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會貝多芬(PL00088)
もういちどベートーヴェン

類別： 日本文學
叢書系列：city系列
作者：中山七里
譯者：王華懋
出版社：時報出版
出版日期：2022年02月11日
定價：480 元
售價：379 元(約79折)
開本：25開／平裝／352頁
ISBN：9789571396583

【內文摘錄】

▼  內文摘錄

Ⅰ Etouffer insensiblemente　～壓抑而冷漠地～

１

沒有前奏，貝多芬的《第三○號鋼琴奏鳴曲》突然開始了。

連綿不斷的流暢演奏，忽然放緩速度停佇下來。音色宛如行走水面般優雅而幻想。這首樂曲的第一樂章，原本就是將不同的速度、節拍融合為一，具備兩種不同的性格。正因為如此，才格外撥弄聽者的心弦，將聽者引入幻想境界。

重重的一擊之後，接續的是和緩的旋律。第九小節出現的第二主題，是與第一主題大異其趣的表情豐富的慢板。委身在思索風味十足的旋律裡，會讓人想要永遠浸淫在這樣的悅樂之中。

高出一個八度的第一主題。接著旋律困惑地四散，重現出加上變化的第二主題，將音符聚攏在一起，繼續前進。這亦是兼具不同速度與節拍的樂曲的特色。

以為消失了，復又浮現，以為浮現了，又幾近消失。第八十六小節開始的尾聲，有種彷彿漫步於冬季森林的靜謐。

這份靜謐特別美好。不是如臨絕望深淵的死寂，也沒有絲毫的猶豫與後悔，這種充滿自信與慈愛的靜謐份外美好。

琴音逐漸變得細微，四分多鐘的第一樂章安靜地落幕了。

沉醉於樂曲的天生高春忍不住吐出滿足的嘆息。不能小看了隨身聽，即使是透過耳機，也能充分傳達出貝多芬的精彩。尤其是第三○號鋼琴奏鳴曲的第一樂章，想要平定心緒時，能發揮出超越鎮定劑的效果。直到上一刻仍激動難平的心情，現在已靜如止水。

他聽同為司法研習生的朋友說，也有人會用隨身聽落語 。理由好像是古典落語的內容結構邏輯分明，最適合用來理解法學理論。但對天生來說，遇上關鍵時刻，他還是會聆聽最心愛的貝多芬。

第二樂章的音符蹦跳起來的瞬間，天生按下停止鍵。如果能夠，他想聽完整個樂章，但研習所就在眼前了。

他取下耳機，站在建築物正面。

他超過十年以上的目標——司法研習所。辦公大樓五棟，集訓大樓三棟，研習大樓一棟，加上體育館和操場，廣大的占地威懾了觀者。這也是當然的，因為這裡是這個國家一切司法機關的登龍門。

天生跨出腳步之前，先深吸了一口氣。四月的空氣帶著櫻花的殘香，讓心胸一片清爽。
好了，自己的夢想即將從這裡展開。受盡父母嘲笑，每回落榜，便遠離他一步的夢想，終於在這天實現了。
萬中選一者的恍惚與不安貫穿全身。
是緊張的顫抖嗎？肩膀哆嗦了一下。現實的是，原本平定下來的心情，又再次亢奮起來了。
總之得跨出去才能開始——在激烈的悸動陪伴下，天生穿過了研習所的大門。
二○○六年四月，對天生來說，世界充滿了祝福。

埼玉縣和光市司法研習所是最高法院的附屬機關，精確一點地說，它建於橫跨東京都練馬區大泉學園町與和光市南二丁目的舊美軍朝霞營區舊址的東南部。分為進行法官研習的第一區，以及司法研習生受訓的第二區，通過司法考試的研習生，當然都被放進這第二區。

研習時間為期一年四個月。這段期間，研習生會徹底學習民事訴訟、刑事訴訟、檢察、民事辯護、刑事辯護這五個科目的課堂授課及現場實務。他們將透過這段研習，瞭解自己的適性，各別選擇成為法官、檢察官或律師的道路。

