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情遊戲(AA0081)

類別： 文學‧小說（翻譯）>大師名作坊
叢書系列：大師名作坊
作者：艾莉絲．孟若
       Alice Munro
譯者：張讓
出版社：時報文化
出版日期：2003年09月01日
定價：360 元
售價：284 元(約79折)
開本：長25開／平裝／344頁
ISBN：95713396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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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摘 2

浮橋

她一度離開過他。直接起因相當細微。他和幾個年輕造反隊的人（他稱他們為友友）把她剛做好打算留到那晚開會後的薑餅蛋糕全吃了。在無人注意下-至少尼爾和友友們沒注意-她離了屋到大街上的三面牆候車亭去坐，巴士每天在那裡停兩次。她從沒進那裡去過，有兩小時要等。她坐在那裡讀遍了木牆上寫的刻的東西。不同名字的縮寫永久互愛。洛莉．G吸雞雞。鄧克．寇提斯是同性戀。嘉納（馬斯）先生也是。
吃屎H．W甘吉統治。溜冰不然就死。上帝憎恨污穢。凱文．S是死肉。阿曼達．W漂亮又甜美我但願他們沒把她關進牢裡因我全心想她。我要操V．P。女士們得坐在這裡唸你們寫的這些惡心骯髒的東西。
眼看這一串的人類訊息-她尤其不懂句子寫得熱誠十分工整關於阿曼達．W的那則，金妮不知道那些人寫這些東西時是不是單獨一人。她進而想像自己坐在這裡或類似地方，等車，一個人，正如現在這樣，若她照計畫進行的話。她會覺得有必要在公共牆上發言嗎﹖
這時她覺得和那些感到必須寫下什麼來的人心情一致-她氣憤、氣量窄小（也許是氣量窄小）的怒火，和出於對尼爾所為的報復性意氣，將她和他們連在了一起。可是她將自己帶往的生活可能不會給她任何生氣的對象，或任何對她有所虧欠的人，任何她可能的行為對他們可能是獎賞或懲罰或造成真正影響的人。她的感覺可能除了對她自己以外一點都不重要，雖然那些感覺會在她心裡漲開來，壓迫她的心臟和呼吸。
畢竟，她不是那種人們圍聚左右的人。然而她挑剔，以自己的方式。
還沒看到巴士她就起身走回家了。
尼爾不在家，他送那些男孩回學校去了，等他回到家有些開會的人已經早到了。到她氣早就消了可以拿來當笑話講後，她把她做的事講給他聽。事實上，那事成了客人來時她常講的笑話-去掉她在牆上讀到的東西或是草草形容-常常講。
「你會想到要來追我嗎﹖」她對尼爾說。
「當然。過些時候。」

腫瘤主治醫師舉止有點像牧師，白袍下也真的穿了件黑色高領衫-那穿著顯示他才剛開完某種例行處方回來。他的皮膚年輕光滑-看來像奶油糖。他頭頂心只有一點細微黑髮，生嫩冒出來，很像金妮自己新長的絨毛。不過她的是棕灰色，像老鼠毛。起初金妮猜想不知他可不可能既是病人又是醫師。然後又想，是不是他特地用這種方式來讓病人舒服一點。比較可能的是移植。或只是他喜歡頭髮變成那樣。
你不能問他。他來自敘利亞或約旦或某個醫師仍保有尊嚴的地方。他的姿態僵硬。
「現在，」他說：「我不想給你錯誤的印象。」

她從冷氣調節的建築裡出來，到安大略八月午後的強光下。有時陽光燒破雲層而出，有時留在雲後-不管哪樣都熱。停的車、鋪的地面、別棟建築的磚，儼然就在攻擊她，好像它們是毫不相干的事實卻被亂七八糟丟在一塊。這些天來她不太能面對變化，她要樣樣都熟悉安定。對消息的變化也是這樣。
她看見廂型車從停放的路邊出來駛下街道來接她。車是淺藍色，有點閃亮，難看的顏色。蓋住鏽斑的藍漆更淡。車子的貼紙寫說：我知道我開的是輛破爛，可是你該看看我的房子，並尊重你的母親-地球，還有（這比較新），用殺蟲劑、殺掉野草、促進癌症。
尼爾走過來幫她。
「她在車裡。」他說。音調有點急切，微微帶著警告或懇求的意思。他周身騷動，有種緊張的氣息，讓金妮知道這不是告訴他她的新聞的時機，若那也能叫新聞。每當有別人在場，即使只是金妮外多加一人，尼爾的行為就變了，變得比較生動、比較熱切、比較討好。對這金妮已經不再在意了-他們已經在一起二十一年了。而且她自己也變了-出於抗拒，她曾這樣想-變得比較收斂又有點嘲弄。有些裝做是必需的，或根本太習慣丟不掉了。像尼爾的老骨董模樣-頭上綁的花巾，粗糙的灰馬尾，小金耳環像他的金牙邊迎光閃爍，還有他像歹徒一樣的邋遢穿著。
她看醫生時，他去接那個要來幫他們照料現在生活的女孩。他是在青年管訓所認識她的，他在那裡教書，而她在廚房做事。管訓所就在他們住的鎮外，離這裡大約二十哩。那女孩幾個月前辭掉了廚房的工作，接下了照管一個母親生病的農人家的事。離這座比較大的鎮不遠的地方。幸運的是她現在自由了。
「那女人怎麼了﹖」金妮問：「她死了嗎﹖」
尼爾說：「她住院了。」
「一樣。」