我多做介紹。更多的形容詞只會阻撓我們的視線,讓我們更看不清他的全貌;如果我們在繁多的韓寒傳奇之中抓出軸線,藉此整編加諸在他身上的形容詞,以簡馭繁,提綱挈領,反而可以收到「less is more」之效。
在《1988——我想和這個世界談談》這個書名中,韓寒有意無意總結了他的傲人貢獻︰「和這個世界談談」。他以屢屢嗆聲享譽這個世界,而他的嗆聲真的就是最基本的談談而已。我不是要貶低他的談談,而是要指出,他在甚不友善的大環境下,只是要伸張言論自由(好吧,不要用這個太嚴正的詞,改用「言論的爽」罷),於是他的談談就被擠壓爆炸成嗆聲。而且,餘音不斷︰眾多中國網民的言論之爽,就是要透過韓寒的談談才得以抒發。
當有人(從警察,父母,到地下情人)要找你談談的時候,當然不是只要談談而已。他們是在邀請你踏進一個核爆區。
至於書名中「這個世界」,是指甚麼世界?《在世界的中心呼喊愛情》的世界,是韓寒所指的同一個世界嗎?世界,這個疆界模糊定義曖昧的日常用詞,在韓寒其人其作上頭卻很有意思。韓寒說的世界,可泛指一般民眾,可指中國,也可指國際社會。更準確地說,在地/國家/全球就是韓寒對話的三種對象,事實上這三者也是認識韓寒其人其作的三條軸線。
在全球化的浪潮中,國家夾在全球化資本主義以及在地老百姓之間。韓寒帶來的聳動和鬆動,緊張和緊/張,就出自「全球」、「國家」、「在地」這三個層面之間的張力。國家在此,自然是指中國。韓寒跟在地的人民談談,但國家不要他發言,於是他就跳到全球的媒體嗆聲。就是因為國家很緊,韓寒才不能放鬆。就是國家無法在全球和在地之間扮好靈活自如的鬆緊帶角色,韓寒才會彈射出來。
認清全球/中國/在地三者之間的巧妙張力,才能看清韓寒現象;同時,認識韓寒,也有助於琢磨這個問題︰為甚麼我們談全球化,談在地化,卻不談中國化?(化,在此是指變化。)中國化是不是一個不討好的選項?「中國不化」或「不中國化」,是不是在地人民與全球社群更樂見,更期待的選擇?
說得好緊,其實韓寒也可以好鬆。《1988——我想和這個世界談談》其實並不是一部劍拔弩張的小說;或許韓寒本人也不是一個好戰者。在這本書中,主人翁漫不經心風流倜儻與一個神祕的小妓女結緣,走上流浪之路。這是閒散悖德的新中國浮世繪,其實也是百年前舊中國的復活顯影。中國未必是繃緊的弓弦,弦上其實也大可以拉把琴,快活快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