依據各人的適性選擇出路是理所當然，但事情並非如此單純。一般的傾向是，景氣好的時候，更多人選擇當律師，而不景氣的時候，法官、檢察官更受歡迎。天生覺得這太可笑了。這不是該以收入多寡來決定方向的世界。再說，景氣好壞，只要過個五年就會翻轉了，不是嗎？

自從立志進入法界以來，天生就全心全意只想成為檢察官。他不想當法官，也不想當律師。在衣領別上「秋霜烈日」的檢察官徽章，在法庭上打倒巨惡——他無法想像除此之外的未來。

儘管天生卯足了勁，始業式本身卻平淡無奇。

「各位第六○期的研習生好，恭喜你們加入。從本期第六○期開始，研習期間從上期的一年六個月，縮短為一年四個月。這主要是來自於司法現場的要求，但課程本身經過濃縮，也不無關係。但是當然並非愈短愈好……」

益子所長的致詞從頭到尾都是枯橾無味的說明，絲毫沒有大學校長訓詞那種慷慨激昂，讓天生感到落空。
不該是這樣的！
他重考了三年，好不容易才考上，真希望典禮能更激起萬丈雄心。
然而天生的期待沒有得到滿足，典禮在教師介紹及各設施的使用注意事項中順利結束了。
好吧，算了。
愈是有鬼的組織，愈喜歡鋪張的典禮不是嗎？照這個道理來看，始業式平淡到家的司法研習所，可以說再正派不過了。
始業式結束後，天生這群研習生前往各教室。
根據事前說明，研習生被分成二十個班級，每一班約有七十人，也有人抱怨「大學都畢業了，還要分班喔？」但考慮到教室能夠容納的人數，分班是很合理的做法。
進入教室以後，天生又為那一絲不苟的景象說不出話來。
教室呈磨缽狀，從講台可以看見每一名研習生的臉。牆壁全是白色的，看不到任何多餘的裝飾或海報，徹頭徹尾是為了聆聽課程而建。這樣的徹底令人爽快。
學員各自找位置坐下，一名臉頰削瘦的男子走上講台。天生還記得剛才教師介紹中提到的名字，是負責檢察科目的蒲原弘道。
「好了，各位。」
與那身清瘦的體格相反，聲音嘹亮。即使不用麥克風，應該也能輕鬆傳到最後一排。

「從今天開始的一年四個月的時間，正確地說，中間有一年的實習，因此是上學期兩個月，下學期兩個月的時間，你們是這間教室的俘虜。或許你們會覺得俘虜這個字眼太老派，但進入下學期後，每個人應該都會覺得再貼切不過。因為不必我提醒，大家都知道還有『複試』在磨刀霍霍地等著你們。」

天生知道，研習生的表情都緊張起來了。

俗稱的「複試」，是正式名稱為司法研習生考試的國家考試，相當於司法研習所的畢業考。好不容易通過司法考試，放下肩頭重擔，結果還得再參加這場難關大考，所以才會被稱為「複試」的樣子。雖然大部分的研習生都能通過，但還是會有人被刷下來。

「以原則來說，『複試』可以連續考三次，但還是不合格的話，會被強制退學。」
如此一來，又得重新報考司法考試。幾乎所有的研習生都能通過「複試」，就是因為有著如此悲慘的後果在等待。
「還有一點。除了『複試』未通過以外，還有其他會強制從研習所退學的狀況。也就是根據法院法第六十八條，最高法院開除司法研習生的情況。」

通過司法考試的人都知道這項條文。法院法第六十八條——司法研習生行止不檢，或有其他最高法院認定之事由，最高法院得將其開除。

「超速等交通違規也一樣，對於違反專心研習義務的部分，特別從嚴認定。為了你們自己的將來著想，研習期間，即使是恩師或母校介紹，也千萬不可以兼差打工。」

幸而司法研習生的身分相當於準國家公務員，國家會支付等同於國家公務員一種考試合格者的薪資二十萬四千二百圓，以及各種津貼。雖然不用像窮學生一樣成天打工，但更要求嚴以律己。

「醜話我就說在前頭了，但反過來說，除了上述兩點之外，沒有特別嚴格的地方。研習大樓才剛落成不久，師資也都經驗豐富。以培養未來的法界棟樑的地點來說，無可挑剔。順帶一提，餐廳的菜色也很棒。」

