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漂亮的馬(AA0054)
All the Pretty Horses

類別： 文學小說
叢書系列：大師名作坊
作者：戈馬克．麥卡錫
       Cormac McCarthy
譯者：林說俐
出版社：時報文化
出版日期：2000年02月15日
定價：350 元
售價：276 元(約79折)
開本：25開／平裝／432頁
ISBN：957133071x

【書摘 1｜書摘 2｜書摘 3｜書評】

▼  書摘 2

他在聖安傑勒斯（St Angelus）的大廳碰見他父親，他們從查朋街（Chadbourne Street）走到老鷹咖啡（Eagle Cafe），坐在店後方的位置。有些客人在他們進來時停止談話。幾個人向他父親點頭，有一個還叫了他的名字。

女侍喚每個人「孩子」。她幫他們點食物並與他調情。他父親拿出香菸，點了一根，把整包菸放在桌上，把他的第三步兵奇波打火機（Third Infantry Zippo lighter）放在菸上，向後靠，一邊抽菸一邊看著他。他告訴他，他的叔叔艾德‧阿里森（Ed Alison）在葬禮之後走去和牧師握手，兩個人站在那裡手壓著帽子，當帆布被吹起時，以傾斜三十度的方式立在風中，像雜耍劇中一樣，參加葬禮的人到處追著飛起來的椅子跑，他靠向牧師的臉對他大聲說，幸好他們早上就舉行葬禮，否則下午的天氣可能會更糟。

他父親靜靜地笑。然後他開始咳嗽。他喝口水，繼續抽菸，一邊搖著頭。

巴弟（Buddy）有一次從德州北部的鍋柄狀地區回來時告訴我那邊風已經停了，所有的雞都翻了。

女侍把咖啡端來。你的咖啡來了，孩子，她說。其他的東西等下馬上就來。

她去聖安東尼奧（San Antonio）了，男孩說。

不要用「她」來稱呼她。

媽媽。

我知道。

他們喝咖啡。

你打算要做什麼？

關於哪件事？

關於一切。

她愛去哪裡就去哪裡。

男孩看著他。那你還去查他們的事，他說。

他父親噘起嘴，用手指在桌上敲打，然後抬起頭。等我來問你我該怎麼做，你就知道你已經大到可以告訴我，他說。

是。

你需要錢嗎？

不用。

他看著男孩。你不會有事的，他說。

女侍把他們的晚餐端來，厚厚的瓷製餐盤上有牛排、肉汁、馬鈴薯和豆子。

我馬上幫你們拿麵包來。

他父親把餐巾塞進襯衫裡。

我擔心的不是我，男孩答道。我可以這麼說嗎？

他父親拿起刀來切牛排。可以，他說。你可以這麼說。

女侍把裝圓麵包的籃子拿來放桌上，然後走開。他們繼續吃。他父親吃得不多。一會兒他用拇指把盤子推開，又伸手拿出一根菸，在打火機上輕敲，放入口中點燃。

你心裡想說什麼就說吧。去你的。你要嘮叨我抽菸的事也可以。

男孩沒有回答。

你知道那不是我想要的，不是嗎？

我知道。

你有好好照顧羅斯柯（Rosco）嗎？

牠沒有人騎。

我們乾脆星期六去。

好。

如果你有事就不必去。

我沒事。

他父親抽著菸，他看著他。

你不想去就別去，他說。

我想去。

你跟阿度若可以到城裡接我嗎？

可以。

什麼時候？

你會幾點起床？

我都可以。

我們八點到。

我會起來的。

男孩點點頭。他繼續吃。他父親環顧四周。不知道在這裡喝咖啡得找誰才行，他說。


他和羅林斯（Rawlins）給馬卸鞍，把牠們趕到黑夜中，他們躺在鞍毯上，用馬鞍當枕頭。這夜晚涼爽晴朗，從火堆裡蹦出來的紅火星也想與星星競豔。他們聽得見公路上的卡車聲，也看得見城裡的光照亮北方十五英里的沙漠。

你打算做什麼？羅林斯說。

不知道。啥也不做。

我不知道你期待些什麼。他比你大兩歲。已經有自己的車子和一切。

那對他來說沒什麼。他從不在乎。

她怎麼說？

她沒說什麼。她會說什麼？沒什麼好說的。

我不知道你期待些什麼。

我沒有期待什麼。

你星期六要去嗎？

不去。

羅林斯從襯衫口袋裡掏出一根菸，坐起來拿一塊炭火點菸。他坐著抽菸。我不會讓她吃定我，他說。

他把菸灰彈在鞋跟上。

她不值得。她們沒人值得。

他過了一會兒沒回答。然後他說：她們值得。

他回去後把馬刷一刷，關好馬後，走進屋裡的廚房。露易莎（Luisa）已經睡了，屋裡很靜。他用手摸摸咖啡壺，拿下一個杯子，倒點咖啡，然後走到走廊上。

他走進他外公的辦公室，到書桌旁，打開燈，坐在老橡木旋轉椅上。桌上有一個銅製的可旋式小日曆，只要壓一下就可以改變日期。上面仍顯示著九月十三號。一個菸灰缸。一個玻璃紙鎮。一本標示著帕馬餵養與供應（Palmer Feed and Supply）餵養與供應的記事本。他母親的中學畢業照用小銀框框住。

房間裡有舊雪茄菸的味道。他彎身關掉小銅燈，坐在黑暗裡。透過前窗他可以看見被星光照亮的草原向北方消逝。舊電線杆的黑十字在星空下由東向西延展。他外公說柯曼奇族人會砍斷電線再以馬毛連結。他向後靠，著靴的雙腳交疊，蹺在桌上。北方出現乾閃電，四十英哩遠。前面廳堂的鐘敲了十一下。

她走下樓站在辦公室門口，打開牆上的電源開關。她穿著袍子，雙臂交叉站在那裡，手掌握著手肘。他看了她，然後又望出窗外。

你在做什麼？她說。

坐著。

她穿著袍子站了許久。然後她轉身走到廳堂，又上樓了。當他聽到她的門關上，他站起來關燈。

還剩幾天溫暖的日子，有時候下午他會和他父親坐在旅館房間裡，坐在白色柳製家具上，窗戶開著，針織的薄布簾會吹進屋內，他們會一起喝咖啡，他父親會在自己的杯裡倒點威士忌，然後坐著淺酌，一邊抽菸，一邊看著街上。街上停著油田偵查員的車子，看起來頗有戰區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