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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納西家園
瓶中信
膚下之血:亞歷山大‧麥昆,一位天才設計師的誕生與殞落

文學小說

【類別最新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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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鄉無用(首刷限量 馬尼尼為手繪印簽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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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奈回家:凱道.二二八公園的二六四四天


所有漂亮的馬(AA0054)
All the Pretty Horses

類別: 文學小說
叢書系列:大師名作坊
作者:戈馬克.麥卡錫
       Cormac McCarthy
譯者:林說俐
出版社:時報文化
出版日期:2000年02月15日
定價:350 元
售價:276 元(約79折)
開本:25開/平裝/432頁
ISBN:957133071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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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摘 1

燭火與映照在穿衣鏡上的燭火影像,隨著他進入廳堂、關上門,先是扭曲,而後又扶正。他脫下帽子緩緩走向前。地板在他的靴子底下嘰嘎作響。他身著黑衣,站在黑暗的鏡中,與他一同入鏡的是斜倚在有腰身的雕花玻璃花瓶中的蒼白百合。他身後冷颼的門廊裡掛著幾幅他不熟悉的先祖肖像,全都以玻璃鑲框,掛在窄細的壁版上方,還映著微弱的光。他低頭看著淌蠟的殘餘蠟燭。他以大拇指印在淤積於橡木板上的暖蠟中。最後他注視著那張在層層喪布覆蓋下顯得塌陷、扭曲的臉,發黃的鬍子,薄如紙的眼皮。那不是睡眠。那不是睡眠。

外頭漆黑、寒冷又無風。遠方有小牛在號叫。他手拿著帽子站著。你一輩子也沒梳過那樣的髮型,他說。

屋內沒有任何聲響,除了起居室裡壁爐鐘的滴答聲。他走出去,關上門。

漆黑、寒冷又無風,一道細細的灰煙沿著東邊的盡頭展延。他走到大草原上,手握帽子站著,像在黑暗中祈求一般,久久未曾移動。

他轉身要離開時聽見了火車聲。他停下來等。他可以感覺到腳下火車的震動。它從東方竄出,像是尾隨在旭日身後的聒噪侍從,自遠處一路咆哮過來,頭燈長長的光束穿過糾結的牧豆樹叢,在深夜裡死寂的路上劃出一道無止盡的藩籬,隨後又將光線吸納回來,把沿路的電線桿拋入黑暗之中,火車蒸汽也緩緩消散在模糊的新地平線上,火車聲亦漸行漸遠,而他仍手握帽子站著不動,在地面的震動中看著火車離去。然後他轉身回到屋裡。

他進屋時她從火爐抬起頭來,上下打量他的西裝。早安,帥哥(西班牙語),她說。

他把帽子掛在門旁的掛釘上,旁邊還掛著雨衣、毛大衣與一些奇怪的雜物,然後來到火爐旁,端了杯咖啡,走到桌子那邊。她打開烤箱,拉出一盤她剛做好的小圓麵包,並取了一個放在小盤子上,連著牛油刀,一起端到他面前,她用手撫摸他的後腦,回到火爐前。

謝謝妳點了蠟燭,他說。

什麼?(西班牙語)

蠟燭。(西班牙語)

不是我(西班牙語),她說。

夫人?(西班牙語)

當然。(西班牙語)

已經起床了?(西班牙語)

比我早。(西班牙語)

他喝了咖啡。外頭只有微光,而阿度若(Arturo)正朝著房子走過來。


他在葬禮上看到父親。與他並肩站在籬笆附近的小碎石路上。他一度走到他停在街上的車子。然後又回來。一陣強烈的北風在早上九、十點左右吹起,空氣中細雪與飛灰交雜,在座的女人用手壓住帽子。他們在下葬地點上方架了個帆布篷,但是風雪都是斜線而行,所以沒多大用處。帆布不時地拍打震動,而牧師的話則散失在風中。當儀式結束,哀悼者起身時,他們坐的帆布椅子捲飛到墓碑群裡。