底下傳出輕笑聲。餐廳的餐點是由國庫經費提供，菜色自然便宜又美味。
「剛才始業式已經介紹過我了，我就不重複了。這次換你們自我介紹。從下排右邊開始，報上自己的姓名年齡，最好加上一點自介。」
被指名的研習生彈起來似地起立：
「日比谷康一，二十四歲。東大法律系畢業，重考一年考上了。興趣是將棋。」
「矢本有可里，二十六歲。今年春天以前，都在律師事務所上班。興趣是……呃，揪出別人的缺失，所以我立志要當檢察官！」
「古舞健二，三十二歲。喔，雖然我頭禿成這樣，但還是個三十多歲的青年。因為每次落榜，髮線就跟著後退一些。請多指教。」
「?本美波，年紀……保密。我本來在某家公司當會計，但正準備揭弊的時候，就遭到裁員了。我這才為時已晚的感到自己太缺乏法律知識，報名了司法考試。」
研習生之間傳出細微的譁然聲。
「很有趣。」
蒲原老師瞇起眼睛說。
「妳的經歷很有意思，晚點告訴我詳情吧。下一個。」
「揉井建夫，二十八歲。我本來是高中老師，但因為一起糾紛，被剝奪了教職。我想要為自己申冤，證明清白，所以才會立下決心，投身法界。」
「我叫羽津五郎，是已經快四十的大叔了，直到今年三月，都在汽車廠商的廣告宣傳部工作。家裡有妻子和三個孩子。啊，還有一隻狗。」
「立花史江，四十三歲，家庭主婦。」

天生看著一個個站起來的研習生，感動不已。始業式的時候他就有這種感覺，不過這些同學們，來歷真是多彩多姿。有重考生、律師事務所職員，甚至還有上班族和家庭主婦。不同於大學入學考，報考司法考試的動機本身就極為多元，因此經歷多彩，也是當然的，不過班上的同學每一個都很獨特。真正是五花八門。

很快就輪到天生了，他站起來：
「天生高春，二十六歲。立志成為檢察官，倒不如說，我只想當檢察官。」
蒲原老師露出訝異的表情，笑道：
「只想當檢察官嗎？一開始就這樣昭告天下，接下來的實務會寸步難行喔。」
「但我已經決定了，沒辦法。」
就算別人覺得他囂張也無所謂。如果不把自己逼到這種程度，豈不是就沒辦法成為理想中的自己嗎？
從蒲原老師的態度來看，他似乎並未感到嫌惡。天生頗為滿意，坐了回去。
接下來又有三個人自我介紹，然後——
「岬洋介，二十三歲。」
包括天生在內，應該所有的人都對這個名字起了反應。那個人站在教室中段靠中央的位置。

體格和天生差不多，並不特別魁梧。站姿顯得相當女性化，是因為沒有運動健將特有的多餘肌肉吧。不過也不是司法研習生常見的乾瘦體格，散發出連同性都為之著迷的毅然氣質。

那張面容比身形更引人注目。五官就像女人一樣端正，卻兼具連嫉妒都顯得可笑的高貴。身在一群難說是俊男美女的研習生之中，甚至彷彿只有他所在的地方打上了聚光燈。

但眾人的目光會聚集在他身上，並非因為他出眾的外表。因為早在他報出名字以前，絕大多數的研習生就半被迫式地得知了他的名字。

岬洋介，司法考試榜首。

當然，不會因為是榜首，姓名就被公開。但是在網路社會的現代，特出的消息，總是會從某人的口中洩漏出來。網路上有個司法考試的匿名論壇，關於這次的榜首的各種消息，也討論得沸沸揚揚。

匿名留言的人裡面，也包括了顯然是內部的人。岬洋介的名字會成為話題焦點，也是因為那個人的留言所引發。留言不光是提到岬洋介的榜首身分，還提到了他的來歷，他似乎是現任檢察官的兒子。

只要有這點資訊就足夠了。姓岬的檢察官並不多。很快地，一名網友就查到了名古屋地檢的岬恭平檢察官。在名古屋地檢，他似乎被稱為王牌檢座。

是純種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