傍晚,他為馬上鞍,從屋子出發往西邊騎。風勢已經減弱許多,氣溫相當低,火紅的橢圓形太陽依附在他眼前同樣火紅的雲朵下方。他總是沿著他習慣的路徑騎,從舊印第安柯曼奇族(Comanche)那條路的西支,出基奧瓦族(Kiowa)的地盤往北。途經最西邊的牧場,你可以看見那條模糊的路徑,往南就是介於康秋河(Concho River)中、北支流之間的矮草原。他總是選在影子拉長的時分走這段路,這時眼前的這條老路在玫瑰色的斜光映照下,就像一場舊夢,夢裡上了色的小馬以及那個消失國度的騎士們自北南下,他們臉上塗白,長髮編成辮子,人人全副武裝,要打一場攸關存亡的戰爭,婦女、小孩、以及胸前懷抱著嬰兒的婦女,個個以血起誓,非血債血還不可。當北方起風時,你可以聽到他們的聲音,馬匹與馬匹的呼吸,直接釘上蹄鐵的馬蹄,咻咻而過的長矛,無輪滑橇一直在沙上拖行,好像某條巨蛇走過一般,騎在野馬上的裸身少年,得意得像個馬戲團騎師,一邊趕著跑在前面的野馬,狗群吐著舌頭疾行,步行的奴隸半身赤裸地跟在後面,扛著一大堆重物,而最特別的是他們低沉的歌聲,騎士一邊騎著馬一邊唱,國家與國家亡魂在輕柔的和聲中,從廢棄的礦場進入黑暗,消失在所有歷史與回憶中,宛若象徵生命來去匆匆的杯中物,被一飲而盡。

他就這麼騎著,任陽光曬著他的臉,任西面紅風吹在身上。他沿著昔日戰道轉向南邊,騎上一個矮丘的頂上,然後下丘,並放下韁繩改用步行,最後好像來到某個終結點似地站著。

矮樹叢裡有顆老馬頭骨,他彎身撿起,放在手裡翻轉。脆弱又易碎。像紙一樣白。他蹲在陽光中,手握頭骨,口腔裡像漫畫書中畫的牙齒都鬆動了。頭蓋骨的接縫像是糟糕的焊接。他一翻轉,頭骨裡的沙都流出來了。

他之所以喜歡馬就像他之所以喜歡人一樣,他愛他們身上的血與熱度。他所有的敬重,他所有的喜愛,以及他一生所學,都投注在有熱血的生命上,這是永遠不會改變的。

他在天黑時往回騎。馬兒加快腳步。日間的餘光緩緩地開展在他身後的平原,接著又以降溫的陰影、黃昏、與寒意的形式,消失在世界的邊陲,幾隻鳥兒吃剩的小蟲也隱匿在黑暗與挺拔的樹叢裡。他再度踏上古道,他必須將小馬掉頭步上平原,往家的方向走,但是戰士們會在黑夜中繼續騎馬前進,在缺乏物資的情況下,只能以他們石器時代的戰爭工具助陣,以熱血低聲齊唱,跨越平原南進墨西哥。


房子是在 1872 年建的。七十七年後他的外公仍是第一個死在裡面的人。其他被盛裝擺放在廳堂供憑弔的逝者,先前不是被人用門板抬進來、被包裹在篷車布裡,就是被裝在天然松木箱裡,由一個拿著送貨單的貨車司機送來。這些還是屍體有被送回來的人。通常都是只聞死訊但不見屍體。一張發黃的剪報。一封信。一封電報。原來的牧場根據舊土地普查為兩千三百英畝,原有的房屋是簡陋的木造屋,只有一個房間。當時是 1866 年。同一年裡,第一批牲畜被從當時仍為貝查郡(Bexar County)的地方,經過牧場北緣,趕到桑那易貨站(Fort Sumner)和丹佛(Denver)。五年後,他的曾外公依同一路徑送出六百隻小公牛,他用賺來的錢蓋房子,當時牧場就已有一萬八千英畝那麼大。 1883 年,他們架起第一道有刺鐵絲。到了 86 年野牛都沒了。同年冬天大批牲畜死亡。 89 年康秋易貨站(Fort Concho)被解散了。

他的外公在八個兄弟中排行老大,同時也是唯一一個活過二十五歲的。他們被淹死、被槍殺、被馬踢死。他們在火中化為灰燼。他們似乎只怕死在床上。最後兩個是在 1898 年死於波多黎各(Puerto Rico),他於同年結婚並帶他的新娘到牧場住,他一定曾經走到屋外,站著注視他的財產,心裡沉思著上帝的意旨以及長子繼承法。十二年後當他的妻子死於流行性感冒,他們依然膝下無子。一年後他娶了亡妻的姊姊,再過一年,男孩的母親出生了,他們就這麼一個小孩。強烈的北風將草坪躺椅吹覆在墓園的枯草上那天,葛瑞迪(Grady)的姓氏也跟著老人一起埋葬。男孩的姓氏是柯爾(Cole)。約翰‧葛瑞迪‧柯爾(John Grady Col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